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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不知这档子事还能这样干，愣愣地看着他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叹了一声，颇郁闷地讲解起来：“上来，然后……”
我本就已经够羞愤的了，他几句话说完，我已经羞得完全抬不起头了，一低头，正看见他肌理分明的胸膛，幽幽火光下，他的身子色泽莹润，线条流畅，胸膛臂膀上横亘着道道伤疤，那是连云城外遇刺之时留下的。
我抖着手往那些伤疤上探去，正要问一句“还疼么”，他已经等不及了，抓着我的腰将我提起来，然后狠狠往下一压。
我正心疼着，完全没有防备，猛然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贯穿了整个身子，不由得又是一声尖叫，身子一软，扑倒在他身上。
兰舟笑骂一声“没出息”，扶着我的腰开始上下颠簸。
这种姿势比刚才的更为刺激，每一下都能进入到最深处，我很快就受不住了，原先细碎的呻、吟声先是陡然拔高，没过多久便成了一片连绵不断的呼喊。
不知过了多久，我只觉得意识已经迷茫了，只有身下的快、感一波一波如潮水一般涌来，最终汇聚成一股猛烈的怒涛，哗的一下冲破堤岸，脑子里一片空白，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了一般，只能颤抖着抽搐，连呼吸都变成了需要用尽全力才能做到的事情。
兰舟身上热烫的温度渐渐降了下来，搂着我低低笑道：“旭儿难道不知，万万不能对男人说‘不行’两个字么？”
“现在……知道了……”我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我要是知道，还会这样说么？
兰舟心情大好，朗声大笑，道：“累坏了吧，睡吧，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我恨恨地瞪他一眼，浑身虚软无力，脑子里昏沉沉的，没多久便沉入了梦乡。
我醒来时，火堆已经熄灭了，天光大亮，今日的太阳出奇好，那一线天光比往日明亮了好多。我抱着被子坐起身来，一动，才感觉到浑身酸疼酸疼的，仿佛被石碾狠狠碾压了八百遍似的。
我强撑着站起身来，想去取些水喝，谁料刚一站起来，双腿一软，狠狠地跌坐回床上，身上最羞人的那处更是酸麻胀痛，苦不堪言。
我愤愤地躺回床上，暗暗骂着兰舟那个杀千刀的混蛋，居然如此不知怜惜我，差一点要了我的老命。
心里想着兰舟，便觉得时间过得越发慢了，我眼巴巴地瞅着那一线天光，只觉得今日日影移动得格外慢，连暗河那脉脉的水流似乎也比往日缓慢得多。
我休息了好一会儿，强忍着不适下了床，迈着别扭的步子走过去吃了些东西，百无聊赖地躺回床上养神。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兰舟还没有来。
我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兰舟不过是去参加葬礼，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按理说清晨出殡，上午下葬，最晚晌午便能结束了，他早该来了。
转念一想，大白天的，兰舟若是贸然前来，不免惹人生疑，为了保险起见，他自然是要等到夜深人静才能来的。
这么一想，我便安心多了，虽然等得十分心焦，可也还能耐着性子忍下去。
果然不出我所料，天色彻底黑下来之后，暗河入口的水声再次响起，哗啦一声，兰舟水淋淋地冒了出来。
我事先生了火，他一来我就迎了上去，拉着他到火堆旁坐下取暖。兰舟带了一身衣衫，就地换了，将湿衣搭起来烘烤。
做完这一切，他停下手来，定定地望着我。
我一头扎进兰舟怀里，抱着他的腰身撒娇：“兰舟，我好想你啊！差一点就忍不住要出去找你了呢！”
兰舟回抱住我，却不开口。
我这才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兰舟的情绪明显不对。
参加完葬礼，这件事就算告一段落了，从此世上既没有云旭，也没有王龙渊，我完全可以换个身份与他青山碧水，斜日寒鸦，他却为何一丝轻松与高兴的情绪都没有？
