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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应良的乌鸦嘴也同样的灵验,张须陀集合三郡军队攻打孟海城,果然遭到了孟海公贼军的顽强抵抗,战事不仅异常的残酷激烈,还陷入了对官军而言最不利的僵持状态。
当然了,不是官军的队伍不能打,事实上,除了已经被孟海公贼军虐习惯了的济阴郡官军外,就连前国立大学校长杨汪麾下的梁郡官军都表现得非常出色,配合着张须陀麾下的齐郡队伍英勇作战,几次在野战中打败孟海公贼军,迫使孟海公将兵力收缩于老巢城下,大修营防,背靠城池与官军对抗,只守不战,不敢再出击交手。
然后局面就逐渐开始对官军不利了,张须陀命令梁郡通守杨汪与济阴郡都尉华德龙几次攻营,都遭到了贼军队伍的拼死抵抗,在背靠坚城补给充足的情况下,贼军队伍凭借着壕沟、栅栏与土垒等防御工事顽强作战,每一次都迫使官军力尽收兵,并且一度在守营战中取得了不小战果,狠狠教训了一把华德龙麾下的济阴郡军队,重创了官军士气,也气得张须陀下令将带头逃命的济阴郡都尉华德龙推出辕门斩首,正军法杀鸡给猴看。
还算称职的陈应良也一直在密切注意着孟海城战况,通过各种渠道收集一切信息情报,听说张须陀在野战中轻易击败孟海公后,陈应良也没有任何的奇怪——在兵力悬殊不大的情况下,张须陀如果再打不赢孟海公,那他就不配叫张须陀了。但是再听说孟海公贼军在城外筑垒而守后,陈应良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搞不懂孟海公为什么不直接撤回更安全更容易坚守的孟海城内,偏偏还要城外与张须陀抗衡,增加自己的抵抗难度?
“难道是孟海城的城池规模太小,驻扎不下这么多军队?”陈应良一度产生过这样的怀疑,但是再仔细研究收集到的敌人情报后,陈应良又很快否定了这个可能——孟海城的南北长度是五里,东西宽度是四里,这样的城池驻扎下两万军队那是绰绰有余,除非孟海公还把军队的家眷全都养在城里浪费粮食,否则无论如何都有屯兵空间。
“会不会是孟海公还没完全死心,还想找机会反扑决战,所以才舍不得退回城里?”长孙无忌提出了一个十分荒谬的可能。
“如果是这样,那张须陀非得从梦里笑醒不可。”陈应良撇嘴,说道:“以张须陀军队的战斗力,在野战中击败孟海公贼军那是半点问题都没有,这一战唯一的悬念就是那座孟海城,孟海公坚持要打野战,张须陀求之不得。”
“那为什么孟海公坚持不肯退回城内?这一点不符合情理啊?”长孙无忌疑惑说道。
“我也奇怪这点。”陈应良顺口说道:“如果换成我是孟海公,早就……,早就?!”
无心的随口说到这里,陈应良突然面露惊奇,再仔细一盘算,陈应良很快就一拍大腿,失声道:“我太小看孟海公了!换成我是孟海公,我也会象他这么打!不急着撤回城内,先在城外和张须陀周旋,这才是最正确的战术!”
“为什么?”旁边的袁天罡和钱向民赶紧问道。
“孟海公不急着撤回城内,这是一种心理战术,也是一种变相的缓兵之计!”陈应良振臂,大声说道:“你们可以想一想,孟海公的主力不急着撤回城内,对张须陀而言岂不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大好事?张须陀那能不生出这样的心思,先利用野战重创孟海公的主力,减轻攻城阻力,然后再发起攻城战事一举破城?见有机会野战破敌,张须陀肯定只会想方设法的诱使孟海公在野外决战,而不会贸然发力,把敌人主力逼入城内坚守!”
