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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苏暖雪的错,就错在和“那个人”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若非如此,越梵宇的初衷,只是要掀开她的盖头,履行一个,不得不履行的承诺而已。然而,盖头红绫被揭去,事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于是,那男子就开始叹息:苏暖雪的此后一生,都将改写。
因为,也只有他知道,他的主子,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若万事淡漠,只为仇恨而活的主子,万一对一个人、一件事上了心。即便冒天下之大不韪,都在所不惜。
而他,也爱莫能助。
就如眼前的苏暖雪。
看到苏暖雪在仲平的带领下转身,跟在越梵宇身后的男子这才醒悟。他连忙从越梵宇手中,将盖头红绫半哄半抢的夺了过来,然后,递给苏暖雪,讷讷地说了句:“苏姑娘,真对不起了。”
还未入门敬茶,拜过先祖,就不算名正言顺。再加上越殒天刻意声明,所以跨国而嫁的苏暖雪,就不能算是他的妃子,是以大家都称她做“苏姑娘”。
缀着流苏的盖头红绫,在那男子的手里,犹如开得最艳的红色鸢尾,烈、艳、光彩夺目。
然而,此刻看在众人眼里,却仿佛是提醒着众人,片刻前发生的闹剧;提醒着被冠以“七出”的苏暖雪,此后将会拥有一个沾血带泪水的人生。
众叛亲离、孤苦伶仃。
望着那盖头红绫,苏暖雪的神色也有些复杂。她刚想开口,廊下的越殒天却说话了:“那个,就不用了,这种寡廉鲜耻的女人,不配做本王的女人。”
越梵宇横冲直撞,蓝雪伸手扶持,即便红绫被揭,她亦安之若素。众目睽睽之下,她对着越梵宇的那一抹笑,刺痛了越殒天的眼睛。
他就不明白了,这女,自古出嫁从夫。虽然是两国人,可习俗一样啊,自从君主赐下,交换庚帖之日起,她就被冠以已姓,一生不渝为一人。
而泼水起轿,更是尘埃落定、再毋庸置疑。
在他还未休她下堂之前,她有什么资格,对着别的男人笑?
即便,那人智若少年,且是他之胞弟。
而泼水起轿,更是尘埃落定、再毋庸置疑。
在他还未休她下堂之前,她有什么资格,对着别的男人笑?
即便,那人智若少年,且是他之胞弟。
赵殒天知道,就冲苏暖雪曾经投缳的勇气,自己未必会薄待于她。
因为,他曾经遭遇过同样的事,却没有玉石俱焚的勇气。他自己虽然没有,但,对于拥有那种品质的人,他还是敬佩的。
无可否认的事实是,苏暖雪却令他失望了。
一念及此,他沉着脸冷冷地挥手:“快走,别脏了本王的眼睛。”
“等一下。”
这次说话的是苏暖雪。
她拢在袖中的手紧了又紧,推开男子递过来的盖头红绫,然后转过身来,垂眉敛目地对着满堂的女子们福了一福:“苏暖雪见过八皇子殿下,正王妃,各位侧妃,请容苏暖雪先行退下。”
淡淡的话音,淡淡的语气,沉如水,冷如冰。
话一说完,她旋即转身,对于身后各种复杂的眼神,直接无视。
转过身来的红妆女子,唇边,甚至还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想让我好看,总不会让你如愿的……
众女子们面面相觑,这样一个女子……
苏暖雪在丽日下转身,寥落了一地秋色。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望着她举步,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对于越梵宇的惊人之举,苏暖雪也始料不及。
四目相对,她曾以为是越殒天不择手段、欲置自己于万劫不复而后快的杀手锏。
但一触及越殒天的暴怒和鄙夷,苏暖雪不由苦笑。
不费吹灰之力,就令她百口莫辩,这变态佬的运气真不是盖的。
天时,地利,人和,他占尽先机。
没有人,能对已经发生的事负责。
所以,我们的苏暖雪童靴,也不准备去做无谓的忏悔。
而且,现在也不是她怨天尤人、伤春悲秋的时间。她要竭尽全力,使这件为古人所不能容的事,对自己的伤害,减到最低。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自保,是处于劣势的人,首先要做的事。
无可否认的是,一听到未过门,先下堂。苏暖雪的心里,忽然有一刹那的轻松,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不用挖空心思避开他的骚扰、可以堂而皇之地避免,他的女人们无孔不入的骚扰和陷害、甚至可以在不久之后,轻松地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事情到了这份上,这下半场,她还得演下去。顺便摸摸行情,为自己寂寞的“弃妃”生活增加点佐料。
苏暖雪忽然觉得,“一举数得”这个词,真好!
