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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炀帝诏封陈应良为勤王联军主帅的消息,很快就在勤王联军的内部飞快传开,得知这一消息,谯彭隋军当然是惊喜万分,欢呼雀跃,与陈应良渊源极深的东都右武卫队伍,也有无数的将士喜笑颜开,兴奋鼓舞——比方说报国军将士,还有曾经跟着陈应良参加过东都保卫战和弘农决战的右武卫将士。然而在其他的勤王军队中,这个消息带来的就不是惊喜与兴奋了。
李渊麾下的太原隋军队伍当然不用说,许多人听说陈应良被封为主帅后简直就是如丧考妣,如遭雷击,都知道这次勤王大战自己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了。而更多的太原隋军将士则和更多的友军将士一样,都是无比的惊讶、担心与质疑,担心仅有十九岁的陈应良无法胜任此职,一将无能害死千军,坑得无数隋军将士白白送命,士气与军心、斗志都受到了不小影响,甚至包括陈应良老家来的大兴勤王军队也是如此。
当然,不少友好人士也没少抓住这个机会搅风搞雨,在暗中蛊惑混乱勤王联军的军心,自己削弱自己的士气斗志,巴不得陈应良赶紧打一个大败仗颜面扫地,进而官帽落地甚至容头落地,只是惧怕大隋朝廷和隋炀帝的余威,这些友好人士暂时还不敢公开站出来捣乱而已。
买六合彩不小心中了头奖的陈应良当然也知道自己很难服众,但短时间内陈应良也没有办法改变这个局面,只能是赶紧领了马三宝和袁天罡等人返回谯彭大营,准备自己的主帅旗帜,还有准备第二天的崞县大战,李靖奉命带了他被李渊强行扣留的马邑队伍随行,仅给李渊留下了三十人担任通译向导,不太称职的东都勤王军刘长恭也随着陈应良北上返回自己的大营,还有阴世师也不请自来,跟着陈应良一同北上谯彭大营。
性格严肃谨慎的阴世师扔下军队不管,主动跟着陈应良北上,当然不是为了拍陈应良这个新任大帅的马屁,相反的是,刚离开了充满敌意的太原隋军大营,阴世师马上就向陈应良警告道:“大帅,明天出兵攻打崞县突厥太冒险了,你刚就任勤王军主帅,军中事务千头万绪急需处理,你不先整合内部,却先冒险出兵攻打崞县突厥,倘若打胜仗还好说,如果遭遇不利,你这个主帅就更难当了。”
“是啊,应良兄弟,你是不是太冒险了?”刘长恭也难得说了一句正经话,同样警告道:“你点名出战的几支军队,除了李渊麾下的军队外,都是远道而来刚刚抵达忻口勤王的队伍,还没怎么休整都很疲惫,战斗力很受影响,明天就主动出击,我不太看好。”
“没事。”陈应良大咧咧的说道:“突厥军队最厉害的就是骑射,明天要下大雨,突厥在雨中废了骑射等于废了一半的战斗力,我们的军队虽然疲惫,但是攻破没有了骑射的崞县突厥没有任何问题。”
听陈应良又提到了雨水问题,阴世师和刘长恭又忍不住抬头看天,见天空仍然是晴空万里,不见半点云彩,阴世师和刘长恭难免更是担心,都问道:“大帅,你肯定明天会下大雨?看这天气,不象是会有雨的模样啊?”
