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倩儿没再沉默,反倒抬起了头,眼睛亮晶晶的,眸光清澈如天池中不染一丝凡尘的水,脸色也很平静,一点儿难过的神色都没有。
“我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变化,可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一个人霸占你。”
“那时候你是太子,我很清楚,你会有很多个女人,你不可能只宠我一个人,若我嫁给你,必定要与许多女人分享一个丈夫,那太委屈,可我舍不得你对我的好,我心甘情愿为你委屈自己。”
“可是后来我知道了你是女人,我震惊,我难过,可是过了最初的震惊难过之后,我居然有一丝庆幸!若你是男人,以后你一定会有很多很多女人,可你是女人,那么你以后只会有一个男人。”
“对我来说,你是女人要比是男人好得多,至少你不会娶很多很多女人,我不用跟很多很多女人争宠。而我还是可以跟在你身边,即便是以妹妹的身份。”
“我知道你给不了我爱情,我也从没奢望过,从一开始,我要的都只是你的真心实意,而不是全心全意。”
“星星,你不用困扰,也不用觉得负了我,其实没什么负不负的,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的每一个决定都是自己做的,没有人强迫我。为你做的每一件事,我都心甘情愿,也从不后悔,即便重头再来一次,我还是会义无反顾地跟着你。”
“星星,我不是变态,我只是爱上了一个人,而那个人刚好是女人,仅此而已。我希望你能幸福快乐,我只想跟在你身边,看着你幸福快乐,我就心满意足了。”
倩儿的脸上始终带着甜柔的笑意,眼睛亮晶晶的,仿佛落入了两颗星子,我瞧着她,再一次觉得这丫头真是该死的怜人啊!
她这一番话说得十分平静,我心里却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久久不能平复。我只当她是个懵懵懂懂的孩子,却不料她竟有这么多小心思,她对我,甚至比我对兰舟还要坚定!
到底是死人堆里打过滚的,就是豪爽,连着种惊世骇俗的悖论,她都能这么坦然地说出来。
可我还是心疼,她不该在我身边困着,她该有自己的幸福的。
我愀然叹息,怜爱地看着她,道:“倩儿,我同你是一样的心思,我也希望你能够幸福快乐,正如我对龙泉说的那样,你也该有自己的人生。”
倩儿淡笑着摇了摇头,道:“或许你觉得赶我走,让我断了对你的念想,去寻个好男人嫁了才是幸福,可你却不知道,那不是我要的,我要的幸福只是看着你幸福而已。”
倩儿轻叹一声:“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星星,我想要的,就是看着你得到你想要的。”
我气息一滞,想反驳,却又找不到话说。
倩儿冲我笑笑,又道:“我跟姐姐不一样,她已经彻底着了魔,一门心思想做你的女人,可我很清醒,我知道你能给我的只有亲情,我安于做你的妹妹。”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还能说什么?难道真要让兰舟连她也娶了?那这算是给兰舟添堵呢,还是给倩儿添堵呢,还是给我自己添堵呢?
兰舟回来的时候,我们已经聊完了,最后的结论就是……顺其自然吧!
兰舟不知是动用美、色,去谁家讨饭了,居然弄了半锅热气腾腾的粥回来,还有半盆炭。
喝了粥,生了火,那种饥寒交迫的落魄感才算是减轻了些。
饭后,闲着无聊,我们又凑在一起烤火聊天,原本正东扯葫芦西扯瓢地随意聊着,谁料倩儿突然再次瞥见了我下巴上那块淤痕,狠狠瞪了兰舟一眼,心疼地说道:“叶兰舟,你给我听好了!”
兰舟一怔,抬头愣愣地看着她,我也有些纳闷,这不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功夫这丫头这般声色俱厉,好像兰舟挖了她家祖坟似的?
倩儿霍的站起身,指着我的下巴,道:“你以后可温柔着点,瞧瞧,居然把星星弄伤了!这么多淤痕,肯定疼死了!”
她一本正经地指责完兰舟,又一本正经地探过身来,一本正经地给我揉吻痕。
我顿时羞愤欲死,狠狠拍开她的手,一头扎进兰舟房里不敢出来了,倒是兰舟,朗声大笑,完全不顾倩儿惊疑地询问“怎么了?她怎么生气了”,大步流星地进了屋。
天哪,这丫头是真傻,还是装傻啊?我无力地哀叹着,兰舟已经在我身边坐下了,笑得花枝乱颤:“她……她居然叫我温柔点……阿星,你说,我还不够温柔吗?”