于是,她对着冷眼旁观的女人们,大大方方地施礼。
你们想看笑话,让你看个够就是。要知道,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憧憬着以后的自由生活,我们的苏暖雪童靴,不自觉地嘴唇弧形上扬。原来蹙着的眉,也放松了。
自由,你等着,我苏暖雪,就要来了。
听到“静心苑”那三个字,所有侧妃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要知道,素有“才女”之称,而且两国议嫁的苏暖雪,对于她们,是个多么大的威胁?
这点,大家都心知肚明,于是,未过门的她就成了众矢之的。
所有的陷阱都已挖好,所有的后着,都已备好。
众侧妃是前所未有的齐心,要将越殒天可能对她的宠爱,扼杀在摇篮之中。
然而,看到苏暖雪释然的眼神,同样释然的,还有正王妃宁兰心。
侧妃们的伎俩,她自然洞烛其奸。但,她只是嗤之以鼻,只是冷眼旁观。
因为,这些侧妃如若得逞成,于她无尤;一败涂地,亦于她无妨。
她需要做的,就是隐藏在幕后,继续运筹帷幄。
因为,也只有她,才清楚地知道,她所谓的“夫君”越殒天,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说实话,苏暖雪的神情,落在宁兰心的眼里,也带了些意外。
整个可以令她万劫不复的过程,在她的眼里,不过路边轻尘。又或许,根本,就没有入过她的眼。
于是,宁兰心知道,这是个聪明剔透的女子,最起码,也是个有自知之明的女子。
跟着,她看到了苏暖雪的眼神。那样的眼神,晶莹剔透,炯炯闪烁。
虽说有着水的润,却也有着冰的坚。还有若有若无的嘲弄。
那是伫立于这个浊世之外的旁观者,用一层薄薄的面具,遮起自己的真实面目,淡淡地落在人群之后,坐看云起。
看到那袭红衣,如孤鹤般逶迤转身,越梵宇泫然欲泣。他没有想到,自己的一个举动,就导致了苏暖雪不堪的命运。
于是,他往前走了两步,想要拉苏暖雪的手:“姐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姐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那样的字眼,那样的语气,触动了苏暖雪。
然而,只是,错吗?
苏暖雪苦笑,这样的局面,落在越殒天的眼里,恐怕只有情之使然,又或者无理取闹吧!
何况,对与错,哪有那么容易分得清楚?
于是,她微笑,上前两步,顺手将越梵宇散落的发丝掖好,淡淡地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这,怎么能怪你……”
说着,她看了一眼身侧低眉垂着的小厮模样的男子,又对越梵宇说道:“此等事非之地,十爷你还是快点回去罢。”说完,随即转身。
经过今日种种,苏暖雪总算明白了,即便她一路坦途进洞房,这个越殒天,他也一样,有的是办法令自己生不如死。
于他,于自己,都不啻为幸事一桩。
这样想着,苏暖雪静静转身。
没有人看到,越殒天的脸色,正一分一分地铁青。
在他看来,苏暖雪眼底的镇定和淡然,是那么的刺眼,那么的不合时宜。
他定定地望着她,望着她波澜不惊地转身,甚至,不忘保持礼节和他的女人们一一道别。唯独,对自己视而不见。
她最终止步,还是为了揭去她盖头红绫的男子。在她转身之际,唇角那抹毫不掩饰的轻松和嘲讽,令越殒天再也按捺不住。
她,凭什么?
