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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非池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足够多的准备,能够从容面对七子之间的决裂。
她已经她已把底线放得足够低,不管多大的风雨来袭,她都觉得她能坦然承受。
她以为她可以。
原来她依然只是一个胆小鬼,难过得想哭。
她一个人坐在漆黑的屋子里,没有点灯,缩在角落里不想面对外面太过残忍的世界。
石凤岐到处找她没找到,后来在这小小角落里发现她时,赶紧点亮了屋子里的蜡烛,看她小脸哭得跟个花猫似的蜷缩成一团,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提起袖子擦擦她脸上的泪痕:“你不是都知道吗?怎么还哭成这样?”
“我好难过啊石凤岐。”鱼非池哇的一声哭出来,伏在石凤岐肩头哭得身子都一耸一耸的。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会帮大师兄想办法,以前他在学院里对我也很好不是?没事了啊,别哭了。”石凤岐轻轻拍着她后背,连忙劝着。
能使鱼非池痛苦难过的,永远不是那些加诸在她身上的不公与摧残,而是对她所爱之人的肆虐和残忍,她可以奋起反抗自己的命运,可以为了自己去意气风发地去战斗,去争取,为了自己永不妥协。
可是她却无法做到眼看自己关心的人一步步走向绝望的深渊而无动无衷,说她懦弱说她胆小说她什么都好,她不在乎,她就是难过。
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初止并不会因为得到了与季瑾的婚事而停下脚步,韬轲也永远不会满足于一场政治联姻,商夷大隋还有西魏早晚会将白衹撕成碎片,这一切都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所以她就无比清醒的明白着,窦士君与季瑾的这一切牺牲都改变不了最后的命运。
最使人痛苦的,是窦士君与季瑾也明白这一切,他们却从未想过要放弃。
做再多的努力,也无法改变白衹的命运,他们从未想过就此妥协,依旧努力,这样明知是无用的作为,使绝望加倍。
“我要去见大师兄,我要去见他。”鱼非池胡乱地摸着脸上的泪,从石凤岐肩头上离开,扶着角落的墙壁站起来。
“我陪你去。”石凤岐扶着她手臂。
“不,我自己去,我要问他想要的是什么,我想帮帮他。”鱼非池推开石凤岐,吸着红通通的鼻子一个人走了出去。
石凤岐看着她背影走远,苦笑道:“不管他要什么,我们都给不起啊,非池。”
窦士君因为在白衹的地位不凡,官拜国相不说,更是白帝的左膀右臂,时常帮着白帝处理国事,所以在宫中有自己的住处,今日他没有出宫,宿在宫中。
白帝在他这里喝得烂醉,又笑又哭,最后倒在榻上醉睡过去。
鱼非池来时,窦士君刚安顿好白帝,与初止说着话。
三人相见,竟无言。
初止看着鱼非池红得跟兔子似的眼睛,还有鼻头,苦笑道:“师妹也可是觉得我今日所为,太过狠毒了?”
鱼非池偏过头,不看他。
“罢了。”初止摇摇头,眼中划过失落,看向窦士君:“还请大师兄考虑一下我的意见,如此,我们都不必如此尴尬相见。”
窦士君只是笑笑:“不必考虑了,我是不能答应初止师弟你的条件的。”
初止满脸的失望之色:“大师兄,你何必把我逼上最后一步?”
“倒不是要逼你,只是,师弟莫要忘了,我始终是白衹国相,我当为白衹考虑。”窦士君从容地说道,半点也看不见之前在宴席上的绝望崩溃。
送走初止,窦士君偏头看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鱼非池,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是谁这么大胆子,敢欺负我们小师妹?”
鱼非池一听这话,扁扁嘴,险些又掉下眼泪来。
窦士君拉着她坐下,打了一盆清水,拧了个洁白的帕子递给她:“哭什么,来跟大师兄说说,是不是石师弟欺负你了?”
他都这样了,还能耐下心来问鱼非池的小心思,他越是风轻云淡,鱼非池越是心酸难耐,帕子捂着脸,久久放不下来。
她躲在帕子里,闷着声音问:“大师兄,你告诉我,你希望白衹怎么样,好不好?”
窦士君微微一怔,然后笑道:“小师妹你在说什么?”
“师兄你不要瞒我了,你跟季瑾的事我都知道了。”鱼非池呜呜地哭着:“你们这样做毫无用处,何必牺牲自己的感情呢?”
