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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千里之外,一片幽深的树林之中。
毕方站立一旁,花楹小心的将夜笙扶着放置在树下,自己则抬头望向那汹涌而来的黑龙,和黑龙之上的拓跋淮。
“花楹,你不要乱来!”夜笙厉喝,挣扎着想要起身,可瘫软的身子根本不允许他做到这样的动作。
花楹回首,对着夜笙灿然一笑,轻声道:“放心!花某自有分寸!”
绝美的脸蛋上满是自信。
放什么心!夜笙恨不得怒喝出声,花楹这般举动,明显是……夜笙根本不敢想下去,他不同意花楹这么做的。
不再挣扎,夜笙盘腿而坐,全身毛孔张开,开始贪婪的吸收天地灵气。
不,他不能让花楹那么做!
他必须尽快的恢复修为,就算死,他也要护着花楹安全。
轰隆,黑龙压倒一侧的树木以不可抵挡之势降落在林间。
拓跋淮更是脚下一跃,直直的向着站立一旁的花楹攻来。
眼看那掌风就要攻向花楹的心口,拓跋淮猛然动作一滞,强自转变方向。
巨大的轰鸣声在花楹的身侧响起,无数的树木在那凌厉的掌风之下连拔起,一个巨大的坑洞出现在花楹的身后。
而夜笙早在黑龙降落之时花楹就指挥毕方将其高高带起,在树林之上盘旋。
“拿过来!”
拓跋淮厉声道,目光死死的钉在花楹手心处那不断旋转的莹润的小炉。
素手将如意炉攥起,挡住拓跋淮火热的视线,花楹锋利的目光如冰刀般射向拓跋淮的身上,沉声道:“想要这个,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几个条件,不然我宁愿毁了它也不会交给你。”
花楹的话让拓跋淮勃然大怒,周身气势陡然攀升,如同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深深的压在胆敢和他谈条件的花楹身上。
那气势如有实质般,震得花楹胸口气血翻滚,强自将涌上喉间的血腥咽下,花楹面色不改,沉声道:“如何?只要我真气全都灌注其中,那么云荒大陆上的最后一件神器就要爆裂,砰,到时,你我谁都逃不了!”
“嗤!”拓跋淮嗤笑一声,眼中满是杀意:“小子好胆!这片大陆之上还没有敢和本君谈条件的。识相的就将神器交出来,不然,等本君杀了你们,神器自然就是本君的了!”
“你可知为何这大陆之上数万年没有出现过神尊吗?”对于拓跋淮的威胁花楹浑然不惧,没有再交易上多做纠缠,转而抛出另外一个问题。
没想到花楹会忽然发问,拓跋淮一滞,傲气道:“当然是因为数万年这大陆上都没有出现过什么杰出的人物。小子,废话少说,快将你手中的神器交出来,本君还可以给你们留个全尸。”
“因为罪孽!”
“大陆本是四族共存,因为人族的私念,驱离其余三族,占领大陆,天道不容,惩罚人族无法达到顶峰。”
“一派胡言,这天下向来是能者居之。你不必在此胡言乱语扰乱心神,本君怎么中你这雕虫小技。”对于花楹所言,拓跋淮满是不屑。
大陆本就应该是强者为尊,天道,不过是懦弱者的借口而已。
看着完全没有将她所言放在心上的拓跋淮,花楹心中感叹,虽说这其中有些不是事实,但人族因罪孽导致天道不容,可谓是天地真理,若想成就神尊,必须感悟天道,可拓跋淮一味追求力量,与天地规则背道而驰,穷其一生也无法成就神尊。
“既然你不愿意将神器交出来,那本君自己去取!”拓跋淮说着,飞身而起,直直的冲向花楹。想要夺取花楹手中的如意炉。
“尔敢!”
