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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暖雪这可是要死了么?
越梵宇和越殒天,定定地站在苏暖雪的床榻之前。两个平日里威风八面的皇子,而今变得无助而且凄凉,他们同时呆若木鸡地望着御医忙忙碌碌,望着血从那个女子的身上流出,望着生命的象征,从苏暖雪的身上,一丝一丝地抽离,可罕见地沉默着,没有人人发出一丝的声音。
“王妃,轻侧妃。”仲平的声音传入耳际,轻轻的询问声响起,随后两女子联袂而来。
“殿下,妾身来看看苏妹妹。”王妃款款上前,望着昏迷中的女子,轻叹了一声,随之转过身来,望着失魂落魄的越殒天轻声说了句:“殿下请保重身体。”
“殿下……”跟在王妃身后的吴轻也轻轻地唤了声。谁知越殒天听若未闻,只是疲惫不堪地对着王妃摆手:“看过了,就下去罢,从今天起,静心苑内,非本王招唤不得轻入,仲平,你明白吗?”
“是的,王爷。”仲平随之躬下身去:“王妃请,轻侧妃请!”
看到两女子联袂离去,越殒天才望着御医说道:“她怎样?”
“很不妙,长剑堪堪避心脏而过,但因失血太多,所以,除非她愿意醒来……”
“你说什么?”越殒天瞬间抓住御医的衣领:“你是我夏炎王朝最出色的御医,竟然连小小的剑伤都无能为力?”
“二哥,你放手,不要凶御医了,父皇知道会不高兴的。”越梵宇拉拉梵清的衣角,怯生生地说道。
“若不能救回她,我想,你的御医生涯就到头了,你将会为她殉葬。”越殒天冷酷地说道,随后转身对着仲平吩咐:“送十殿下出去。”
“我不走,我要陪着阿雪。”越梵宇松开越殒天的衣角,一下子跳了起来。
“陪着她?越殒天冷冷地笑:“梵宇,若非你陪着她,她会有今日?我一直对你容忍,因为你是唯一令她笑的人,可是梵宇,你几乎令我失去她,你要我怎么原谅你。”
越殒天微微侧过头去,望着床榻之上了无声息的女子,忽然微笑起来:“梵宇,我其实是羡慕你的,可以远离权利的漩涡作自己想做的事,可你不该毁了她,你选择,是让我扔你出去,还是自行离去?”
越梵宇微微怔住,他没想到越殒天会对自己说出这番话来,看来,他真的是动心了呢!那么自己是否又多了一个打击他的武器,自己都生活在绝望边缘的人,有什么资格拥有她那么纯洁的生命?
“若你答应让我来看她,我就离去。”越梵宇缩了缩头,有些胆怯地说道:“你知道的,我也不想她有事……”
“结果并无不同,不是吗?你走罢,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他只是疲惫不堪地挥手,然后背过身去,静静地望着床榻之上的女子,入定一般。
“爷,”一出二皇子府,丑四无声掩来,对着越梵宇躬身。
“那个人,你看清没有?”越梵宇开门见山地问道。
“那人是天下排名第二的影守(暗香疏影)中的疏影。”丑四低首答道。
“为什么是她?”越梵宇心下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可一想到片刻前的惨烈,他开始不停地叹气:“丑四,这究竟是为什么……只是离开而已,犯得找这样的伤害自己??”
“想必是王妃的意思。”丑四也猜想出苏暖雪的真正意图,略迟疑了一下,才轻声说道:“据飞燕来报,这一段时间,他一直保护在王妃之侧,曾帮她化解数次危机,就算王妃跪倒在祠堂里面,那些人仍未放手……那一晚,也是由他出面,王妃才能安然无恙。”
“为什么要置她于死地?”越梵宇终于怒了,这一段时间,他一直忙于自己的计划,眼下已然到最后阶段,他不想前功尽弃。所以就将苏暖雪的事,交予飞燕,却不料横生诸多节枝。
“怕是那个人容不下她,爷是知道的,十年筹谋,怎能毁于一个女子之手?”丑四望了一眼越梵宇,看到他面无表情,这才敢开口,微微叹息,伏击连连,危机不断,这样一个女子,若非疏影在她身侧,就算遣飞燕前去,同样不能全身而退。而今晚对自己横下杀手,是为了彻底脱离墟名天吗,那个心底如此善良的女子,怕是不想连累越殒天罢,她之于他,究竟是怎样的复杂情愫?