“我信得过客师先生。”陈应良向袁天罡一努嘴,随口说道:“顺便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袁天罡袁先生,是当世最高明的天文大师,星象大师,也是当世最出色的风水大师,他说明天会下雨,明天就一定会下雨。我和他在中原剿贼时,每次上阵作战我都要请他预测天气,十次中最多只有一次不准,雁门这一带的天气他已经留心很久了,预测明天下雨绝不会错。”
见阴世师和刘长恭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尽是疑惑与担心,袁天罡微微一笑,拱手说道:“大帅实在过奖,当世最高明的天文大师什么的,袁某实在愧不敢当。但是也请阴太守与刘将军放心,袁某这次确实很有把握,明天这一带必然会有大雨降下。”
阴世师和刘长恭还是万分担心,可是见陈应良态度坚决,阴世师也不好再劝下去,便拱手说道:“大帅,既然你坚持如此行事,那末将也不敢反对阻挠,时间不早,末将要回去准备明天的督战队去了,安排好了以后,末将明天也陪你一同上阵。”
陈应良一口答应,又转向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李靖,吩咐道:“李郡丞,顺便把你麾下的通译向导派给阴太守带回去,他管着军中法务又兼着督战队的差使,责任重大,给他安排十名熟悉突厥语的通译。”
李渊抱拳唱诺,立即回到自己的队伍中安排,乘着这个机会,阴世师又凑到了陈应良的耳边,低声说道:“大帅,小心一些这个李靖,就我所知,这个李靖这些天和李渊一直走得很近,经常出入李渊的后帐,与李渊麾下的一干心腹多有联络,今天他的举止也有些反常,你的军机大事,最好让他少参与。”
“承蒙指点,晚辈记住了。”陈应良低声谢过,同时也有些犹豫难决——陈应良当然看得出来,今天李靖的举止不仅反常,还有些不合情理,似乎象是在演戏做作,可是军事天才李靖那一身的韬略本领,却又是陈应良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放弃的,不重用太可惜,重用又不放心,在如何对待李靖这件事上,陈应良怎么都有些左右为难,迟疑难决。
陈应良在这里不放心李靖,那边李靖队伍里又出了变故,十名安排给阴世师队伍的通译出列之后,突然有一名士兵大声抗令,说自己不愿去阴世师的帐下效力,抗令的声音还直接传进了陈应良和阴世师的耳中,“我不去军法队当通译,我是来杀敌立功的,不是来当督战队杀自己人的,我不去,不去!”
当督战队既轻松又安全,那可是每一个不求上进的隋军士兵梦寐以求的美差,现在却突然冒出了一个不肯进督战队的士兵,陈应良难免来了些兴趣,便领了众人打马回到了李靖的队伍中,结果又正好看到李靖麾下的一个队正对那抗令士兵呵斥,“胡敬德,你给我闭嘴!不要忘了,你现在不是铁匠,是大隋马邑郡的士兵!军令如山,安排你去那里,你就去那里,再敢违抗命令,小心你的脑袋!再说了,安排你去督战队,那是亏待你吗?别人想进督战队还进不去,你占大便宜了!”
“出什么事了?”陈应良开口询问,又仔细打量那名抗令士兵,发现他身材高大强壮,皮肤黝黑,满脸粗硬胡子,一看就是个莽撞汉子,也难怪会有当众抗令的举动。
“大帅恕罪,都怪下官治军不严,惊动了大帅,下官有罪。”李靖赶紧拱手请罪,然后解释原因,说是自己安排了一火懂得突厥语的马邑士兵给阴世师的队伍担任通译向导,结果这个莽撞士兵听说阴世师的队伍不用上阵,只是躲在后方当军法队和督战队,马上就不乐意了,坚决不愿去给阴世师当通译,结果就闹腾了起来。
听到李靖的解释,陈应良不仅没有生气,相反还有些欣赏那个高大士兵胡敬德,便微笑着向他问道:“你叫胡敬德,你不想去督战队当通译,那你想去什么样的队伍?”
“禀大帅,我想去能够上阵杀敌的队伍。”胡敬德抱拳大声答道:“小人投军入伍,是想上阵杀敌,冲锋陷阵,不想对自己人抡刀子杀自己人。小人斗胆,想请大帅开恩,给我一个上阵杀敌的机会。”
“很好,看在你的志气份上,我给你这个机会。”陈应良微笑点头,吩咐道:“李郡丞,换一个人去阴太守的队伍当通译。马三宝,把这个胡敬德带到你的军中,让他给你当通译,上阵作战的时候,把他也带上,他在战场上如果有什么出色表现,记得告诉我。”
李靖和马三宝各自唱诺,胡敬德也是大喜,赶紧欢天喜地的向陈应良行礼道谢,笑容发自肺腑,让陈应良不由又是微微一笑,暗道:“是个猛将的材料,就看你在战场上表现了。可惜,你如果换一个姓的话,我就马上任命你为中军护军了。”
经过了这段小插曲后,阴世师带着分给自己的通译向导先走了,接着刘长恭也带着分给自己的通译回了右武卫大营整军备战,陈应良则带着李靖和马三宝等人继续北上谯彭大营,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陈应良才找到机会与李靖单独交谈,微笑着向李靖问道:“李郡丞,我决定明天出兵强攻崞县突厥,你有什么看法意见不?”