“发生什么事了？”我心里隐隐有不详的预感，能让兰舟这么沉默的一定不是小事，并且不是好事。
兰舟深深地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越发急了，连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龙泉？还是曦儿？”
我下意识想到了龙泉与曦儿，这两人一个一心一意保护我，一个一心一意依赖我，我的“死”对她俩来说，打击即便不致命，也差不远了。
“是倩儿。”兰舟闭上双眼，长叹一声，满面不忍，“倩儿她……”
“她怎么了？”我大惊，我怎么就把她给忘了呢？那么单纯，那么固执的孩子，她……
兰舟低声道：“她自尽了……一头撞在了墓碑上，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等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只扯下了她半幅衣袖……”
我脑子里轰的一下炸开了，自尽！倩儿居然自尽了！我想过她会发脾气，会哭闹，会摔东西……我想象过无数种小女孩生气难过时候会做的事，唯独没有想到她居然会自尽！
我两眼一黑，双腿一软，跌了下去，兰舟眼疾手快地扶住我，担忧道：“你先别急，倩儿还没死，只是……”
“只是什么？你快说啊！只是什么？”兰舟的吞吞吐吐不啻于平地闷雷，将我炸得几欲魂飞魄散。
兰舟长叹一声，无奈道：“只是倩儿了无生趣，喂进去的药都吐了出来，太医束手无策，龙泉说她已经没了求生的意志，再这么下去，即便伤势不加重，她也会因为意志消沉而死。”
我脑子里顿时浮现出一幅画面：红衣如火、乌发如云的倩儿一头撞在墓碑上，鲜血四溅，不省人事。画面一转，倩儿躺在床上，出气多，进气少，双眼紧闭，面如金纸。
那样一个活力四射、一刻也安静不下来的孩子，究竟是怎样的心如死灰，才会做出撞墓碑自尽的惊人之举？
那日出宫之时，我拒绝她的跟随，只怕已经令她心灰意冷，待到死讯传开，她亲眼看着我的“尸首”被埋葬，终究是选择了决然相随。
这份爱虽错付了，到底是最为真挚、最为沉重的。
我不知何时已经满面泪痕，却哭不出声来，甚至连肩膀都不曾抖动一下。
“兰舟，我想见见她，我要她活过来。”我低低说着，没等兰舟回答，突然挣开他的怀抱，发了疯一般往暗河跑去。
兰舟急忙拦住我，将我死死摁进怀里，沉声道：“旭儿，你现在不能去！定北侯远在北疆，家中无人，倩儿这一出事，当即便被送进了玉华宫中，你如今去，可不是自投罗网么？”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不能任由她就这么死了！”我狂乱地哭喊着，死命挣扎。
兰舟见我听不进劝，握着我肩头猛力摇晃，道：“倩儿是一定要救的，但不是这么个救法，你先冷静下来，我们好生想想，怎样才能既保住你，又救得了倩儿！总不能为了救一个，把另一个也搭进去吧！”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兰舟说得有理，我必须冷静下来，倩儿的生机握在我手里，我必须挺住！
我强压住满心烦乱焦急，努力使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心思尽量清明，脑子里飞快运转着，我一定要想出一个好办法，我要救倩儿！
不但要救倩儿，还要将我和兰舟一并救出去！
我垂下头，想了好一会儿，忽然蹦出了一个好主意。我相信，只要配合得好，这一局，我赢定了！
我抬眼看向兰舟，郑重其事道：“兰舟，你现在立刻进宫去求宁玉，只说你对倩儿情根深种，想要陪着她，一定要让宁玉答应，然后你将倩儿带出来交给龙泉医治，悄悄告诉倩儿我没死，等她伤好了，我带她远走天涯，再也不会丢下她。”
兰舟闻言，猛然一怔，蹙眉望着我，满眼的不可置信：“什么？你要我说对倩儿情根深种？”
我点点头，努力忽略他眼中的伤痛与愤怒：“只有这样，你才能将倩儿带出皇宫。定北侯远在北疆，若不这样说，宁玉断不会将倩儿交给你。”
兰舟沉默片刻，情绪忽然激动起来：“然后呢？若是皇上和宁玉相信了，你觉得我还能与你一道远走高飞么？”
我示意他冷静下来，接着说道：“你只说无心为官，想要纵情山水，托辞离开京城，到时候有倩儿在身边，她病中你又不离不弃的照顾，所有人都会以为你们是郎才女貌，神仙眷侣，任谁也不会想到其实你带走的还有一个我。如此既能救得了倩儿，你又能不引起任何人怀疑地离开京城，岂不是两全其美？”