面对拓跋淮的攻势,花楹慌而不乱,全身真气涌动,如意炉脱离花楹的手掌猛然变大,拓跋淮的攻势打在如意炉上,如意炉微微晃动,掌力全消,根本没有对花楹造成半分影响。
见到如意炉如此奇效,拓跋淮眼中的狂热更甚。
“神器,果然不愧为神器!”
嘴中呢喃着,手上动作不停,不断的向着花楹攻来。
“你真的不怕我与你同归于尽!”
花楹绣眉一拧,眼中满是赴死的决然。
“杀了你,神器就是本君的了!”
拓跋淮此刻早已被神器迷晕了神智。
整个心神都在叫嚣着拿到神器,成就神尊。
花楹强撑着动用体内的真气,一次一次的驱动如意炉抵挡着拓跋淮的攻击。
表面看似无碍,可花楹体内早已一片狼藉。
驱动如意炉抵抗拓跋淮的攻势所耗费的真气比驱动如意炉炼制丹药所需的真气还要多。
拓跋淮到底是半神,攻击力相当的惊人,花楹能借用神器之力抵抗半柱香的时间实属不易。
虽然丹田之中空虚一片,浑身经脉隐隐作痛,可花楹的脸上却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半柱香的时间,足够了!
再度挡住拓跋淮的攻击,真气耗尽,如意炉自行变小隐入花楹的眉心之中。
“呵,天地神器可是你这等蝼蚁可以拥有的!给本君交出来!”
望着浑身真气全无强撑着站着的花楹,拓跋淮话语中满是讽刺。在他看来,神器也只有他这样的人才能拥有。
若不是担心神器随着花楹的死而消亡,他又怎会与花楹这等黄毛丫头周旋。
花楹不屑的一笑,冷声道:“拓跋淮,你还是先看看你自己吧!”
多少年无人敢制服其名,如今被一个黄毛丫头这样不恭敬轻蔑的喊道,拓跋淮怒气中烧。
没有得到神器前他是不敢杀了花楹,但不代表他不敢将花楹打到半死。
“不知天高地厚!”
拓跋淮怒骂一声,就想要抓住花楹逼她吐出神器的用法。
可调动体内真气,脸色瞬间变得青黑。
以拓跋淮的功力,完全可以达到内视,正因为如此他才能清晰的看到,顺着他的经脉那一层漆黑的药物,不住的流淌,甚至开始向他的心脏流去。
拓跋淮一惊,双手摊开一看,果然双手已经变得乌黑。
“贱人,你敢下毒!黑龙,给本君杀了他们!”
黄毛丫头,竟然敢戏弄与他。
黑龙呼啸着向着花楹而去,半空之中的夜笙见状,急声道:“花楹,小心!”
下一秒,身形差点跌落,却是毕方眼见主人有难,根本不顾身上夜笙的安危,直冲冲的向着黑龙而下,尖锐的鸟喙中张开,炙热的火焰不要命的向着黑龙身上喷去。
毕方,毕方!
毕方不断的嚎叫,挥舞着翅膀,鸟喙用力的狠狠的啄在黑龙的龙眼之上。
又是被火烤,又是眼睛被啄,黑龙吃痛之下,龙尾胡乱的摆着,周围的大树被连根拔起,龙尾打落之下,溅起无数的灰尘。
毕方趁机一把抓起花楹,呼啸着冲天而起,临走时还不忘狠狠的将火焰喷在黑龙身上。
该死!
拓跋淮黑着一张面望着远去的黑点,动用真气祛除着体内的毒素,却发现那毒素并非一般的毒素,用真气根本难以祛除,而且,拓跋淮发现,越是动用真气,毒素蔓延的愈加厉害。
他不难知道,等到毒素流进心脏,他将再无回天之力。
花楹!
