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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是另一番光景,不同于一年前的普通弟子下山,此时的山下,华盖林立,宝马香车,满目尽是风流名仕,声势浩大,怕是哪国皇帝来了都得不到此等待遇。
他们熙熙攘攘立在此处,彼此提防又彼此装作很熟的样子,等着那七人自山上走下来,倒也是番奇景。
这些人中甚至有不少学院里曾经的弟子,想来这七国的国主中有不少心思特别的,想着借着师门情谊可以说服七子。
却不知,这师门情谊里满是刀光剑影,没死在同门手里,是他们的运气。
七人同时走来的时候,说实话,那番场景的确有几分令人心生敬仰的。
在鬼夫子手下调教了一下,总是能练出几分高人架势来,腹有诗书气自华,更何论这七人不止满腹经纶诗书,还有满脑子的大道策论,那气质总不能差到哪里去。
韬轲自不必讲,他一身金线玄衣,沉稳内敛的模样一看便知道是贵人气势,等着他的是商夷国的华车宝盖。
他与众人拱手告辞,上了马车,却也有些疑惑,按说商向暖应该会亲自来此接他才是,顺便她也会带着绿腰一起过来,为何却不见他们,只见了朝中几个重臣?
不过这些疑惑要等他去到商夷国再作解答,他告诉商夷国的臣子:“余下六子怕是暂时说服不了的,不必再费口舌,待日后再说。”
韬轲与其他六子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他在来学院之前,在商夷国的朝堂中就已经有了一定的威望,所以此时臣子们对韬轲的话也是言听计从,左右告辞之后,商夷国的马车便先行离开。
大师兄窦士君为白衹国人,此国弱小,夹在大隋与商夷之间能存活这么多年,纯粹是因为这两大国中间需要一个缓冲带,不至于紧紧挨着动不动便打个你死我活,以窦士君的能力,他去任何一国都能得到重用,但是他对白衹故土爱得深沉,不愿背弃家乡,也算是仁义之士。
他问鱼非池与石凤岐:“两位……可有意向来我白衹?虽说白衹不比其他国家强大,但胜在国主开明,定不会委屈两位。”
鱼非池其实蛮喜欢这位大师兄的,学院里的时候,他真像个大哥哥一般,无论是衣行住行还是课业,都照顾着这一众的小师弟小师妹,脾气好得出奇,从来不见他动怒生气。
偶尔鱼非池惹得鬼夫子生气,他也会帮着打圆场,然后无奈地叹一声“小师妹你以后不可再如此顽劣,鬼夫子贵为师长,你总要尊重些。”
他是个真正的好好先生,满心仁德,光明磊落。
“大师兄,以后我若去白衹国玩,你可不要不记得我了。”鱼非池巧妙地化去了窦士君的提议。
窦士君便知道她的意思,笑声道:“有大师兄在,小师妹你想在白衹怎么玩都可以,大师兄等你。”
说罢还拍了拍鱼非池脑袋,真个将她当妹妹看一般。
然后他便离去,说服不了鱼非池与石凤岐,更不可能说得动苏于婳和其他人,窦士君也不会再白费时间。
初止回西魏,他话不多,只是与众人拜别,道一声后会有期,临行前多看了鱼非池一眼,鱼非池面色讪讪,祝他一路顺风。
而三师姐苏于婳是个特殊的存在,围在她身边的人是最多的,七国君主最想邀请的人也正是这苏于婳,游侠苏氏一族不论国籍,不分种族,他们是游离于七国之外的人,这样的人,是最好劝服,也是最不好劝服的。
而苏于婳却没有跟他们多说什么,只是走到鱼非池身边,问道:“师妹将来想去哪里?”
鱼非池摊手:“哪儿都不去,我自是逍遥。”
“那石师弟呢?”苏于婳又问。
“她去哪儿我去哪儿。”石凤岐一指鱼非池,说了跟没说无异。
苏于婳笑了一笑,不再多说,而她一国未选,一国未去,弓身告别一众士大夫,独自一人驾马远去,谁也看不清,她最后到底会做何选择。
“我搞不懂她诶,你说她想做什么?”鱼非池摸着下巴问石凤岐。
石凤岐睨她一眼:“你不是跟她那个啥啥啥吗?你都不懂我怎么会懂?”
鱼非池白他一眼:“滚!”
这余下的便只有石凤岐,鱼非池与迟归了。
说来迟归……当真可怜。
七子里个个都备受重视,个个都有人力邀,就落得这迟归小师弟可怜巴巴地站在鱼非池身边,没个人前来与他多说话,想来鬼夫子当年往山下送七子消息的时候,对这迟归……几乎没什么介绍吧。
而当年五人随司业下山游方时,另四人或多或少都做出些过令人侧目的事情,就这迟归,彻彻底底地打了一回酱油,没半点突出的地方,此时得不到重视,也实在不出奇。
好在迟归也根本不在乎,他就这般乖乖顺顺地站在鱼非池身侧,连眼神都不乱瞟,人家不来找他,他也懒得找别人。
石凤岐想着,这是个顶好的机会把迟归踹走,于是搭上他的肩:“老七,要不师兄给你介绍一个国家让你去?师兄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这天下七国的君主啊,皇室啊,我都相熟,绝不会害你。”
迟归肩膀一抖,甩开石凤岐手臂,挨着鱼非池站得近了些,鄙视着他:“你当我不知道你的坏主意?我若是走了,小师姐可就没人保护了,我才不会让小师姐落到你这样的人手里!”