“看法意见当然有,但下官觉得不必再说了。”李靖拱手答道:“陈大帅信任袁天罡先生对气候雨水的预测,决意抓住这个难得战机一举破敌,下官说什么当然都是没用,与其徒劳无功,不如不说。”
“不错,你反对我也不会听,因为我绝对信任客师先生。”陈应良点头,又微笑问道:“李郡丞,不知你是否有意象客师先生一样,获得我的绝对信任?”
李靖有些沉默,半晌才反问道:“陈大帅,下官不知你此言何意,下官是朝廷的官员,现在是你的部下,你是否绝对信任于我,那是你个人的事,与下有何相关?”
“这家伙是在欲擒故纵,还是提醒我,他只是看在朝廷的份上,这才为我效力?”陈应良又被李靖的含糊回答弄糊涂了,也越来越看不懂李靖到底是什么立场,只得悄悄叹了口气,很有风度的微笑说道:“不错,李郡丞的话说得好对,我是否信任于你,对你而言并不重要。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很相信你,今后但凡有军情讨论,战术分析,你都必须参加。”
说罢,无法辨别李靖立场忠奸的陈应良一夹战马,抢先走了,李靖则保持之前的速度紧随其后,脸色神情异常,让谁也看不出他的真正心中所想。
…………
陈应良打马回到了谯彭隋军的大营后,自然受到了谯彭隋军将士的列队迎接,见过陈大帅的欢呼声此起彼伏,一阵接着一阵,久久不歇,以不喜欢拍马屁而闻名的魏徵也破了一次例,亲手将一面刚赶制而成的勤王主帅的帅旗双手捧到陈应良面前,微笑着恭喜陈应良高升主帅,手握大权。再然后很自然的,大隋诸路勤王军主帅的帅旗,也飞快升上了陈应良的中军大帐头顶,谯彭将士也再一次欢声如雷,发自肺腑的欢呼吼叫,疯狂发泄心中的巨大喜悦。
与之完全相反,当谯彭大营欢声震天的时候,嚣张跋扈了好几天的太原隋军营地内却是一片死气沉沉,将领士兵个个垂头丧气,脸色灰败,沮丧无比,干什么都是有气无力,士气低落到了极点,不少将士还已经开始考虑被陈应良故意推上前线当炮灰时如何逃命,再不敢指望什么升官发财,欺压友军。同时也很自然的,太原隋军之前精心制造的勤王军主帅李字大旗,也被太原隋军的士兵悄悄扔进了火里烧毁,连一根布条都不敢留下。
气氛最沮丧的还是在李渊的中军大帐里,李渊歪坐在新帅椅上看着帐顶发呆,陈应良之前坐过的旧帅椅则已经变成了木屑状态,散落帐中满地也无人收拾,李渊的一干心腹站在木屑旁边垂首沮丧,隶属于云定兴队伍的李二和柴绍也在其中,十几二十号人齐聚一帐,却足足有一刻多时间,没有人说一句话,吭一点声。
又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李渊才神色木然的开口,说道:“说说吧,接下来怎么办?”
“大使,我们走吧!”许世绪吼道:“撤回太原去,随便他陈应良小贼如何折腾,我一眼都不想再看到他!”
“对,我也不想再看到他!”李孝恭也吼道:“干脆找一个借口撤回太原去,忻口这里我们不管了!”