拓跋淮狠狠的怒斥,可却只能无奈的望着远去的黑点。
毒素不除,真气将无法动用,他用什么夺取神器。
而且更加让拓跋淮惊慌的是,若他的真气无法动用的消息传开,那将有前仆后继的人前来寻他的麻烦,他必须尽快回到金龙,提前做好护卫,以策万全。
真是没想到,戎马半生的他会栽在这样一个黄毛丫头身上。
他早该想到的,能晋升数万年无人达到的药王之境,能获得神器认主,又怎会是普通的女子。
不过,不管她如何不凡,惹到他,注定要英年陨落,就让她成为他晋升神尊的踏脚石吧!
火海之中,拓跋淮的眼神阴沉逼人。
等到他祛除毒素之际,就是此女命丧黄泉之时!
快速的离开,眼见那黑龙没有再度追来,毕方放慢速度,它可记得,它的主人如今功力全无。
毕方背上,夜笙紧紧的抱着无力的花楹,眼中满是后怕,可又泛着深深的自豪。
这就是他爱的人,带着他从拓跋淮这样的半神手中都逃了出来。
机智勇敢,有勇有谋,胆识惊人,能为常人所不为。
真真是女中豪杰!
“花楹,你真棒!”
夜笙由衷的感叹,面对之前那般险境,夜笙不敢保证,他会做的比花楹更好。
“是那拓跋淮轻敌了,若有下次,我们绝对逃不过!”花楹低垂着眉,声音轻微道。
不可否认,听到夜笙的赞扬,花楹的心如同饮过那最烈的烈酒一般,一股火热传遍全身。
先前看似短短的一瞬,其实耗费了她全部的力量。
先是用如意炉吸引了拓跋淮的注意,让他心有忌惮没有直接动手,接着,提出交易,言语蛊惑拓跋淮,让拓跋淮以为花楹想要用如意炉换得生机。而此刻花楹早将身上的毒药全都涂抹在了如意炉上,只要碰触,就会中毒。
花楹不断的驱动如意炉抵挡,正是为了让拓跋淮相信神器的厉害之处,从而忽略了其他。
事情果然如花楹所料,拓跋淮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如意炉的强大之上,完全没有注意到如意炉上那一层不已察觉的毒药。
等到拓跋淮发现,那毒素早已深入他体内,没有一年半载,根本无法拔除。
最后,毕方漂亮的一击,他们才能成功的逃离生天。
在这期间,只有花楹的表情语气有半分不对让拓跋淮察觉有异,那等待他们的只有一个死字。
幸好,拓跋淮虽然眼热神器,却根本没有将神器的主人放在眼中,可以说,若是拓跋淮能正视花楹一些,今日的情形将彻底的翻转。
拓跋淮中毒,拓跋骁龙重伤,金龙军群龙无首,能做的只有停下侵略的步伐。
五城联盟也刚好可以松一口气,好好的休养生息。
而这段时间,花楹,夜笙,青彦,墨洲,蓝灵儿,玉衡子这一众大陆年轻的英杰们正好可以暗中积蓄力量,以最强的姿态来面对一年之后的风雨。
三日之后,与花楹所想的一样,金龙军退军,五城得到了暂时的休息的机会。
就在五城城主准备各自率军离开之时,军营之中来了两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义父,你怎么会前来此地?”
夜笙惊讶的看着来人,目光触及夜长风身侧的玉儿之时更是奇怪:“义父,这玉儿姑娘醒了?”
先前夜笙忘了询问,没想到花楹真的能救醒已经沉睡一十八年的玉儿。
花楹的炼药毒术早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对于花楹的成就,夜笙满心赞赏的同时升起一股强烈的紧迫感。
他想要与花楹比肩,长相厮守,就要不断的努力,追上花楹的步伐。
夜长风亲昵的揽着玉儿的腰身,对着夜笙慈爱的赞道:“多亏了花城主不计前嫌,废寝忘食,孜孜不倦的研究解药,这才能唤醒沉睡多年的玉儿。”
说着,夜长风含情脉脉的望着身侧的爱人,玉儿满是爱意的瞪了夜长风一眼,对着夜笙轻声道:“你就是夜笙吧,果然是青年才俊。自我醒来,你义父对你是赞口不绝。今日一见,果然一表人才。将来必成大器!”
