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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容归见她还在执着这个,眼中流出几分怜惜,“美人儿,为何你会这件事始终牢记在心?”
明知这件事最终非好事,她还是要一步步走向那片深渊。
“因为它,很重要。”是什么事甘愿她母亲宁死也不愿反抗,是什么事让苏闻宁愿看着母亲死,悔恨一生也无法阻止,是什么事让苏闻至今都不支持她与温陌君,甚至现在都还在滥用私权的阻止。
她想知道全部,想知道整个过程,想知道被他们一步步掩埋的所有。
虽然她有预感,整个真相一定超乎想象的残酷,否则苏闻不会这般痛苦,亦不言半句。
白玉容归听后,指尖描着杯沿绕了几圈,半晌后才开口,“美人儿,虽然还有一日,但是我想你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说到这个,苏珝错眼中沉色更是深重,目光没有看他,反而落在被他不断绕圈的杯沿上,眼睛沉在灯烛之下,反复沉灭之后,才道:“当我准备随他回宫的时候,我已然只是庄妃,而非苏珝错。”
白玉容归眼底腾起了一丝光亮,映得他的眼睛分外明晰,“这可是你心头真实所想?”
“是。”苏珝错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虽然是寅时,但是看得出这杯茶已泡了好一阵,茶香已淡,但是唇间却还是留有残香,她喝茶时最喜的便是这即将消散的末茶。
“如此,我便答应你的希求,只是你要记住,”浅笑的白玉容归目光渐渐变得慎重,严肃道:“这是本王唯一的一次退让,若是你之后再有所偏离,那么你我便永无有今日之景。”
苏珝错望着目光温醇却隐含狂风烈暴的白玉容归,心头一震,不由再次想起了谷底之景,片刻之后才点头,“我知道了。”
放下茶杯后,她的手陡然被白玉容归握住,这一握不似之前的支持与保护,带着一种无声的坚定,她不敢抬头看他的眼,却止不住他的音。
“阿珝,如今你可看清了你的内心?”
被握在指尖的茶杯不小心被碰到,茶水沿着案几的表面流出,侵湿了两人的袖口,却未冲散被他紧握的手。
她的目光四处摇曳,十分仓惶。
白玉容归见到她的回避,握着她的手却一紧再紧,“为何还是不肯看本王?”
“容归,你爱我吗?”避无可避,苏珝错抬起了头,目光郑重的望着白玉容归。
依稀记得,还未入宫之时,骄傲自信的他曾说,今生永不会爱上一个人。
果然白玉容归闻言,脸上就溢出了轻佻的笑,优雅的醇,他放开了苏珝错的手,道:“美人儿你还真是了解本王的弱处呢。”
“彼此彼此。”苏珝错亦笑了笑,他的数次求证因一个爱字而止,可见亦无真心可言。
不过是含着某种寓意的刺探而已。
之后两人寒暄了一阵,苏珝错才起身回客栈,以免动身时被人发现自己不在房间,再生事非。
白玉容归目送苏珝错的身影破风而去,倚在窗边,望着已经渐露锋芒的旭日,嘴角的笑容格外深沉。
“主子,接下来可有计划?”刘冲在苏珝错走后,就比他招了进去,望着面前这位生死天仙的人物,他不敢有半丝懈怠,也不敢询问任何关于庄妃的一切。
“你且在这里等候消息,若是有变动,本王会派人来告知你的。”白玉容归神色漠然,语气没了之前的那份温醇,目光映着跃上天空的旭日,染上了些许金泽。
看起来分外肃穆。
晨曦微露,淡淡的金色破云罩下,将浓稠如墨的夜色尽数驱赶,只留下这一片暖心人非的和煦之色。
苏珝错待众人都下去之后,才不疾不徐的从房间走出来,苏蔓吟也刚好这个时候出来,两人对面相逢,苏珝错视之不见。
苏蔓吟却冷艳相讽,“庄妃妹妹真是了得,就连民间百姓也对你闻之色变,真是好名气。”
苏珝错顿足,“苏妃既知妹妹‘好名气’,还敢这样亲近妹妹,当真是近墨者不惧黑?”
