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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得很慢，可那么短的路，再怎么慢，也不过是几个眨眼的功夫。
很快，我已经离燕惊鸿很近了，近到我可以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了。
他的衣衫已经被抓得稀巴烂碎了，成了一堆破布，勉勉强强能在身上挂着，身上到处都是血迹，肩上腿上咬伤抓伤不计其数。最重的一处伤在腹部，被母狼狠狠抓了一下，要不是他闪得快，只怕就要肠子肚子流满地了。
我看得出，他快撑不住了，即便销、魂草的药效已经过了，他失了那么多血，必然是手脚无力头晕眼花的。
我皮笑肉不笑道：“表哥，怎的这老半天都收拾不下一头狼？啧啧，就这，还要跟我争胜负呢！还是我来帮你吧！”
我说着，一个箭步冲上去，用力推开他，母狼原本是嘶吼着扑向他的，我这么一推，母狼便扑到了我身前。
我个子比燕惊鸿矮，原本是挥向他胸口的狼爪只能落到我头上，我不躲不闪，反倒向前冲了两步，一低头一侧身，狼爪便扑了空，隐藏在袖管中的匕首随即狠狠刺向狼腹。
匕首很锋利，我动作又快，捅进狼肚子之后并不急着拔出，用力一划，随即赶到手上一热，母狼的内脏已经掉出来了。
由于我撞进狼腹捅了一刀，母狼的爪子刚好能够到我后背，母狼临死之际奋起余威，一爪子下去，挠得我小命去了半条。我只感到后背一麻，随即是一阵火辣辣的疼，整个人都要抽成一团了，冷汗立时滚滚而落。
母狼这时也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整个身子压着我倒在了地上，我被它狠狠一砸，又是一阵死去活来的剧痛。
燕惊鸿急忙上前来扶我，满脸的钦佩，道：“好样的！我真没想到你竟是如此勇敢，身手也如此敏捷！只不过你刚才不该停住的，若你径自前冲，便可从母狼两腿之间窜出，自身便不会受到一丁点损伤了。”
我疼得满头大汗，龇牙咧嘴，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我都伤得不轻，还是先想办法止住血吧！”
燕惊鸿点头称是，道：“这里林深草茂，却不知可有止血的草药？我扶你去找找吧。”
我应了一声“好”，他扶着我，一起在断崖附近找寻草药。
我偷眼打量他，他脸上没有一丝鄙夷与不耐烦，倒是有几分急切，我瞧他不像是贪生怕死的人，与狼搏斗时也没见他有一丝恐惧慌乱，他这几分急切之色，倒是来得古怪了。
我无心推敲他的神情来历，现在，我唯一要做的就是将他骗到崖边，推下去，然后，一切都结束了。
我有很多下手的机会，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我会害他，因此一直都没有防备，我做那么多障眼法，甚至不惜自己受了母狼一爪子，只不过是为了给燕国一个交代，给母后一个交代罢了。
我这人自幼娇生惯养，什么苦都没吃过，平日里连个头疼脑热都很少有，更别提受这么重的伤了，没多久，我就撑不住了，有气无力道：“表哥，我……我背上好疼好疼，我撑不住了……你扶我去那边坐一会儿吧……”
我的示弱并没有招来燕惊鸿的反感，他反倒满脸担忧地答应了，扶着我在崖边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坐下，又满含关切道：“我先帮你把伤口包扎一下吧。”
“好。”我点头允了，没跟他客套什么，对于他的主动示好，我很淡定地接受了。
我背上的衣衫本就被抓破了，零散地晃荡着，他想将我的衣衫整件撕去，谁知扯了两下，却没扯动，他看看我，苦笑道：“许是失血过多，竟是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了。说来也怪，今日不知怎的手脚发软，方才要不是旭儿，我可就要成了母狼的午饭了。”
我淡淡道：“唔……兴许是林中有瘴气吧。”
燕惊鸿瞧着我的伤口，忧心忡忡道：“旭儿的伤可不轻啊，三道伤口，道道皮肉外翻，血流不止，得想个法子止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擦了一把冷汗，痛得牙关打颤，话都说不利索了，“表哥……我……我的箭壶底下有……有金疮药……”
燕惊鸿一愣，下意识埋怨道：“怎么不早说，白找了这半天！”
我哭丧着脸，带着哭腔道：“爷忘记了嘛！爷从小到大，哪里……哪里遭过这罪……”
燕惊鸿闻言，像是才想起来我原是个金尊玉贵的太子爷，今日落得这步田地完全是为他所迫，微带歉意，道：“不怪你，你别哭呀，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我抹了一把怎么也忍不住的金豆豆，叫道：“你快点啦，爷要疼死了！”