“如此一来,张须陀就完全落入孟海公的圈套了。”陈应良飞快说道:“官军不敢太过强攻孟海公的城外营地,孟海公贼军凭借深沟高垒,防守起来自然相当轻松,再靠着守营战打几个小胜仗,那怕是从梁郡和济阴郡的官军身上取得几个小胜利,贼军队伍的守御信心就建立起来了,官军队伍则因为连战不捷,士气必然受到影响,还必然会生出这样的心思——连孟海公贼军的营防都这么难攻,孟海城岂不是更加难攻?”
“好巧妙的心理暗示战术!”心理大师袁天罡也失声说道:“建立了守御信心后,孟海公再突然把军队全部撤回城内,贼军队伍在守城时必然更加信心十足,士气高涨。张须陀的队伍则因为屡攻不破孟海公贼营,对攻坚苦战产生恐惧心理,士气斗志受到重大影响,再想攻破孟海城难度只会更大!”
陈应良点头,承认袁天罡的分析与自己的担心一致,然后长孙无忌也醒悟了过来,还赶紧拿起了情报汇总细看,然后惊叫道:“兄长,张须陀恐怕已经中计了!我们收集的情报显示,孟海公退守城下大营后,张须陀确实没有出动齐郡官军的主力攻打贼军营地,几次攻营都是派梁郡或者济阴郡的官军。从这点来看,张须陀应该是存着诱使孟海公出营决战的心思,所以才没有投入最能打的齐郡主力攻营。”
“陈通守,这是一个缓和我们和齐郡军队的好机会啊。”钱向民不惊反喜,赶紧说道:“陈通守你不妨写一道书信给张须陀,向他说明这点,劝他立即全力攻打贼营,不要落入孟海公贼军的心理陷阱。”
“钱参军,你这个主意还是有够馊啊。”陈应良没好气的说道:“张须陀是什么人?我又是什么人?他的年龄和官职都比我大,我又刚刚得罪了他,再写信指出他不对,拿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找骂还是招恨?”
钱向民语塞,赶紧闭上嘴巴,那边长孙无忌则建议道:“兄长,可以把这些情况告诉杨汪,这次大战,杨汪是张须陀事实上的副手,他的资历不比张须陀浅,在朝廷里算得上德高望重,他提出的意见,张须陀不会不做考虑。况且杨汪与我们相处一直十分友好,对你也向来是爱护有加,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给杨汪提个醒。”
提醒杨汪没有其他后果,又可以卖一个顺水人情给关系不错的邻居兼长辈,这样的好事陈应良当然不会拒绝,当下陈应良立即亲自提笔,给杨汪写了一道书信告知情况,建议杨汪劝说张须陀尽快发力,避免士气继续消耗,先破了贼军营地再考虑如何破城。然后检查书信无误后,陈应良刚把书信封好,知道这趟差使绝对没有危险的钱向民就已经凑了上来,自告奋勇道:“通守,让小人替你去送信吧,小人保证在两天之内把书信送到杨通守面前了。”
陈应良顺手把书信递出,递到一半却又收了回来,然后转向为递给袁天罡,说道:“袁先生,还是请你辛苦一趟,尽快把这道书信送到杨汪手里,再顺便替我办一件差使。”
“请通守吩咐。”袁天罡也没推辞,伸手就接过了书信。
“请先生替我仔细勘探一下孟海城周边的地形,画成地图带回来。”陈应良说道:“我们之前派出去的细作,虽然也描绘了孟海城的周边地形地图,但他们毕竟墨水有限,带回来的地图太过粗糙简陋,根本起不了多少作用。你是这方面的高手,就请你顺便替我办这个差了。”
“没问题,通守需要的话,我还可以做一个沙盘带回来。”历史上扳指头数得着的风水妖孽袁天罡一口答应,然后又微笑说道:“通守,你还是想帮张须陀一把啊。”
“没办法,谁叫我是朝廷官员。”陈应良苦笑,叹气说道:“为了朝廷大事,该帮忙的时候就必须得帮。”
………………
接下了陈应良交代的任务,带上了一些勘测工具,又领上了十名骑兵做为随从兼保镖,袁天罡当天就出发北上孟海城战场了。而世道虽乱,谯郡与梁郡的接壤处却一向都比较太平,加上张须陀和陈应良又才刚联手扫荡一下了梁郡战场,袁天罡一行很是顺利的就在两天后抵达了孟海城战场,并且在隋军斥候的引领下,很快就寻到梁郡隋军的营地,也立即就见到了一直与谯郡保持友好关系的梁郡太守杨汪,将陈应良的亲笔信呈到了杨汪的面前。
看了陈应良的亲笔书信后,杨汪的第一反应是觉得难以置信,不太敢相信孟海公主力迟迟没有退回城内全力守城,是因为陈应良分析的这个原因,直到反复思量后,杨汪才将信将疑的去了齐郡隋军的营地,用自己的口吻把陈应良的分析对张须陀叙说了一番,并且建议张须陀不要再贪图野战之利,尽快的全力攻破贼军营地,那怕在野战中少杀一些敌人,也别再与敌人对峙下去,既伤士气,又耗时间。
硬着头皮说完了这些话后,杨汪原本还有些担心张须陀会指责自己是在胡说八道,谁知张须陀不仅没有发怒,脸色阴沉的盘算了半晌后,突然问道:“杨通守,你为什么现在才对我说这些话?”