苏蔓吟见苏珝错讽刺自己与她是物以类聚,心头一怒,“本宫可是出身名门,做不得妹妹这般心狠手辣之事。”
“你当然不行,不仅是因为你出身名门,而且你忘了,你永远都不会有雅及天下,端至百姓的那一天。”苏珝错说完,冷笑着离去。
已无所忌惮的她,面对苏珝错自然没有太多的心思去争辩,口舌之能只可逞一时,却无法让她得意一世。
苏蔓吟气极,蹬了一脚才跟在她后面下去。
下去之时,正好大家都在大厅内集合,掌柜的从昨晚就知道中间那位白袍男子是当今陛下,对其可谓是格外用心,不仅亲自下厨做了自己拿手的粥品与蒸品,还特意泡了一壶最好的碧螺春放在他手边,严谨甚微的伺候着。
当见到一身红衣,妖娆走来的苏珝错时,他弓着的身子微微一颤,往后退了一步,却不敢看其面容。
苏珝错下来后,见到整个大厅内只有他们一行人,除此并无其他人,再见掌柜的对温陌君态度,才想起经过昨夜恐怕大家都知晓了他们的身份。
“掌柜的,一碗清粥。”苏珝错独自坐在了下楼的第一桌,不与他们相邻。
“是。”掌柜的不敢懈怠,小步跑到厨房重新乘了一碗粥,恭恭敬敬的放到了苏珝错的桌上。
苏蔓吟下来之后,望着温陌君独自一人用膳,想上前却又怕被拒绝,只得退而求其次的坐在了他相邻的那一桌,要了一份与他一样的早膳,在一旁安静的进食。
寒烈与莫峥在外整顿车马,待他们差不多吃完后,才进来对温陌君回禀一切就绪。
“那便启程吧。”温陌君起身,衣角不染尘埃的离去。
待所有人都准备好了之后,苏珝错才慢步从里面走出来,望着一辆比一辆华贵的马车,不等楚衔玉开口询问,直接走向了莫峥旁边的马,翻身跃上后却听温陌君的声音不轻不重的传来:“庄妃,你是一国皇妃,不可再骑马,以免失了规矩。”
苏珝错闻言,却不退让,“可是臣妾就爱骑马,坐在里面太闷了,而且陛下也没有多余的马车供臣妾安歇。”
三辆马车,他、苏闻和苏蔓吟,她都没有兴致与之共乘。
“那你回朕身边来。”温陌君也不退让。
数道目光落在了苏珝错身上,天威难测,难道她真要在众目睽睽下一再顶撞天颜?
“陛下是命令臣妾吗?”苏珝错轻笑着放开了缰绳。
“朕不否认。”温陌君的声音始终温沉如水。
“那臣妾遵旨。”说着,她翻身下马,动作流畅,不等寒烈上前扶她上马车,她就踩着车辕走了上去。
寒烈站在外面等了等,里面没有动静再传出,才高声扬道:“启程。”
苏蔓吟虽然没有出言,但是一直望着前方的温陌君的马车,自己一再请旨,每一次他都是无情的拒绝,如今他竟然以命令的方式让苏珝错上车,难道真的是天意难违?
苏闻在最后,清楚的看到了温陌君与苏珝错之间的暗流,想不到帝王之家竟也有痴情之人,随即想到那张笑靥如花的脸,他无奈摇头,她何尝不是。
然而他们都有一个悲剧,便是都将情托给了一个不可托付之人。
一行人浩荡出发,因为鬼诣必须不离温陌君所以马车之内,除了温陌君与苏珝错,还有一个不停捣药,不停嗅药的鬼诣。
苏珝错进去之后,就靠着最接近门口的位置闭目养神,但是随着车帘被一荡一荡的掀起,煽动着那股药味无孔不入的涌入鼻尖,使得她坐立难安。
温陌君已经无力批阅奏折,身子的极其疲乏让他只能半躺在车厢之内,望着与自己相隔咫尺的苏珝错,他亦闭上眼不去渴望。
鬼诣望着各自闭幕,眼不见为净的两人,坐在中间,更是殷勤的捣药,蹬蹬蹬的声音,加上不停的咻咻声,让苏珝错难以忍耐的睁开了眼,冲着他埋怨道:“鬼诣,你就不能停一下,吵得本宫没法休息了。”
纵然他要调理温陌君的身子,但是也没必要争分夺秒吧。
鬼诣充耳不闻,继续弄。
苏珝错见鬼诣不搭理她,正欲再言,却听温陌君唤了他一声:“鬼诣。”
声音不重,甚至带着些许气虚,却让鬼诣停住了手。
他看了看温陌君,再看目光冷淡的苏珝错,无奈的叹息一声,答:“是。”
他们两人暗流狂涌,自己若是不做这个分心分神,恐怕坐立难安的便是他了。
当初他可谓是已将能暗示能明示的都对苏珝错讲述了一遍,但是看来效果不甚明显,两人之间还是横嵌着无形的距离。
而这样的距离,还会随着回宫之后,不断撕扯放大,直至两人都不可预估的地步。
明知真相,却不能言诉的煎熬感,让他无法安然呆在里面,他起身撩起了车帘,走到了外面,与驱马的寒烈坐在一起,道:“外面就是舒服自在得多啊。”
寒烈看了他一眼,知道里面的情形必然诡异,不敢多问,两人安静的呆在外面。
内外皆静,加之马车颠簸,让数夜不眠的苏珝错有了困乏感,靠着车壁一沉一浮中,渐渐的睡了过去。
在里面躺着的温陌君,听着苏珝错渐渐平稳的呼吸声,睁开了眼,望着斜斜靠着车壁就已经睡着的她,他眼中尽是心疼。
撑起身子,给她披上了一件披风,目光留恋的在她五官上游离不肯挪开。
隐隐作动的心头让他不得不离开,这几日与她不见不言,便是怕已经开始蔓延的毒素会突然失控,做出让他痛不欲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