“很多事情做来,都是没有用处的,但还是要做啊。”窦士君取过鱼非池的帕子,重新放进清水里洗了洗,“就像你明明知道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但也还是在哭,不是吗?”
鱼非池吸着鼻子看着他,白月光如水,他的院子里种了很多竹子,竹影在月下摇曳,像是清水中的海藻浮动一般,极是清幽高洁。
而窦士君端坐在她对面,带着淡淡的温柔与浅浅的笑容,看鱼非池像是看个长不大的孩子,又宠又爱。
“刚刚初止师兄跟你说了什么?”鱼非池忍着哭,一抽一噎地问道。
“小师妹你不会想知道的。”窦士君摇摇头,“所以不要问,问了会难过。”
“大师兄你是晓得的,以前在学院的时候,我是唯一一个可以通杀你们六人拿到鬼夫子奖励的,我很厉害的。”鱼非池现在这模样,可跟当年在学院里为了得到最好吃的槐花米饼而拼尽全力,大杀四方的她,不是同一个样子。
窦士君手指点掉一点挂在她鼻头上的透明泪珠儿,笑道:“师兄可没有槐花米饼给你做奖励。”
“大师兄!”鱼非池喊一声,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说笑。
“好了好了,真是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告诉你便是了。”窦士君笑得清淡,“初止师弟让我劝服国君投降,投降于西魏,他可以不娶季瑾,也可以放过我。”
“那大师兄你是怎么想的呢?”鱼非池聚精会神地听着,比以前听鬼夫子的课还要用心。
“其实小师妹你这么聪明,也应该想得到,白衹到最后,我终是守不住的,我所希望的不过是百姓有个好归处,不必受战火涂炭。所以在商夷与西魏开始结盟之时,我就已向大隋发了信,告知了这一情况,大隋必不会眼看商夷同时坐拥西魏与白衹两国,对他形成包围之势,所以一定会派兵对他们予以制衡。”
窦士君缓缓说着,鱼非池听着说道:“原来是大师兄你向大隋国送的风声。”
“对啊,不然大隋岂能这么快就得知消息呢?”
“大师兄你真聪明,也这一招也十分凶险。”鱼非池平稳了情绪,开始与窦士君认真分析起来了,“这一手等同于引狼入室,一招不慎,可能两方夹击,战火一触即发。”
“不会的,眼下七国之间互相掣肘,谁也不敢在大战开始前就消耗过多的兵力,商夷是,大隋也是,他们要保留充分的力量为以后真正的战争所用,在白衹之事上,他们更倾向于和谈。”窦士君笑着说话,眼中泛着智慧的光芒。
这才是学院第一名士的风采啊,他是如此的多才多智,足以傲视群雄,可是他偏偏是白衹国的人。
“所以这一年多来,大师兄你都一直在致力于平稳这两方力量,使得白衹可以在夹缝中多存活一些时日,是吗?”鱼非池问,白衹在大隋与商夷的两方夹击之下,看似凶险,其实,反而是最安全的处境。
“对的,这一年多来,我一直做的,只是这一件事情而已,未做出什么别的有用之事来。说来也是羞愧,对不住学院司业们的悉心教诲,也对不住白帝对我的一片信任了。”他说着看了一眼正在屋内醉得不省人事的白帝,面色落寞。
“已经很厉害了,这件事有如走钢丝,需时时紧绷着心弦,提着精神,一刻也不能放松,大师兄你撑了这么久,肯定很辛苦,头发都白了。”鱼非池伸手摸了摸窦士君鬓角的银发。
“小师妹都知道心疼人了,也长大了啊。”窦士君笑道。
“以前在学院是我不好,老是惹是生非,还让大师兄你替我背黑锅。”鱼非池埋着头,承认当年是自己瞎胡闹。
“唉呀,说起这个,小师妹你当年可真是调皮,鬼夫子都拿你没办法。”窦士君故作叹息的样子,笑声说道。
“我们还是说回正题吧,那是为什么突然之间会有季瑾的婚事这一出呢?”鱼非池不好意思再提起当年的胡闹事,问起了正事。
“因为西魏不久前送了一个女子给商夷国的帝君商帝,西魏与商夷的联盟地位彻底巩固,对白衹的包围也彻底形成,他们需要立刻得到白衹,不再消耗粮食与军饷,对大隋,形成真正的威胁。”窦士君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所以,白衹不得不也拿出联姻的筹码,再将这段关系,缓上一缓。”
“商帝?商略言与西魏的女子联姻了?”鱼非池一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