我觉得这俩活宝一定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一样的恶劣!
兰舟见我羞得抬不起头,越发得意了,捏着下巴强迫我抬起脸,手指摩挲着那块痕迹,强忍着笑意问道:“还疼么?要不我给你揉揉?还是吹吹?”
他边说边往我这边凑过来,眼里荡漾着不怀好意的光芒,我要是让他接近,那我就真是脑子被驴踢了。
我发现兰舟现在真的是无时无刻不在荡漾,无时无刻不跟吃了春、药似的,大冬天的,这家伙的发、情期就到了么?
没等我转过一个念头,兰舟的脸突然放大了,一重暗影当头压下,我想也不想,张嘴就咬,他躲得慢了些,被我一口咬在嘴唇上,急忙往后撤,他一撤,我一跟,一来二去,闹了起来。
这一闹,就闹出事儿来了。不知怎么搞的,我的鼻子狠狠撞在了他牙齿上,牙齿则重重地磕在他下巴上。顿时,他捂着下巴哀嚎不已,我捂着鼻子痛叫连连。
叫了两声,我猛的察觉到不对劲,有什么热热的东西流出来了,缓缓溢到手上,那东西流得很快,等我意识到那玩意儿到底是什么的时候,已经满手湿黏了。
是血!我流鼻血了!
我晃过神来,急忙将手伸到面前查看,这一看不要紧,顿时眼前一阵眩晕,差点栽倒在地上。
兰舟见我沉默,捂着下巴凑过来看了一眼,只一眼,他脸上妖娆的笑意便僵住了,瞳孔蓦地紧缩,惶然道:“阿星,你、你又流血了!”
我皱眉看着满手鲜血,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血已经从鼻腔滴落下来,淋淋漓漓地洒在衣襟上,淡黄色的衣裳沾了艳红的血,说不出的刺眼。
内室略有些昏暗,兰舟连忙将我拉到了堂屋。倩儿还在堂屋烤着火,见我俩一起出来,不满地嘟着嘴叫道:“怎么了嘛,好好的就突然走掉了,这大过年的,留我一个人冷冷清……”
她说到这儿,回头瞧见了我手上、衣襟上的血,立时噤了声,晃了神,快步向我迎了过来,惶然无措道:“星星,你、你怎么又流血了?好多血!”
不用她说,我也知道流了好多血,只这一会儿工夫,胸前的衣襟已经被染了巴掌大一块,胸口黏黏腻腻的,也不知是血渗透了层层里衣,还是我的错觉。
奇怪的是,这一次,我照旧不知道血是从哪儿出来的。我只能感觉到血从鼻腔溢出,可鼻腔里哪能存得住那么多血?这些血究竟是哪儿来的呢?
我越发确定了,我身体里一定出了什么异常,而且还不是小问题!
昨日我出血不止,今日又这样,兰舟与倩儿再也坐不住了,顾不得今日是大年初一,便要带我进城看大夫。
兰舟去请了村头的老大夫来给我止血,倩儿已经开始着手收拾行李了。
老大夫来了,先给我吃了止血的药,又把了脉,还是那句话,除了脉象有些虚弱,其他并无异常。
我越发奇怪了,按理说我这么整夜整夜睡不着觉,一出血就是哗哗的流,肯定不是小毛病,可为什么把脉把不出来呢?再说这山野之中,一无良医,二无神药,老大夫的普通止血药又怎么能止得住血呢?
我们来时的马车还在,兰舟将衣物被褥等必备行李搬上马车,冒着风雪带着我和倩儿往城里赶去。
天公不作美就是当你紧赶着要去救命的时候,老天偏偏不给好脸,可着劲儿使绊子。
风雪交加,路滑坡陡,山村又荒僻,我们一直走到天快黑的时候,才到了一个最近的小镇。
歇了一夜之后,风雪稍微小了点,我们继续上路,如此这般一直折腾了三天,才来到城里。
这城叫做阳谷城,是附近方圆三百里之内最繁华的地方。我们在城里寻了客栈落脚,安置好我,兰舟便去寻大夫了。
我隐隐有不详的预感,这一劫恐怕不是那么好过的。
倘若我察觉到了什么不适,那我还能放心些,最怕的就是如现在这般,什么不适的感觉都没有,却又是失眠,又是流血。
人的精气神就那些,消耗之后必须得补上,如我这般,只消耗不补充,即便没察觉到不适,身体到底是在一点一点损耗着,而且越是没有不适,越是不好治,等感觉到不适的时候,恐怕就没得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