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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怎么吃?”斐仁烈看着少女醒来后,便没有停过,摆弄摆弄这个,摆弄摆弄那个,一样样做得认真,又自带一分行云流水,不知不觉便被吸引了目光。此时,见屠飞鸢端出一盘发了芽的黄豆,操起剪子,将根茎齐齐剪断,便问了出来。
屠飞鸢答道:“炒着吃。”
不多时,采荷叶的侍卫回来了。身上还滴着水渍,手里握着一把荷叶,竟是连茎都采了来,递给屠飞鸢道:“够不够?”
“足够,有劳了。”屠飞鸢接过来,认真道谢。
家里只有一口锅,不能同时做菜,屠飞鸢想了想,便排好了顺序。先做孜然鸡块,这个做起来快,然后是炒黄豆芽,最后做荷叶鸡。炒黄豆芽的时候,可以加水炖一下,在锅沿上贴了饼子,起出来香甜可口。
最后,在锅底刷了一层猪板油,炒了葱蒜,加入几瓢水,然后将肚子里塞满调料的,整只被新鲜荷叶包裹起来的,用线缚紧的鸡搁入水中,加柴火煮了起来。
做好这些,天色已经晚了。
“阿容呢?怎么没出来?”屠老汉见往日最馋的阿容没出来,颇为好奇。
屠飞鸢也好奇得紧,臭小子最好吃的,怎么没出来?走到屋里,见阿容躺床上沉沉睡着,不由轻轻一笑,推了推他:“阿容?醒醒,该吃饭了。”
推了两下,没有反应,屠飞鸢提高声音:“你不起来,便不给你留饭了啊?”
阿容仍然没有反应,闭目睡得沉。
屠飞鸢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又摸了摸他的额头,见没什么异状,便当臭小子嗜睡,没再叫他,掩上门出去了。
“不等他,咱们先吃。”屠飞鸢说道。
屠老汉已经把桌子凳子搬出来,支在院子里。孜然鸡块、炒黄豆芽、饼子也都摆在桌上。一共四只凳子,阿容不出来,却是正好够用。
“饭食简陋,请大人不要嫌弃。”屠老汉呵呵一笑。
话音落下,守在院子外头的一名侍卫说道:“我们大人最不挑嘴的,给什么吃什么。别说这么香喷喷的饭食了,您就是拿窝头给他干吃,他也吃得香。”
斐仁烈抬起脸,看了他一眼,侍卫便不说话了。斐仁烈才拿起筷子,说道:“带兵打仗时,有馊饭吃都是幸运。这样的饭食,算顶好的。”说着,拿起筷子,夹了只饼子到手里,张口咬了下去。
他吃相又快又猛,带着一股成年雄狮的迅猛。偏偏不显粗鲁,丝毫声音也没发出。咬着饼子,吃着菜,埋头吃得香。
坐在他对面的李氏,不由得看呆了。只觉得这位大人长得好,五官硬朗深邃,身材高大健硕,又不盛气凌人,脱口问道:“大人,你成亲没有?”
一桌几人听了,都不由得怔了一下。屠飞鸢捏紧了筷子,眼皮垂了下来。
桌子底下,屠老汉一脚踩在李氏的脚背上,李氏疼得“哎哟”一声,扭头要问屠老汉干什么踩她,便见屠老汉满眼不赞同。察觉到气氛的诡异,李氏有些尴尬起来:“呵呵,我就想着,小伙子生得这样俊,不知道娶了什么样的姑娘?”
“没有。”斐仁烈咽下口中的饼子,声音淡淡的,“有人给我批过命,二十五岁之前不得娶亲。”
李氏一听,眼睛一亮:“大人,您今年多大?”
“奶奶,你做什么问人家这些?”屠飞鸢扯了扯李氏的衣裳。这样私人的事情,问一个才认识的人,是很失礼的。尤其斐仁烈还是皇子,李氏可真是吃了虎胆了。
屠老汉道:“就是,不会讲话就别讲话,吃你的饭。”
“我就问问。”李氏小声嘟囔道。
斐仁烈顿了顿,说道:“二十。”
“呀,真年轻!”李氏见他答了,眼睛一亮,又来了兴致,“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能操持家务的?会做饭的?温柔体贴的?还是……”
“奶奶!”屠飞鸢忍不住叫道,“您操心人家的事做什么?人家有爹有娘的,自有人家爹娘操心。就吃顿饭,瞧您说的什么?”
李氏不情不愿地住了口,不再说什么,端起碗开始吃饭。心里却盘算起来,小孙女儿今年十三岁,五年后十八岁,那时再嫁人,未免岁数大了。但是,如果嫁得人是面前坐的这位小伙子,等五年却也值得。
屠飞鸢不知道李氏想什么,只对斐仁烈说道:“我奶奶喜欢长得俊的小伙子,总喜欢逗人说话,你别往心里去。”
斐仁烈点了点头。天色昏暗,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只见他迅猛地吃着饭,似乎丝毫也没往心里去。
锅里煮的荷叶鸡,渐渐熟透了,浓郁的香味飘散出来,馋得外头站岗的侍卫们直道:“屠姑娘,你煮的什么,这样香?肉给我们大人吃,我们不抢,但是汤能不能分我们两口?”