“为什么现在才说?”杨汪先是一楞,然后赶紧拱手说道:“大使恕罪,老夫也是刚刚才想通了这点,怎么?张大使,难道老夫的粗浅愚见,你也觉得有理?”
“其实我早就有这个怀疑了。”张须陀倒也没有隐瞒,坦白说道:“其实老夫派你的梁郡军队与济阴军队轮流攻打敌营,其实并非指望你们能够攻破敌人的坚固营地,真正的目的是想让你们把贼军主力诱出营外,再乘机决战。但孟海公一直都不上当,始终都是只守不战,老夫早就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只是没想到你这一层,孟海公竟然敢拿老夫来磨练他的军队,建立他的守御信心,也乘机消磨我们的士气信心。”
“张须陀的心思,也被陈应良小子料中了?”杨汪一惊,然后赶紧又问道:“张大使,既然你早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对,那为什么不早下决心发起攻营?”
“老夫要造攻城武器。”张须陀答道:“老夫原本是这么想的,一边赶造攻城武器,一边让你们出面诱敌,能诱出敌人当然最好,引不出来也不耽误工夫。”
说到这,张须陀重重一锤面前案几,懊恼道:“现在看来,老夫失算了!老夫就不应该存着诱敌决战的侥幸心思,应该全力攻破敌人营地,或者干脆不去理会,不给孟海公贼军建立信心鼓舞士气的机会!结果现在好了,我们的锐气也消磨了,攻城战就更难打了!”
“真没想到孟海公逆贼如此奸诈,竟然把我们全涮了。”杨汪也是万分懊悔,忙又说道:“张大使,竟然你我意见一致,那就别犹豫了,尽快布置攻营,能在野战中杀多少敌人就杀多少,打一个胜仗,也可以把我们的士气鼓舞起来。”
张须陀点头,立即升帐点兵,只是鉴于天色不早无法立即出兵,便只得命令全军做好出战准备,第二天清晨就发起全力攻营,要求务必一战攻破敌营,利用敌人仓促间无法迅速撤回城内的机会,尽可能的多消灭一些敌人,减轻将来的攻城压力。同时为了提防敌人察觉自军异动,连夜撤回城内,张须陀又安排了双倍的斥候探马监视敌营动静,命令罗士信率领一军随时侯命,一旦发现敌人连夜撤退,立即出击乘乱捞取更大胜果。
张须陀的这些小心安排似乎是白白浪费了,双倍的斥候派了出去后,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有收到任何的告警报告。第二天的清晨卯时,天色还在朦胧时,张须陀就已经集结了齐郡精锐出营,向着八里外的贼军营地开拔。邻近的梁郡与济阴郡队伍也各派军队出营,与齐郡军队联手北上。
所谓的一切顺利很快就戛然而止,当张须陀的主力队伍开拔到了贼军营地的边缘时,不仅没有遭遇到任何敌人的阻击拦截,规模颇为庞大的贼军营地中也是静悄悄的鸦雀无声,没有任何备战迹象,只有站岗值勤的贼军士兵在栅栏后、箭楼上和营门旁一动不动。见此情景,张须陀当然是脸色大变,赶紧派人到近前查看情况,结果让张须陀绝望的是,上前查看情况的士兵很快就大吼了起来…………
“大帅!是草人!全是草人!我们中计了!”