燕惊鸿“哦”了一声，便三步并作两步去捡箭壶。
我早就计划好了每一步，因此下树之时，刻意将弓和箭壶都丢在了断崖边上，他过去捡箭壶，必然是要弯腰的，我只要趁他弯腰的时候在后面踹上一脚，一切就都结束了。
燕惊鸿果然如我所料弯腰去捡箭壶，他背对着断崖，弯下腰时候下意识垂着头，看不见我的举动，我跟着他过去，在他面前站着，就在他的腰彻底弯下时，我狠狠推了他一把。
燕惊鸿本就失血过多全身无力，能撑着扶着我已经很不容易了，他对我完全没有防备，并且还弯着腰，哪里经得住我全力一推？我虽然身受重伤，使不上多大力气，但推他下断崖也足够了。
我虽将他推了下去，可我力气毕竟不够，他只是向后踉跄着退了一步，脚下踩空，掉了下去。
燕惊鸿惊怒交加，大喝一声，“旭儿！你！”
我冷冷道：“你去死吧！”说罢，仰天大笑，我觉得这种时候我应该哈哈大笑一阵来烘托一下氛围。
可我还没笑完，就笑不出来了，燕惊鸿的双手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断崖边上那块平整的大石头，死死地抠着，整个人就这么不上不下的吊着。
我蹲下身子，看着燕惊鸿的手，他的手肯定很有力，否则在这种情况下，怎能撑得住他的身子？我轻轻抬起一只脚，覆在他手上，冲他展颜一笑，阴森森道：“表哥，你好生去吧！”
“你要杀我？”燕惊鸿仰着头，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我耸耸肩，一脸鄙夷，“是呀，你终于看出来啦！不过，很可惜，你知道的太晚了。”
燕惊鸿微眯了双眸，音调平缓，既不愤怒，又不惊惧，“为什么？”
我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冷笑数声，道：“为什么？你居然问我为什么？哈哈，你处处针对我时可有想过为什么？你逼我自残时可有想过为什么？你对我冷嘲热讽时可有想过为什么？”
燕惊鸿不动声色，道：“就为这个？”
我知道他是在套我的话，不过无所谓，反正他就要死了，让他做个明白鬼也好，这毕竟是我第一次杀人，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安的，让他知道他为什么会死，也算是我的一点补偿了。
“你欺负我，我认了，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打曦儿的主意！没有人能欺负曦儿！只要有我云旭在一日，我便会护曦儿到底！”提起燕惊鸿的种种所作所为，我就恨得牙痒痒。
与我的义愤填膺相反，燕惊鸿还是那么淡定，“你既然要保护云曦，为何不光明正大地赢我？如此还可挽回你失去的面子，岂不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我苦笑一声，道：“光明正大地赢你？别开玩笑了，我这么个一无是处的人，哪里有什么真本事，便是想要杀你，也得费这老一通周折，更别提什么赢不赢的了。”
燕惊鸿又道：“这么说，你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要取我的性命了？”
我点点头，到了这步田地，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我叹了口气，道：“你那么恨我，必然不会善待曦儿，为了救她，我只好杀了你。可你毕竟是燕国皇太孙，将来是要做皇帝的人，我不能轻举妄动。因此我便将计就计，你既然要同我比试，那我便在比试中让你出个意外。比试是你提出来的，生死自然各安天命。你与猛兽搏斗，身受重伤，跌落悬崖，力竭而死。而我也身受重伤，这些都是咱们自找的，怨不得别人。你那个皇帝爷爷虽然不愿善罢甘休，但你那些个王爷叔叔伯伯想来是很高兴的，加上我母后是燕国公主，两国之间必然不会起战事，我也算是将伤亡降低到最轻了。”
我说完，盯着燕惊鸿仔细瞧了良久，道：“你是我杀的第一个人，我以后会记得清明时节给你上柱香的。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燕惊鸿与我对视，神色间不见一丝怨怼，“没了。”
我微闭了双眼，轻声道：“那么，你便好生去吧！”
一句话说完，我踩在燕惊鸿手上的脚便使上了力，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加重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