说话这人是方才打趣过斐仁烈的侍卫,性子开朗,名字也好听,叫齐晖。经齐晖开了头,其他人也纷纷叫嚷起来。
屠飞鸢一笑:“行。一人分半碗。”
话音落下,院子外头便扬起高高低低的口哨声。
屠飞鸢将荷叶鸡盛出来,剪开外面缠的线,拨开荷叶,将鸡肉从中劈开,扒出肚子里填的调料,然后撕碎了,盛在碗里端上桌来。
“尝尝这个。”屠飞鸢说道。
斐仁烈把筷子伸过去,夹了一块,送入口中,不由点头:“不错。”
“我家阿鸢最能干了,做什么都好吃。”李氏眉开眼笑,夸赞起来:“阿鸢还会挣钱呢,在镇上给人做账房伙计,还给人梳头,梳一回最少挣一两银子。阿鸢年纪这么小,就这么会挣钱,等她长大了……”
“奶奶!”屠飞鸢满脸黑线地打断她,想了想,揪着李氏的胳膊,走到较远的一角,趴在她的耳边说道:“奶奶,人家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家境好得不能再好,就算娶妻也不考虑咱们这样的,您就别操这份心了,好不好?”
李氏不同意地道:“能有多好?还是皇子不成?只要不是皇子,你就配得上。”
屠飞鸢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凑她耳边道:“他就是!”
“扑哧!”李氏不信,有些得意地道:“阿鸢,你别总是哄奶奶,你当奶奶是傻的?他是皇子?那还被皇上派来给咱种地?”说完,在她手臂上拍了一下,“你三番四次不叫我提,莫非你还看不上人家不成?”
屠飞鸢有些无力,想了想,暗道一声对不住,然后凑到李氏耳边说道:“奶奶,我就是看不上他,我嫌他年纪大!”
祖孙二人在院子一角“悄悄”聊天,自以为没有人听见。实际上,除了耳背的屠老汉,人人都听见了。他们是练武之人,五感敏锐,祖孙二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全听入耳中。只见斐仁烈吃饭的动作顿了顿,站岗的侍卫们齐齐僵住了身子。
“奶奶,我吃好了,我去三叔家一趟。”走回桌边,简单吃了些,屠飞鸢站起身来,从锅里端出一早留起来的一碗鸡腿肉,往外走去。
斐仁烈本想站起身,想起屠飞鸢的那句“我嫌他年纪大”,顿了顿,又放松下来,对齐晖说道:“齐晖,你送屠姑娘过去。”
屠飞鸢本想拒绝,才几步路的工夫,能有什么事?然而,今日不同以往,她得罪狠了嘉仪公主,却不能掉以轻心。点了点头,道了声谢,一路往前边走了。
走了一段,齐晖左右看了看,凑近两步说道:“屠姑娘,嫌我们王爷年纪大?”
屠飞鸢的脚步一顿,才明白方才说的话被听去了,一时尴尬不已。又一想,连齐晖都听见了,斐仁烈怎么可能没听见?想到这里,更加尴尬:“你看,你问我这个,莫非你信了?”
“我当然不信的。”齐晖说道,语气更加好奇,“所以我才来问屠姑娘,是不是说真的?”
屠飞鸢只得道:“我一个农家姑娘,有什么资格嫌弃王爷?不过是我奶奶,总说那样的话,叫人吃饭也不痛快,我为了断了她的念头,才那样说的。”
“我就说呢,怎么有人看不上我家王爷!”齐晖解开心中疑惑,爽朗笑了一声。
屠飞鸢见他性子爽朗,不由得又赞了一声,斐仁烈当真会带人。想了想,又问道:“王爷方才说的,有人给他批命,二十五岁之前不得成亲,莫非是周监正给他批的?”
“这不是什么秘密了。”齐晖答道,“其实,原话不是这样。原话是王爷或许活不过二十五岁,京里许多人都知道。当时给王爷批命时,周监正还吐血了,他说是年纪轻,本不该给王爷这样命格贵重的人批命。”
屠飞鸢顿了顿,说道:“所以王爷就说,二十五岁之前不得娶亲?”
齐晖叹了口气:“我们王爷心善呀!”
斐仁烈不愿自己死了,留下妻儿伤心,便不提这回事。就连皇上和珍妃几次三番给他纳侧妃,他也都拒了。
“王爷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屠飞鸢说道。
齐晖立即挺起胸脯:“那当然!”
屠飞鸢没说话了。黑暗中,眉头拧了起来。周监正给斐仁烈批命时吐了血,如果说是年纪轻,功力不够,可他如今年纪不小了,为何给阿容批命时,动静也不小?
“三叔,三婶。”进了门,屠飞鸢便喊道。
声音才落,屠大河走了出来:“黑妞子过来了?”
“我家炖了鸡,我盛了半碗,来看玉儿姐姐。”屠飞鸢说道。
屠大河拧起眉头:“你家有客,好好招待人家,端过来做什么?”
屠飞鸢道:“他们一时半会儿又不走,也不差这一顿,往后好好招待他们就是了。”说着,抬脚迈上台阶,往屋里去了,“玉儿姐姐歇下没?可吃了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