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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敏怔住。
是彭城长公主。这句话在她说来,其实不是赞语。气度好,只是为了修饰她姿容不比嘉言和贺兰初袖。嘉敏心里是清楚的——要到这时候才清楚。在前世,恐怕这会儿正沾沾自喜,以为自个儿真讨人喜欢了。
彭城长公主是她前世的婆婆,也就是萧南的母亲,更准确地说,她是萧南的继母。
当时南北对峙近两百年,以长江为界,时打时和。南方一直叫嚷着要北伐,谁统一了北方,也总谋划着南下。但自孝文帝马革裹尸而还之后,北方天灾频繁,南边内乱,战事已经消停了十余年。
还是先帝在的时候,萧南的父亲萧永年被弟弟夺了皇位,仓皇北逃,妻儿子女都留在了南方。先帝巴望着南方再大乱一场,又想千金市骨,指望着南方多投靠过来几个州县,特意许配了妹妹彭城公主给他。
到正光三年秋,萧南与母亲王氏九死一生北来,萧南也就罢了,但是正室已经被彭城公主占据,原配王氏实在难以安置。要委屈彭城公主做小,固然万万不可,要改王氏为妾——就算萧永年胆子再大些,良心再少些,也不敢作如是想。决断不下,只得上报先帝,先帝也只能从权,以王氏为平妻。
王氏深以为辱,从此闭门念佛。
而彭城长公主……心里又何尝好过,好歹和萧永年琴瑟和鸣好些年,要和离,莫说皇帝不肯,就算皇帝肯,她多少也舍不得。大约萧永年也是左右为难,做下心结,到正光四年初,就一命呜呼了。
这一下,双方都不必再争,彭城公主无子,作为萧永年唯一的子嗣,萧南也毫无争议地继承了爵位。
彭城公主自然是个可怜人,但是以嘉敏的处境,实在没什么资格去说别人可怜。
嘉敏恍然记起前世,听南平王妃介绍说眼前人是彭城长公主的时候,心里怎样热切地希望能得到她的首肯与欢喜。当时热切,如今想来,满心都只剩凄凉。当下盈盈福身,平平淡淡说道:“长公主谬赞了。”
“哪里谬赞了!”先前那位穿凤尾裙的妇人,却是唯恐天下不乱似的,捂嘴笑道:“早听说宋王殿下待三娘子不一般,长公主若是喜欢三娘子,何不就趁着太后的好日子,问南平王妃讨这个好?”
明明众所周知,是嘉敏缠着萧南,到这妇人口中,却成了“宋王殿下待三娘子不一般”,但是在场哪个不是人精,哪个不会听话,就不说萧南还在孝中了。这句话明显是下嘉敏的面子。
一时间殿中再没有别的声息,所有目光都往嘉敏看过来,如千针万针,**辣扎在她脸上。
你看,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无论前世还是今生。
嘉敏不记得前世有没有这一遭了。人总不能记得所有事。不过在那时候嘉敏眼中,没准还正盼着这么一句话。盼着彭城长公主能开这个口——她不知道,彭城长公主是绝对不会开这个口的。
她看中的,根本就不是她元嘉敏。
南平王妃瞧见嘉敏在众目睽睽之下,涨得脸都红了,倒是很生了几分怜惜的心思。心道:这丫头城府这样深,却闹出这么大的笑话。终究是色令智昏了——也怪不得她,小姑娘家家的,在平城那个破地方,哪里见过那样光彩照人的人物。
要开口为嘉敏解围,却又措辞艰难,一个不恰当,就是此地无银,欲盖弥彰。忽见贺兰初袖肩头微动,就要探步出去。让她说也好,王妃这样想。再回头瞧嘉言,嘉言气鼓鼓的,也不知道是在气那个多嘴多事的夫人呢,还是气嘉敏不检点。
却听嘉敏先开了口,那像是深思许久之后的疑问:“这位夫人说的宋王,莫非……是萧家表哥?”
“萧家表哥”四个字,极有讲究。如果说“宋王殿下”强调的是萧南作为“外男”的身份,那么“表哥”说的就是亲戚了。虽然说男女授受不亲,但是自家亲戚,哪能真从小到大不走动、不见上几面呢?