“我这样的人?我怎么样的人了我!”石凤岐怒道,他怎么了他,他哪儿配不上鱼非池了,这迟归怎么回事!
这是他们两的日常对话,总是掐得你死我活,鱼非池见怪不怪,只是四下张望,甩开了一堆上来游说的人,找到了站在角落里的南九。
他又长高了些,静静地站在这里,见到鱼非池时,小心翼翼地露出个笑容,像是不敢拉得脸上的“奴”字烙印变形一般。
“南九。”鱼非池毫不吝啬地抱住南九,心满意足地拍拍他后背,“让你久等了。”
“小姐言重。”南九却不会伸手去抱住鱼非池,他谨记自己身份,从不僭越。
倒是落得石凤岐白眼直翻,什么时候鱼非池也这么热情地抱抱自己看看?
“小师父好!”迟归站在一边点头弯腰,脆生生唤得一声,南九拍拍他肩膀让他起来,小人儿一副老头儿架势。
他跟南九关系一直挺好,南九教他武功也从来不藏一手,有什么教什么,年纪也相仿,什么都聊得来。
见他们三人聊得热闹,石凤岐莫名心里头不痛快,翁声翁气问一声:“咱们上哪儿啊?”
鱼非池踮脚搭着南九的肩,南九又不得不弯下膝盖免得她勾不着,踮脚踮得辛苦,听得鱼非池说:“大路朝天,咱各走一边,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鱼非池你是不是人啊!”石凤岐当即骂道,好说在一起三年,她这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了是吧?
“我怎么了?你要去哪儿你自己去,我又未必跟你同路。”鱼非池是真没想好她要去哪里,往左是须弥大陆以南,往右是须弥大陆以北,她有些迷茫,好像哪里都不想去。
石凤岐古里古怪一笑,瞧着自己指甲,也不理会鱼非池,明明是故意说给鱼非池听,却做出一番自言自语的样子:“唉呀前些日子收到了叶藏的来信,听说后蜀蛮好玩的,他邀我去看看。往南燕去呢,也好似一定要经过后蜀。哦对了,琉璃美人温暖也在后蜀,卿白衣给她修了个琉璃殿,听说日子过得不错,真想去看一看,嗯,这样想想,我去后蜀。”
说罢他挑眉抬眼看鱼非池,心想着这么多人与事都在后蜀,这样勾引她她定会动心才对。
哪曾想,鱼非池吆喝着迟归与南九上马,看这架势,是准备撇下石凤岐,三人就这么跑路了。
“鱼非池你到底什么情况!”石凤岐一个人演了半天戏,却未得到鱼非池半点回应,终于演不下去了。
“你去你的后蜀,我倒想去商夷见见绿腰,嗯,现在前去,应该还能赶得上韬轲师兄,就此别过了啊。”鱼非池说着就要挥马鞭。
“你去吧,我敢说,你这前脚踏进商夷国境,后脚就是满天杀机,你不怕害死你这两拖油瓶你就去。”石凤岐挥挥手。
鱼非池扬起的马鞭便只好放好,仰天一声长叹,内心万神兽狂奔而过。
石凤岐翻身上马,笑嘻嘻凑过来:“跟哥走,哥保证这一路下去没一个人找你麻烦。”
“你去后蜀到底想干嘛?”鱼非池问他。
“见故人,你不想见见他们吗?”
“想见,但我不想看见你。”
“没事儿,你反正不止眼瞎一天两天了,继续瞎着,就当看不见我。”
自学院那条晃晃荡荡的索道下来,是一片极大的林子,林子中间是条官道,沿着官道走上一柱香的脚程,官道分叉,一南一北。
七子中的老大,老二,老四,皆往北去,北有商夷,大隋,白衹,西魏四国。
七子中的老五,老六,老七,齐往南走,南有后蜀,南燕,苍陵三国。
老三苏于婳,不知所踪。
在这分叉路口的官道旁边,是个残破不堪的客栈,客栈里平日几乎无人前来投店,也就这每十三年一次的七子下山时,能捞一笔油水。
今日七子下山,于天下来说,都是个大事儿,大过皇帝娶老婆,于这客栈来说,也是个大事儿,大过赚钱捞油水。
客栈今日闭门谢客,吱吱呀呀的几块木板勉勉强强地将客栈闭上,客栈里走出来一位身背箱笼的老翁,箱笼里收笔墨纸砚四物于其中,老翁鹤发苍颜,身形佝偻,着一袭打了补丁的土黄色衣衫,寒碜穷酸。
他望望左边,再望望右边,反手敲了敲弓起的背腰,满是皱纹的脸上有着喻义不明的笑容:“又是一年无为七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