“草人?”隋军队伍一片大哗,张须陀则是气得挥鞭虚击,放声大吼,“奸贼!奸诈狗贼!竟然在老夫的眼皮子底下玩了一个悬羊击鼓!终日打雁,老夫今天算是被大雁啄了眼睛了!”
更让张须陀与隋军将士愤怒的还在后面,当隋军将士砸开了营门蜂拥入营时,冲在最前面的几名隋军将士突然觉得脚下一沉,惨叫着凭空消失在路上,同时尘烟弥漫,灰尘大作,后面的隋军将士大惊,赶紧上前查看情况,却无比痛心的看到,之前的四名同伴已经跌进了贼军队伍事前挖好的陷阱里,还都被陷阱里埋设的尖锐木桩钉穿了身体,死得苦不堪言。同时也是到了这时候,不远处的孟海城城墙上,才突然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欢呼大笑声音。
孟海城城上的贼军士兵大笑,白白牺牲了四名英勇同伴的隋军将士却是在破口大骂,木兰还这么骂道:“卑鄙!下作!和陈应良那个小贼有得一比!”
“给老夫踏平这座贼营!”
张须陀大吼道:“组织民夫辅兵,用虾蟆车填平贼军城池的护城壕沟,老夫要夷平这座贼城,车裂孟海公逆贼!为牺牲的将士报仇雪恨!”怒满胸膛的隋军众将齐声答应,立即指挥军队捣毁叛军营地。
在城墙上看到隋军队伍的愤怒表现,贼军队伍中虽然也有人开口说话,觉得来不及带走的军帐旗帜等物有些可惜,孟海公却是哈哈大笑,把肥厚的手掌一挥,大笑说道:“一些破布军帐,几百面军旗,丢了就丢了吧,用不着可惜!只要军队和武器平安撤回来就行,有军队有武器,还怕以后弄不到这些军帐旗帜?”
大笑着,孟海公又拍了拍旁边的李密,大笑说道:“还是法主厉害,竟然一眼看出张须陀老狗准备猛攻了,又想出用草人哄骗暴君走狗的妙计!如果不是法主料事如神,咱们想要顺利撤回城里,怕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录事过奖,其实也多亏了孟录事未雨绸缪,提前在济阴官军队伍里安插了一些内线,提供了辅助情报,不然的话,在下也不敢断定张须陀今日将发起总攻。”李密很有风度的谦虚,又建议道:“录事,在下觉得你应该设法答谢那些内线,想办法与他们继续取得联系,他们也许还会有大用。”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孟海公连连点头。
“夫君,法主先生这么韬略,接下来的守城大战,你可要多听取他的建议主张。”娇媚入骨的声音传来,一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美妇倚在了又高又胖的孟海公身是,娇声说道:“千万别又摆你的臭架子,对法主先生百般刁难。”
“我刁难过吗?”孟海公大笑,道:“我可是一直都很喜爱法主先生的,不管怎么说,法主先生都是我旧日好友的女婿,也算是我的侄女婿啊!哈哈哈哈!”
娇媚美妇抿嘴娇笑,这才把目光转到了李密身上,笑道:“法主先生,接下来可就要看你的了,有什么好主意,就尽管对我的夫君说吧,他要是再不听你的金玉良言,你就告诉我,我替你揪他耳朵。”
“请夫人放心,在下一定尽力而为。”
李密恭敬答应,也不多看美艳动人的孟海公老婆马赛飞一眼,只是把目光转到了城下,看着城下的某个地方,心中喃喃,“终于到这步了,但愿别被敌人察觉。还好,这个破绽,只有精通地理水利的人才能利用,也只有象我这个级别的用兵大家才能看得出来,这样的人,张须陀的队伍里应该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