就算是亲热些,也大可以推到亲戚情分上去。
南平王妃与嘉言也就罢了,这些日子已经见识了嘉敏的口锋,虽然不快,却还能每每切中利害。
贺兰初袖却是大吃了一惊:嘉敏这丫头,什么时候这样能说会道了?她自然不知道,嘉敏在车中,因见她贺兰初袖俨然在座,想起前世,就备下了这样一套说辞,用来推脱她前生对萧南的痴缠。
——只要她不认,萧南自然不会认,时间久了,大伙儿有了新的谈资,自然就不会再提起这茬,嘉敏这样盘算。
那位穿凤尾裙的夫人也是微怔了怔,奇道:“原来南平王府和萧家还联络有亲?”
嘉敏被气笑了:“夫人糊涂了,长公主可姓元!”
论血统,萧南父亲姓萧,母亲姓王,当然与她没什么相干。但是礼法上,彭城长公主毕竟是萧南的嫡母,哪怕是嫡母之一呢。这位穿凤尾裙的夫人一句“南平王和萧家有亲”,往小了可以局限于南平王与宋王,但是往大了说,质疑的可是元家和萧家的关系,直指彭城长公主和萧永年,那可就大大得罪了彭城长公主——谁不知道,这嫡妻原配,是彭城长公主的心病呢。
果然,彭城长公主怫然不悦:“三娘久在彭城,是远道而来,南儿做哥哥的,就算多照顾她一点,难道不应该?”
南平王妃适时添上一句:“萧家大郎是个好孩子,长公主教导得当,我家王爷也赞不绝口的。”
南平王妃这句话,让贺兰初袖眉睫闪了闪:王妃为什么帮着嘉敏说话?——也许是为了南平王府的名声着想?
穿凤尾裙的夫人也没料到南平王妃会帮着嘉敏说话。她从风言风语中得到的讯息,以为嘉敏爹不亲娘不爱,大可以拿捏了当笑话,却不想是个硬柿子。一时大为懊悔,讪讪说了些场面话,岔开了话题。
人渐渐来得多了。
南平王妃领着嘉敏、嘉言、贺兰初袖和元明月,与众贵妇人一起退出了朝华殿,被女官领着,依官职、爵位站位。这一下,自然离太后远多了。嘉敏这才有余暇悄声问嘉言:“那个穿凤尾裙的夫人,到底什么人?”
嘉言没好气白她一眼:“是于夫人。于家打打杀杀起的家,不通文事,通府上下连个知礼的都没有,尽说胡话。”
于家……嘉敏努力从脑海里搜寻这个姓氏,却是空白。
贺兰初袖笑道:“表妹今日好利的口齿,平日里倒看不出来。”
元明月牵着贺兰初袖的衣角,眼睛睁得大大的,看住嘉敏。嘉敏摇头道:“我也是被逼……”
一时间礼乐响起来,姐妹几个都收了声。
钟鼓之声俨然,依礼跪,拜,叩,起。
像牵线的偶人,无非照着规矩来,按部就班,不必有忧喜——然而人生不是这样的。
这样的场面,嘉敏后来参加过许多次,从她进洛阳开始,就年年都须得来了。起先是太后的寿诞,后来是皇后。起初宋王府的寿礼都交予她准备,但是备了几次都不尽如人意,这事儿,就转交给了苏仲雪。她得承认,苏仲雪比她心灵手巧,做事也周密,毕竟世家大族出身……忽然贺兰初袖推她:“阿敏、阿敏你瞧那边!”
嘉敏目不斜视——不是她定力好,她虽然不记得,也猜得到,她当初定然是顺着表姐的目光看了过去的。但是后来沧海桑田,什么繁华都见过,什么苦头都吃过,就不再容易生出多余的好奇心——好奇心会害死人的。
嘉敏道:“这是宫里,不好东张西望的,表姐忘了严嬷嬷的话吗?”
贺兰初袖不意竟被嘉敏教训了,心里越发惊奇,前番后事一过心,不由想道:怎么阿敏竟像是、像是换过一个人似的,莫非她、莫非她也……那她岂不是知道了……知道了后来的事?
这一惊非同小可,便是以贺兰初袖的定力,一时间竟也面色煞白:她原以为只有她一个人得天独厚,能事事洞察先机,从容布局,如果嘉敏也知道,如果……那会多出几多变数?贺兰初袖试想自己与嘉敏易地而处,是绝对容不下自己的。
莫慌、莫慌!贺兰初袖忍不住按手在膝上,抚平裙角。她对自己说:总要、总要先试试她才知道……她是不是也……死过一次。
一旁元明月注意到贺兰初袖的脸色,没有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