“……谬赞……”对上玉儿一连串的称赞,夜笙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称呼,喊姑娘,有些失礼,可若是喊义母,又无端有些别扭。
那玉儿善解人意的一笑,柔声道:“你就喊我玉儿就好。真没想到,我只觉得睡了一觉,已然是十八年之后了。你若喊我其他,玉儿还真的觉得万分别扭。”
“这……”夜笙询问的目光转向夜长风,夜长风对着玉儿宠溺的一笑,对着夜笙道:“你就听玉儿的吧!”
“夜笙,听说……”夜老城主来了,正说着花楹看到寒暄的三人,上前一步,沉声道:“玉儿姑娘还没有完全康复,怎么可以长途跋涉?”
责备的目光直直的射向笑的一脸甜蜜的夜长风,没有注意到那玉儿看着她时复杂的目光,有着欣慰,愧疚,心疼,还有喜悦。
被花楹责训,夜长风并没有生气,而是脸带笑意感激的对着花楹诚恳道谢:“花城主,谢谢你,若不是你出手相助,夜某不知何时才能将玉儿救醒。花城主大恩,夜某感激不尽。以后若花城主有何需要,夜某定不会推辞。”
对于夜长风的感谢,花楹不耐烦的摆摆手,冷声道:“不必言谢,我又不是因为你才救治玉儿姑娘的。”
而且。对夜长风这等老奸巨猾之人来说,誓言这种东西,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她自不会相信夜长风所言,既然无用,那有何必多说。
夜长风尴尬的笑笑,再没多言,倒是一侧的夜笙奇怪的看了一眼花楹。
失去记忆的花楹怎么会如此讨厌义父?就好似她记得夜长风之前对她所做的一切一样!
“噗通!”
就在几人各有所思之时,那被围在中间的主角玉儿猛然用力的跪倒在地,嘶声喊道:“小主人,玉儿对不起您啊!”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刹那间,所有人竟然忘记了反应。
正在此时,墨洲陪着蓝灵儿看到几人准备上前打声招呼,直接就对上了玉儿的跪拜。
夜长风眼中带泪拉着玉儿直安慰道:“玉儿,你不要难过,那件事情不怪你。”
可玉儿固执的跪在地上不肯起身,眼泪不住的流淌,声音哽咽的说道:“长风,你不知道,都怪我,若不是玉儿不够警醒,若不是我不想破坏我们的婚礼,小主人与主人又怎么会骨肉分离?”
“不怪你,玉儿,都怪那不知何处冒出的敌人,这一切与你无关,你无需如此自责!”
可不论夜长风如何劝慰,那玉儿都坚持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夜长风无奈,只能将求救的目光射到蓝灵儿身上,恳切道:“蓝城主,您可否帮在下唤起玉儿,玉儿刚刚苏醒,身体没有完全康复,受不得地上的寒意啊!”
对于夜长风的祈求,蓝灵儿满是疑惑,不知夜长风为何会跳过其余人向她求助。
一侧的夜笙倒是露出了然的目光,义父先前是师尊的随从,尊师尊为主人,那蓝灵儿自然就是夜长风夫妇的小主人了。
倒是花楹感觉有些不对,那玉儿刚刚看她的眼神绝对有问题,而且,她跪拜的人不是夜长风以为的蓝灵儿,而是自己。
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想到夜长风所言的婚礼惊变之事,难道她的与夜长风嘴中的主子主母有何瓜葛吗?那主子主母又是何人?