兰舟犹有不愿，却又找不出话来反驳，默了片刻，低叹一声：“旭儿，我才发现，原来我竟是如此不了解你。我曾以为你就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却不料你竟有如此深沉的心思，难怪你能灭得了燕国，又能骗得了云晔。”
他说罢，换过来时穿的衣衫，一言不发地走了。入了水，临下潜时，回头看了我一眼，有些颓然：“旭儿，可以给我一个承诺么？”
我对上他的眼神，只觉得他目光中充满了不安与惊疑，满满的不放心，至于他在担心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你说。”我瞧着他，都到了这个地步了，我还有什么是不能答应他的？
“永远不要骗我，答应我，永远不要对我说谎。”兰舟目光灼灼，带着浅浅的哀伤与浓浓的恐惧，“我怕……我分不出你的话里有几分真假。”
我心里狠狠一疼，揪心扯肺的，原来，他眼里那份浓浓的不安是是怕我骗他，我竟让他如此没有安全感！
我鼻子一酸，刚压下的泪意又有泛滥的趋势，我连忙狠狠眨眼，将眼泪强压下，郑重地点头，柔声许诺：“我不骗你，以后再也不骗你了。兰舟，我对你是真心的，从始至终，我爱的人都是你。”
“我信你爱我。”兰舟转回头，淡淡的留下一句话，便消失在水中了。
水声一响，人就不见了，我望着波动的水面，水波渐缓，最终渐渐平静下来，脉脉的往下游去，可我心里却如同卷起了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息。
他没说出来的后半句是：可我不信你不会骗我。
或许是我骗了太多人，燕惊鸿被我骗得失去了皇位，云晔被我骗得失去了皇后，龙泉被我骗得失去了妹妹，倩儿被我骗得差一点丢了性命，他被我骗得险些失去挚爱……所以，他不敢再信我了。
可我无可奈何，但凡有一条活路，我都不愿欺骗他们，至少对于那些真正挂在我心上的人，我从来都不愿欺骗他们。
可我不得不骗。
作为一个既没有本事，又没有势力的草包，我除了示弱，除了欺骗，还有什么办法能够保全自己？
不骗燕惊鸿，我要怎么救曦儿？怎么灭燕国？
不骗云晔，我要怎么逃出皇宫？怎么躲开宿命？
不骗龙泉，难道还要让她陪我亡命天涯，蹉跎韶华？
不骗倩儿，难道要让她沉溺于禁忌之恋中不可自拔，痛苦一生？
不骗兰舟，难道要让他为我抛家别眷，耽误大好前程？
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伤害任何人，我只是想要自保，想要保护我身边的人，仅此而已。可就是我，带给了身边的人最致命的打击！
我蒙着被子痛哭失声，我欠了倩儿一颗心，难道还要再欠她一条命么？
我以为的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是为她好，其实对她来说能够跟在我身边就是最好的。
正如我以为放手才能给兰舟幸福，却不料兰舟要的幸福就是我。
或许我真的错了，我站在我的角度去想他们的事情，最终将大家都逼进了死局。我这样一意孤行，与云晔又有什么两样？
我越想越觉得自己错得离谱，心里越发纷乱如麻，出了倩儿自尽这档子事，我不得不往坏处想，龙泉会怎样？
我倒不如何担心曦儿，她毕竟还有云晔，失去我，她还不至于整个人都崩溃，可龙泉却不然。
当一个人三分之二的生命都是为另一个人而活，而那个人却突然消失在这个世界上，那么这个人多半是要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了。
我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我只吩咐了程不归照顾龙泉，却不知道程不归的心意如何，倘若他对龙泉有意，龙泉有了爱情来填补姐妹情这一块空缺，还不至于出什么乱子，可若是程不归对龙泉无意，起不到慰藉的作用，那么龙泉的精神状况也是堪忧了。
我想了想，决定见龙泉一面。
可我现在不能在镇国公府现身，至少，没有高人相助的情况下，我一个人回镇国公府与送死无异。
我不认为我没死的消息传到云晔耳中，他会惊喜交加地赦免了我的欺君之罪，不追究镇国公府上下，并且好心地放我走，按着他的性子，将我囚禁起来，甚至杀了都有可能。
我只能等，等程不归来。出了倩儿这档子事，程不归是必然要来告诉我的，即便不是为了倩儿，他也会因为担心龙泉的状况而来向我请示。
我再一次猜对了。
或许兰舟说得没错，我的确有几分心机，至少我察言观色、分析事理的本事还不错。