但一剑堪堪穿心,潜伏在侧的他同样看到女子眼中的决绝和狠厉,不顾一切。他不由心下暗忧,若有朝一日梵越和梵清终究无可挽回的要正对对敌,她又要如何?
“爷今晚……”话只说了一半,丑四低下头去。
“今晚啊,暂且放过越殒天罢,至于梵墨,就留给她自己来,我很期待,毕竟若要成大事者,手上不染鲜血,终是致命。”越梵宇微微沉吟了一下,又再回头望了一眼他刚刚走出来的地方:“走罢,迟些时候,疏影会带她走,我们也该去忙自己的事了。”
……
明月高悬,洒落一地清辉,透过窗棂,洒落在静静地坐于床榻之前的越殒天身上,微凉的风拂过萧萧枯叶,仿佛是无望的哽咽。
“殿下,您去休息一下,由仲平守着苏侧妃就好。”一直陪着越殒天的仲平无声无息地上前,望着双眼布满血丝的主子,轻声地劝说道。
“算了,还是本王来罢,仲平,你吩咐下去,本王要在静心苑暂住。”越殒天视线不肯离开苏暖雪,看到他上来劝,也只是沙哑着声音,只头也不回地吩咐。
“是的,殿下。”仲平虽然迟疑了一下,可知道越殒天不是个轻易改变主意的人,于是,又再躬身,然后,走了出去。
“对了,落水烟回来没有?”不知想起了什么,越殒天又再问了一句。
“回殿下,还没有。”仲平神色不变,又再答道。
“他一回来,就让他来见我……你去罢!”越殒天又再摆手,看到仲平领命命而去,他不由地闭上了眼睛。
终究还是留不住吗?这个如此特别的女子,还是要离他而去吗?经历了那么多的波折和孤独和寂寞,还是不能抓住滑进手心的唯一温暖吗?
他又想起新婚的那一天,她坦然地对着自己的眸光里,有不言而喻的清冷和嘲讽,但她却最终对着自己下跪,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要求却是,放她走。
他又想起她处心积虑地想要推自己落荷花池,想要自己狼狈,一看到荷池之中无水时,一瞬间浮出的失望,以及阴谋最终得逞的小小得意,狡黠、灵动却有些不忍、再就是兴灾乐祸。
那他是否要放开她,让自己在这个深渊里继续沉沦?答案是否定的,就算天下所有人都放弃自己,他也不会让她离开自己身侧,不惜一切。她才是自己真正想要保护的人,只为她能照亮自己唯一黑暗的内心。
忽然,空气中有浅浅的味道漫鼻,依稀有血的腥腻,越殒天霍地起身,身子一动,人已经出现在庭院之中,望着眼前横七竖八的侍卫尸体,越殒天瞳孔微微一缩,就望向了不远处身体受伤的仲平,他连忙上前:“仲平,怎么回事?”