目光扫过一侧的蓝灵儿,难道……
花楹脑中猛然升起一种猜测,越想越觉得是事实。
难怪,夜长风会逼着夜笙娶了蓝灵儿呢,原来真正的关联之处在这里。
面对夜长风的请求,蓝灵儿虽然不解,可还是上前一步,对着那坚决要跪在地上的女子柔声道:“这位姑娘,有什么事情您可以起来再说吗?夜老城主很担心您的身体。”
玉儿抬头,双眼茫然,疑惑的问道:“姑娘你是何人?”
什么?
夜长风只觉得心脏猛然一震,眼神在蓝灵儿和玉儿之间扫过,颤抖的将玉儿扶起,颤声问:“玉儿,你刚刚叫谁小主人啊?”
玉儿诧异的目光从夜长风的脸上划过,有些不解,为何夜长风的态度会如此震惊,刚刚她还以为夜长风早就知晓小主人的身份了呢,现在看来,好像有什么是她弄错了吗?
“就是她啊!”
玉儿说道,目光直直的落在花楹身上。
“花楹?玉儿,你认错人了,她不是!”
夜长风风度全失的大喊,拦着玉儿沉声道:“玉儿,不是她,这其中的缘由,等会我细细讲给你听。花楹花城主是救你苏醒过来的人,她是韩子舆的女儿,不是你想的那样。”
一把坚定的推开夜长风,玉儿沉声道:“没错,我找的就是她!”
说着,不顾夜长风全然不对的神情,大步走到花楹身前,双目水汪汪的望着花楹。
“花楹,可否让我看一看你手臂上的胎记?”玉儿激动的望着花楹颤声道。
花楹有些不明所以,虽说玉儿是她救醒的,可是她看她的眼神让她有些不自在,那不是看救命恩人的眼神,她的眼神之中,不仅有着感激,更深的却是一层愧疚。
愧疚?她根本没有见过这个女子,若不是夜长风,她和这个玉儿根本不会有任何的交集,她为何对她怀有那般深深的愧疚。
这何她喊自己小主人有什么关系吗?
她不是认错人了吗?
还是,这其中还有什么隐秘不曾!
“有何不可!”
既然有问题,那她定要寻到其中的原因。
那些隐在暗处的到底是什么?
花楹用力的撸起右臂,那粉嫩的桃花瓣赫然在目。
玉儿颤抖的伸手,微凉的手摸在花楹的白皙的手臂之上,“果然,就是您,玉儿没有认错,小主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花楹收回手臂,冷声问道。
“我们到里面去说!”
不等玉儿开口,夜笙环顾四周,远处早有好事者在此间张望,只是摄于几人身份不敢上前,夜笙当即冷声喝道。
他有预感,玉儿即将要说的事情将无比的重要。
此时的玉儿早已泣不成声,她没想到,十八年前为了自己的私念,害的主子主母骨肉分离。这笔债本来就没有办法还清,如今又得小主人相救才苏醒获得新生,这份恩情,玉儿此生难报。
半柱香后,几人端坐在帐篷之中,闲杂人等全部被夜笙驱逐,原本蓝灵儿与墨洲为了避嫌也想离开,可却被夜长风阻止,他不确定,玉儿是不是因为沉睡太久,认错人了。
相继坐定,几人相对无言。
“还记得那是我们婚礼的前一晚,那一夜,因为兴奋,我激动的简直无法入眠。”
玉儿开始慢慢讲诉,眼神渐渐幽深,好似又回到了那一日,明明只过了几日,可现实中早已是十八年之后。
宅邸之中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主母仁慈,特许让她从主宅出嫁,对她这样的侍女而言,那是无上的荣耀。
可就在这一夜,变故发生了。
想到即将要嫁给心爱的人,玉儿很是激动,夜已经很深了,可玉儿还是难以入眠。