程不归来时已经很晚了，我说不清具体是什么时候，只知道又往火堆里添了三次柴。
程不归的脸色很阴沉，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淡淡道：“我已经知道了。”
程不归闻言，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睛：“这里如此隐蔽，即便当初我知道了位置，也寻了许久，差一点就错过了，外人怎会寻得着这个地方？”
我一摆手，制止了程不归的疑问，道：“龙泉怎么样了？”
程不归满面忧色，轻叹一声：“她还挺得住，镇国公府毕竟只剩下她一位后人了，倒是镇国公，一夜白头，卧病不起。”
我的心顿时揪紧了，再怎么说，王人杰毕竟是我的亲生父亲，我再怎么气他恼他恨他不认他，毕竟血浓于水，听到“一夜白头、卧病不起”这八个字，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尸身打捞出来之后，龙泉当场就晕过去了，醒来后将自己关在房里两天两夜，直到镇国公病危，她才走出房门。今日倩儿撞昏之后，龙泉为她诊治了，随即倩儿被送进了宫中，由御医接手。龙泉现在正在镇国公的病榻前守着，自你失踪，她已经整整六天六夜没合眼了。再这么熬下去，我怕……”
程不归说到这儿便停住了，后半句话他已经不忍心再说下去了。
我心头一阵紧过一阵地闷疼，我料到了我的死会令他们痛不欲生，但我没想到他们会当真前赴后继地踏上死路。
“我要回去一趟，我得见龙泉一面。”我低声自言自语，“我要见龙泉，我不能任由她这么消沉下去，倩儿已经这样了，龙泉不能再出事了，对，龙泉一定不能出事，一定不能出事……”
程不归见我渐有痴迷之势，及时抓住我肩膀猛力晃了几下。我醒过神来，抬头看着他，却没将他瞧在眼里：“快，带我回去，我要回去，我要去看龙泉，快！”
程不归点点头，一言不发地拉着我往暗河边走。
顺流而下要轻松得多，但我心里重有千钧，只觉得人都要沉底了，完全浮不起来。暗河水冰寒刺骨，仿佛要连同五脏六腑一起冻成冰坨子似的。
好不容易出了河口，入了温泉，泡在热水里，又觉得仿佛置身阿鼻地狱，整个人被放进油锅里炸，这短短的一口气功夫，我已经经历了极致的阴寒与酷热，万般煎熬，痛不欲生。
照例是骑马，翻墙，再骑马，再翻墙，主院里护院守卫众多，我不敢过去，便潜入小竹楼，让程不归去请龙泉过来。
一段或许很长，也或许很短的时间之后，龙泉的脚步声渐渐响起，虚浮无力，浑不似往日的轻捷灵敏。
她推门进来，见我正在桌边坐着，蓦地怔住了，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我忍着泪轻唤一声：“姐姐。”
她这才回过神来，惊喜交加地回了一声“渊儿”，一个箭步扑过来，一把抱住了我。
“渊儿……你没死……真好……程不归说你回来了，我还不敢相信，想不到竟然是真的！渊儿，你去哪里了？吓死姐姐了！”龙泉惊极喜极，却又勉力克制着，不敢让声音稍微大些，生怕被人听见惹来祸事。
我回抱着她，低低泣道：“我原想诈死逃脱的，没想到你们会如此消沉，倩儿甚至寻了死，我怕你也出意外，只能回来告诉你真相。”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连我也瞒着？”龙泉满面泪水，抬头哀哀地看着我，我这才看清她的脸有多糟糕。
短短六天功夫，她整个人瘦了一圈，下巴削尖，眼睛显得越发大了，眼泡红肿，眼白布满血丝，眼窝深陷，眼圈青黑，脸色煞白煞白的，一点血色也没有。
“我不能再连累你了，姐姐，我已经荒废了你十二年，人一生之中能有几个十二年？我不能再耽误你了。我只想你以后的人生能够真正为自己而活，能够幸福快乐。”我抖着手摸上她的脸颊，昔日丰泽柔润的双颊如今消瘦干枯，不复从前的细腻柔嫩。
“傻瓜！你难道不知七星龙渊是为避李世民讳而改名为龙泉的么？当年爹无意之间给你我取了‘龙渊’‘龙泉’之名，注定了我与你本就是一体的，我本就是你的影子，何来拖累不拖累之说？”
我心痛得无以复加，不是这样的，龙泉该有她自己的人生，她绝不是我的影子！
我越发恨王人杰了，不知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他的两个女儿一个半死不活，一个半活不死，他可有后悔过当初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