于是,他沉沉开口:“站住。”
巨变连连,沫儿早就魂不附体。又听说,让她们搬去什么静心园,她直觉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
现在,听到越殒天在身后呼唤,以为事有转机的沫儿,摇了摇苏暖雪的手臂,望着她冷定如冰雪的眼神,露出了祈求的光芒:“小姐,殿下在叫你……”
听到梵清叫她,苏暖雪不置可否。
但,一触及沫儿哀求的眸光。她叹息,止步,淡淡地问道:“请问殿下,有何吩咐?”
看到廓下的那袭锦衣,苏暖雪感到不屑。
自己只不过是被人掀了盖头。这,绿帽子还没戴到他头上呢,他就这副德行,明显的小鸡肚肠。
说到底,人以群分。如此闹剧,还不是他的家人没家教?
看到越殒天发火,所有人都紧张慕名。
有人甚至开始同情苏暖雪:看她这表情,简直就是老虎头上拔毛。这个不知好歹的新娘子,怕要吃尽苦头了。
寂静,在天地间蔓延。只有廊下的铁马,发出伶丁的单音,清晰冷漠。
将苏暖雪的神情尽收眼底,越殒天的神色更是阴沉,他大踏步走向静静伫足的苏暖雪,眼底的愤怒不言而喻。
看到越殒天阴密布的脸,苏暖雪只是淡淡地伫立,疲惫且虚弱。
那神情,就好似秋日城怒放的海棠花,秋色淡淡、花红淡淡、寂寞淡淡。
越殒天第一次觉得,那袭代表女人归宿的红妆嫁衣,是那么的刺眼。
他瞳孔微缩,冷冷地审视着这外以“嫁”的为名,将一生属于自己的女人,想从她脸上寻找一丝退缩和畏惧。
然而,闻声止步的女子眼眸低垂,不动声色。
他甚至清晰地捕捉到,她唇边微微泛起的那缕不屑,再加上她之前种种,越殒天登时俊脸扭曲,他咬紧牙关,忽地探手,一巴掌打在蓝雪脸上:“贱人。”
然而,闻声止步的女子眼眸低垂,不动声色。
他甚至清晰地捕捉到,她唇边微微泛起的那缕不屑,再加上她之前种种,越殒天登时俊脸扭曲,他咬紧牙关,忽地探手,一巴掌打在苏暖雪的脸上,狠狠地骂了句:“贱人。”
那样凌厉的一掌打得苏暖雪右颊立时肿起,她身子一个趔趄,险些跌倒。
但她很快站直身体,不卑不亢地对着越殒天躬身,垂下的眼眸掩住了火一般的光华。
她一字一顿地说道:“苏暖雪受教了。”
很好,这一巴掌,她记下了,假以时日,她索要的代价,希望他给的起。
那一巴掌分外响亮,惊得满堂莺莺燕燕,侧目而视,有几个甚至用手帕掩住了口。
要知道越殒天虽然红颜贪晌,烟花柳巷乐此不疲,是十足的纨绔子弟,多为外人之不耻。
但他性情阴沉内敛,喜怒不形于色,更遑论对女人动手。
而这个侧妃,更是出人意表,面对诸多刁难波折竟然有条不紊、不惊不怒。即便被打,也依旧不慌不忙。
那份漠然,那份淡定,令满堂女人面面相觑。
眼前这个泰然自若的女子,可还是那个,一路行来,委曲求全地对着众女子曲意逢迎、低三下四的新娘子吗?
这种女人,若真能留在八皇子府,怕是真正的祸患罢!
听得越殒天罚她去静心苑,个个侧妃都暗中舒了口气。然而女子竟然顶撞再三,令向来温和漠然的越殒天对其大打出手。
这下,就连一直冷眼旁观的正王妃都脸露惊诧之色。
手起掌落的一刹那,连越殒天的眼色,都滞了一滞。
不解、迷惑,迟疑不决,在他的眼中一一闪过。
为什么,这个仅仅今日初见的女子,会轻易地,激起他的怒火?
又是什么,一向冷淡自持的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