在宽大的床上辗转反侧,用尽无数办法,始终无法入睡。玉儿放弃抵抗,睁着眼睛看着她住了十几年的屋子,想着明日嫁入夜府时是怎样的荣光,想着想着,玉儿开始猜想,她和夜长风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的,像她多一点还是像夜长风多一点。
玉儿说着,脸上满是幸福。如花楹蓝灵儿等人一般的年纪的容颜,泛着幸福的光芒。可接着玉儿的脸色开始变得沉重。
想着想着,玉儿猛然想要见见小主人。
玉儿亲眼见着小主人出生,又一直侍奉在主母身旁,想着嫁人之后再难见到精灵可爱的小主人,当即决定前去看看小主人。
是以,玉儿披了一件衣裳,没有惊动任何人就悄悄的前往小主人所住的院落。
因为主子担心主母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小主人身上,自从小主人满六个月之后,主子就让小主人单独住在一个院落之中。
明明是一次临时起意,却让玉儿看到了秘密的一幕。
玉儿说着,语气开始变化。几人屏气凝神,认真的听着玉儿的讲诉,知晓,关键的地方来了。
那时,主母的双胎妹妹当时因为躲避仇家一直住在府上,与主母差不多时日生产。
而二小姐与主母一样产下的也是一位千金。
只不过,不论主母如何询问,二小姐都没有言明孩子的父亲是谁。
玉儿说着,夜长风眉毛一挑,不知道玉儿为何会忽然言道此事,这件事他也知晓,只不过后来婚礼之上发生那样的事情,他们根本顾不上其他,等一切安顿下来之时,那位二小姐早已消失了踪迹。
最先见到花楹之时,夜长风就怀疑花楹是那位二小姐的孩子,两人的身形十分相像。
难道……
夜长风心中升起一种不安,有些后悔将蓝灵儿留下,万一事实真如他所想,那蓝灵儿该如何自处!
他们,又做出了怎样的蠢事!
玉儿讲诉的语气开始变得紧张起来,夜长风的心更是高高的提起。
只随便披了一件衣裳的玉儿进入小主人的院落,本想着看看小主人就离开。
可谁曾想,她竟然在小主人的屋中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玉儿心中一紧,连忙快行几步,想要看个究竟。
“二小姐,您决定了,真的要这样做吗?”
屋中的人竟然是二小姐,深更半夜,她为何会在小主人的屋中。
心下不解,又担忧小主人的安危,玉儿脚下加快,想要进入探个究竟。
虽说二小姐是主母的同胎妹妹,可平日这位二小姐并没有前来看望小主人,又怎么会在夜深人静,深更半夜之时前来。
“王妈,我……”
“二小姐,你在做什么?”
玉儿猛然推开房门,只见屋中,小主人旁边放着一个襁褓,里面的赫然就是那二小姐的千金,可二小姐的手却温柔的抚摸在小主人的头上,眼中满是疼爱。
见到猛然出现的玉儿,二小姐连忙将手收起,惊慌道:“玉儿,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玉儿姑娘,明日就是你大喜的日子,你怎会前来小主人这里?”那王妈起身,状似无意般挡住二小姐,冷声道。
王妈是小主人身前的教养嬷嬷,说话向来有分量,玉儿在成为主母的贴身侍婢之前,也是由王妈调教的,对上王妈,玉儿有些胆怯又有些羞涩的应道:“玉儿睡不着就想着前来看看小主人。二小姐怎么会在这里?”
“明日就成婚的人了怎么还如此不守规矩,快点回去睡觉,难道你想明日黑着眼圈,精神疲惫的嫁过去啊!”王妈一阵抢白,教训道,又看玉儿的目光一直在二小姐身上,应付道:“二小姐睡不着,抱着小小姐到此处和我闲话几句,难道这也不行!”