“你们两个蠢货,能不能给老夫闭上你们的臭嘴?”李渊有气无力的骂道:“你们想要我死啊?陈应良小贼本来就恨我入骨,我听你们的临阵逃脱,他马上就能拿着诏书砍了我,然后再杀我全家。”
“大使,其实也用不着这么悲观。”长孙顺德开口,小心翼翼的说道:“陈应良走****运,被皇帝册封为了勤王军主帅,这点已经无法改变,但我们也用不着太过担心,我们只要及时改变对陈应良的态度,全力助他攻破突厥,救出圣驾,相信也不会蒙受太大损失,将来成功后也不少了应得的封赏。”
“你的意思是?让老夫乖乖的给陈应良小子当一条狗,替他看家护院,冲锋陷阵,惟他马首是瞻?”李渊很不客气的问道。
长孙顺德表情异常尴尬了,忙说道:“大使误会了,在下只是劝你奉诏行事,不要给陈应良小子抓住把柄找你麻烦的机会,不然的话,一旦与这个小贼的冲突继续扩大,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做梦!”李渊的声音终于大了些,吼道:“想让老夫对他乖乖俯首听命,做梦!老夫与那小贼的深仇大恨不共戴天,把他碎尸万段仍然难消老夫的心头之恨,更何况是助他建功立业,让他爬得越来越高?”
长孙顺德不敢吭声了,柴绍默默点头,发自内心的认可岳父观点,李二却站了出来,向李渊拱手说道:“父亲,长孙叔父的建议,你虽然不能采纳,孩儿也不愿意你采纳,但孩儿却还是认为,你至少在表面上要对陈应良恭敬从命,不给他抓住把柄的机会,然后再设计将之掀翻在地,取而代之。”
“我儿有何妙计?”李渊对次子的计谋倒是有些信心。
“父亲想要将陈应良取而代之,最有效的办法莫过于是使他威信扫地,将令无人遵从。”李二建议,又微笑说道:“也是正好,明天就是一个最好机会。”
“明天当然是个好机会,这点我当然知道。”李渊点头,又说道:“但明天如果真的下雨怎么办?陈应良小贼打雁门天气的主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他下令时,看上去又象信心很足的模样,如果明天真的下了大雨怎么办?”
“如果明天真的下雨,陈应良确实有可能一战而胜,首先解除崞县之围。”李二点头,然后又微笑说道:“但是解除了崞县之围后,我们再想收拾他,就更容易了。”
“吾儿此言何意?”李渊被儿子绕得有些糊涂了。
李二笑笑,也没有当众回答,只是大步上前,附到了李渊的耳边,低声说道:“父亲,你忘了被突厥包围在崞县城里的人是谁了?被突厥包围在崞县城里的,是齐王殿下杨暕,这位齐王殿下是皇帝陛下的次子,皇帝陛下的长子元德太子杨昭病故后,他早就瞄上了太子的位置,却因为不得皇帝陛下喜爱,始终未能如愿,相反倒是元德太子的三个儿子很得皇帝喜爱,传说庆王对此颇为担心,这次皇帝陛下被围困在了雁门城中,陈应良先救出杨暕,不正是咱们这位齐王殿下最好的机会……?”
李二没有把话说完,李渊却坐直了身体,眼珠子乱转的飞快盘算,许久后,李渊才问道:“当如何入手?”
“父亲,你老人家忘了?”李二微笑说道:“昨天晚上议事之时,你因为忌惮陈应良诡计多端,狡诈过人,特意安排了一枚棋子埋伏在他的身边,这手伏棋的本意是监视提防陈应良小贼,现在陈应良运气好,意外拿下了勤王主帅的位置,父亲你安排的这着伏棋,不就可以派上更大的用处了?”
李渊笑了,还笑得无比开心,点头说道:“还是二郎聪明,比你那蠢货哥哥强多了,不错,这手伏棋运用得好,咱们不仅可以反败为胜,还可以让陈应良小贼人头落地!”
狞笑完了,精神与气力也重新回到了李渊的身上,让李渊站了起来,大声喝道:“好,都给老夫把精神打起来,安心备战,明天辰时准时出兵北上,接受他陈应良小贼的调遣命令。明天不下雨当然最好,明天就算真的下了大雨,老夫也有办法收拾他陈应良小贼了!”
李渊的一干心腹抱拳唱诺的时候,李二的俊脸上也露出了开心微笑,心中暗道:“父亲说得对,这手伏棋运用得好,我们不仅能反败为胜,还有可能让陈应良小贼人头落地——如果真能这样,无垢,我不会嫌弃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