“王爷,来者很强,好象是……”想到自己竟然遭人暗中偷袭,仲平不禁面有郝颜。
“糟了,调虎离山。”越殒天立即起身,箭矢一般地向屋内冲去,只见榻上空空,那个昏迷的人儿已然无影无踪。
越殒天神色大变,长身一跃直向屋顶掠去,暗夜里,红色的衣袂飘荡,紧随其的的黑衣男子手中抱的,竟是苏暖雪,越殒天快速地逸过屋顶,直朝那两抹人影追去。仿佛知道他的到来,黑影脚下不停,就在他快到跟前时,一掌无声无息地林侧面袭来,他眼神一凝,手中长剑“呛”的一声出鞘,手腕倒转,直直地向那抹红衣削去。
红衣人忽地收手,堪堪避过刺向心口的冷芒,仿佛眼角有微弱而嗜血的笑意,他右手五指一旋,巨大的力量在他手心凝聚。望着他手心凝聚的力量,梵清眼里闪过不顾一切的冷芒,他长剑一回,剑势又变,疾风闪电般,各自掌握着两种巨大杀戮力量的男子于夜空中相遇。
擦身而过的瞬间,两人的身形忽然变得极其缓慢,仿佛时空在这一点上短暂地停住了。力量在贴身的距离内完全释放,可怖的冲撞令天地间的一切瞬间失去了色彩
皎洁的明月冷冷清清地注视对峙着的两人,红衣人站在泛着峥嵘气息的兽角之上,长长的衣袂随着夜风翻飞,整个人仿佛要凌空飞去,他的肩上贯穿着越殒天的长剑,手却停顿在越殒天的心口,深且黑的眼睛根本看不出它任何表情。
然后,在所有人的屏息静气中,一身锦衣的越殒天身形晃了一晃,刺在对方肩上的长剑脱手,他的身形一折,仿佛一枝忽然折断的花儿,凌空转折,向着大地急坠而下!
屋脊上的红衣人仿佛有些踉跄,他抽出肩上的长剑,随手一挥,那一道冷芒就刺入越殒天身侧的泥土。他仰望明月,无声地笑了出来。然后长身而起,扬起的衣袂如一朵艳丽的罂粟在黑夜里张扬怒放,一连几个起落,那抹艳色就消失在微黯的夜色之中。
“殿下,您怎样?”强撑着的仲平带领侍卫来到越殒天面前,扶起了重伤的梵清。
然而越殒天仿佛灵魂者游离了一般,他只静静默默的望着红衣人消逝的方向,面如土灰——他失去了苏暖雪,那个女子,就在他的面前消失,然后,再也不见……。
从那天开始,越殒天就长居静心苑。只在这里,他空洞烦躁的心,才能有片刻的安宁。孤影孤灯映清辉,长夜里,明月清风疏朗,他无声立于前庭,感受她存在过的丝丝缕缕气息;回忆她的一颦一笑;品味她的心酸和孤独。却发现她和自己原来同工异曲——都是那么孤独,那么寂寞,那么渴望温暖。而现在没有了她视做至亲的碧儿,她的将来,又将何去何从?
长夜将尽,他坚信,那个女子,她一定会回到这里来,即使长处久待,他也心甘情愿……
他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不屑,他却可以在她的脸上看出哪怕是最细微的表情变化,直到他长夜辗转,夜夜对着明月仰望,在刻骨的思念和寂寞里,他忽然明白,那个如此特别的女子,当她投缳拒婚;当她跪倒自己跟前求休,她的一切,就已经深深地烙在自己心里……
只是阿雪,你又在哪里?在你的心中,可有半点我的影子存在?
我想你,很想,你可知道?
这个月的月圆,越殒天寿辰的十月十五这晚,发生了两件大事,阴毒的五世子梵艺、竟然在一夜之间被斩去头颅,置于夏炎帝的案几之上。八皇子越殒天被人重伤,一侧妃生死不明。
桑日王朝的第五十三个冬天如期而至,又到了红泥小炉,绿蚁新酒,把盏言欢的时节。但因了四位皇子离奇的夭折,给这个本就萧瑟的冬更来了不可知的寒意,人的生命是如此脆弱,天之骄子,王亲贵胄,亦如同蜉蝣一般,朝不保夕。
这个冬天很冷,好象是沫儿的离去,又好象是被那一剑斩去了生气的苏暖雪,窝在自己的小房间里,不愿意出来,不愿意面对任何人。
身上的伤已经痊愈,但心底的伤却并非一朝一夕。她窝在自己的小窝中,独自舔伤。终于可以离开越殒天,她却殊无喜意,心中竟然常常迷惘,她的以后又将何以为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