玉儿虽觉得有些不对,却只能放下心中的疑虑,应道:“二小姐,玉儿不是这个意思。王妈,那玉儿回去睡觉了,二小姐与小小姐也早点休息。”
玉儿说完,起身向外而去,一直快要走到自己的住处之时,猛然觉得有些不对,没有听说这二小姐与王妈相熟啊?而且,深更半夜不睡觉,带着小小姐前来和王妈叙话,着实不太对劲。
这般想着,玉儿再度回转,不行,她必须要看到小主人安好才可。
谁知,就在玉儿再度前往小主人的院落之时,就听得王妈与二小姐的交谈之声,急忙隐在暗处,想要听他们说些什么。
可离得远,两人说的声音又低,玉儿只听到了只言片语。
什么,享福,韩,妒妇,公主,之类的词汇,本想着继续听了,可没想到,那二小姐抱着襁褓从小主人的院落中走出,为了避免误会,玉儿只好继续藏起,看着二小姐抱着襁褓离开,可二小姐看着怀中孩子的眼神,在月色之下,让玉儿都心头一颤。
随后,只听得王妈的落锁之声。
门被锁上,玉儿无法进入,只能无奈的回转。
躺在床上,玉儿越想越觉得不对,可到底哪里不对却想不出来。
就这样,一直到了天明,洗漱,上妆,忙的一塌糊涂。
就在穿上红妆之时,玉儿才猛然想起,那二小姐的眼神,根本不像看着自己心爱的孩子的眼神。
难道,是月色之下她看错了?
对此,玉儿自己都不确定,毕竟,没有哪个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就算小小姐父不祥,既然二小姐坚持一个人都要将孩子生下,那就不会不爱自己的孩子。想到先前听得的只言片语,玉儿隐约有些猜测。
可就在这时,喜婆前来催促,玉儿只能放下心中的猜测,想要等到婚礼之后再将此事告知主子主母。
可接下来的事情,让玉儿根本没有机会将那夜的异常告诉主母。
玉儿说着两眼泪流,“大家都以为那我是为了救主母才受伤的,可其实并不是,那个人是直接对着我而来的,而那个人正是王妈,她是想要我死,可没想到,主母推开了我,没有刺中要害,只是重伤。”
“什么?我明明看到,那你和主母是怎样中的毒?王妈和那些黑衣人是一伙的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夜长风连声问道,他从来不知道,在这其中还隐藏着这么多的事情。
玉儿安慰的瞥了一眼夜长风,轻声道:“这些我不知道。那日,黑衣人忽然出现,你和主子前去阻拦,趁着我担忧你之时,王妈一剑刺向我的胸口,主母见状一把将我推开,错过了要害,可主母却被身后忽然出现的侍女刺伤,而那个侍女,我以前根本没有见过。至于为何我和主母会中毒,还有王妈和那些人的关系,我并不知晓。”
“是胭脂,红颜散是下在胭脂之中的!”花楹忽然插嘴道。
“真的是胭脂?”玉儿颤声问道。
花楹淡然的颔首,“红颜散是直接作用于皮肤的,除了胭脂,我想不到其他东西。”
得到肯定的答案,玉儿忽然捧着脸大哭了起来。
“胭脂,我大婚所用的胭脂是主母特意赏给我的,听说是主子救过的一位客人特意送来的。”玉儿哽咽的说道。
这很明显,自是那位客人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想要谋害玉儿口中的主母,却没想到会殃及玉儿,那婚礼之上的变故,也极有可能就是那位客人所为,为的就是掩盖他所坐下的罪行。
想到,一十七年前,原本在大陆之上声名鹊起的雪嫣仙子离奇失踪,最后发现容颜尽毁死在望云山下,就清楚,这动手的定然就是这雪嫣仙子了。
当然,这就是另一段故事了!
对于大家关注点的偏移,夜笙紧皱眉头,锐利的目光射在玉儿的身上,冷声道:“那二小姐到底做了什么?”
话音刚落,就见夜长风厉眼横来,目光向着蓝灵儿微微示意,暗示意味十足。
他忽然出言转移话题,一方面是对当日之事的震惊,另一方面则是顾全蓝灵儿。
玉儿说的那般直白,只要用点脑子就知道她所说的是何意。
那么,被无钩大师托付给蓝魅收养的蓝灵儿有极大的可能就是那二小姐的孩子,而被玉儿成为小主人的花楹才是无钩大师真正的女儿。
“玉儿怀疑,二小姐调换了孩子!为了躲避小小姐生父那边带来的危险,二小姐与那王妈偷偷将小主人与小小姐调换,都是婴孩,大小又差不多,加上有一段时间小主人重病,一直都是王妈伺候,等到小主人痊愈,王妈就有意无意的隔离其余人靠近小主人。”玉儿说着,愧疚的目光再次对上花楹,“主母姓花,闺名为静语,二小姐闺名为静好!”
花静好,那不就是花楹的娘亲吗?
几人的目光直直的落在花楹的身上,花楹眼眸一闪,脑中掀起惊涛骇浪,养育她长大的娘亲有可能不是她的亲身娘亲,甚至有可能是因为她才害的她与真正的父母骨肉分离十八载,这样的猜测,几乎快要让花楹喘不过起来。
“这不可能!”
不可能,不可能,花楹虽然有所猜测,可等到玉儿将真正的事情说出来时,花楹根本无法接受。
这样的事实,让她奔溃。
实在太过荒诞了,怎么可能?
更奔溃的是夜笙,若花楹真的是师尊的孩子,那他过往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他的纠结,他的痛苦,他的抉择,这一切有有何意义?
“小主人手臂上的桃花图案就是铁证,而二小姐的千金手臂上是梅花。主母与二小姐是双胞胎姐妹,容貌如出一辙,只是气度不一,主母气质成熟,二小姐气质温和。
两位相差几日生产,均产下千金,而且两位千金手臂之上均有胎记,一度让府中之人称奇。”玉儿娓娓道来,话语中满是坚定。
花楹浑身一颤,再不想待下去,起身应付的一施礼,转身离开了帐篷。
而另一边,蓝灵儿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左手反射的想要捂上右臂,却又强忍着放下。
若玉儿说的都是真的,那她……
蓝灵儿只觉得浑身瘫软,身上没有一丝力气,眼中闪烁着惶恐。
玉儿所说的事情,完全在几人心中掀起巨浪,谁也没有想到,十八年前,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可下意识的,没有人认为玉儿在信口开河。
玉儿一直沉睡,与花楹,蓝灵儿均没有利益瓜葛,她没有必要说谎。
再者,想到花楹那些年所受的苦痛,让人不禁相信,玉儿所说的是真的。
当初,蓝魅,花静好,昭华为同门师兄妹,对于昭华的性子花静好自然知晓,为了避免自己的亲生孩子受罪,设计与姐姐的孩子调换,这样的事情不是不可能。
花楹茫然的坐在淮河畔的大石之上,眼神游离的望着滔滔不绝流淌的河水。
玉儿所说的话不断的在她的耳中回响,一次一次,让她恨不得挖掉耳朵。
用力的回想娘亲的容颜,可能想起的只有她温柔的坐在桃花林间恬静的弹琴的模样。
以前年幼,听不懂琴音之中所含情感,如今想来,那美妙的琴音之中含着深深的伤痛。
这伤痛,除了对爱人分离的痛意,有没有骨肉分离的伤痛?
花楹不禁想起,备受昭华折磨,临死之前,娘亲目光复杂的对她说‘对不起’随后,目光幽深的望着远方,轻声道:“孩子,娘亲爱你!”
原本以为娘亲是因为不能保护她而道歉,娘亲说的孩子是她。
如今细细想来,娘亲是不是因为换了她的身份而道歉,爱的孩子是不知身在何方的亲身女儿。
使劲的摇头,花楹想要将脑中的想象抛出脑后,可那之前早已模糊的过往却一点一点清晰起来。
娘亲虽然很疼她,可却总是抱着她,望着她的时候,就好像透过她望着远处那个与她相似的其他人。
她是在透过她思念自己的亲身女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