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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妇分内外,内命妇指的是皇族女子,如王妃,出嫁的公主等等;外命妇是大臣们的母亲和妻子,外命妇进宫的程序比内命妇繁琐。
“这位小公公所言极是,可是。”尚宫局肖尚宫走过来,说道:“英国公太夫人拥有先皇后赐的玉牌,凭借此玉牌可以直接进宫,不用内务府点头,由我们尚宫局陪同进宫即可。”
内侍尤不甘心,说道:“咱家在宫里也有二十来年,从未听过外命妇有此等玉牌。”
肖尚宫冷冷一笑,说道:“先皇后赐给英国公太夫人玉牌时,这位小公公还没进宫呢。英国公太夫人谨言慎行,担心外头人说国公府持宠而娇,所以基本都是先递帖子给内务府,和普通外命妇一样进出宫廷。按照我们尚宫局的记载,太夫人只动用一次玉牌紧急觐见先皇后。”
太夫人心里有些恍惚,是啊,这个玉牌只动用过一次,是自己得知刘二小姐惨死玄武湖,急急忙忙拿着玉牌见先皇后。
太夫人手指微颤抖,解开腰间挂着已然有些褪色的红色穗子的玉牌,英国公夫人双手接住了,捧给肖尚宫,肖尚宫拿着玉牌细看,定定点头,“就是这个,和尚功居的存档一模一样。”
肖尚宫将玉牌还给太夫人,命身边的小宫女,“快去翊坤宫通报,说英国公太夫人求见皇后。”
“是。”小宫女一路小跑着朝翊坤宫方向而去。
既然是要去翊坤宫等候皇后召见,内侍们就不得不抬着软轿返回。
沿路肖尚宫的眼线给领路的宫女指路,条条都指向花槿露行走的路线。
英国公太夫人在宫里都行走不是一天两天了,一眼就瞧出是在绕路,花槿露怀孕七个多月了,挺着那么大的肚子走远路,这是要活生生折腾她胎死腹中啊!
终于追上了花槿露和带路的两个翊坤宫内使,太夫人忙叫住了花槿露,走下软轿,按照准备好的说辞一通训斥,看似是在教训花槿露这个晚辈,实则是对皇后如此折腾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表示不满。
太夫人当然不敢明指皇后,只是说皇后是天下最慈祥之人,定是两个内使偷懒,不给花槿露备轿。
内使听了,心里暗暗着急,因为皇后并没有吩咐他们绕路,故意延长路线……是荣嫔娘娘塞给了他们银子,暗示说皇宫风景独好,带着少将军夫人“多赏一赏美景。”
原本以为不过是绕路这种小事,少将军夫人也不敢抱怨,却没想半路杀出个皇后都要忌惮三分的英国公太夫人!
这可如何是好?有英国公太夫人、夫人、世子夫人,还有尚功局的宫女作证,自己故意绕路肯定遮掩不住了!
两个内侍急得满头大汗,支支吾吾语不成句,其中一个胆大的内侍硬着头皮说道,“太夫人,咱家是奉命带少将军夫人去翊坤宫觐见皇后,您半路打断咱家的行程,若耽误了时辰,皇后怪罪下来,就不好了。”
太夫人怒道,“你休得胡言!皇后是天下最慈善之人,少将军夫人身怀六甲,走的自然要慢些,皇后体谅命妇还来不急呢,怎么可能责怪少将军夫人!”
太夫人冷哼道,“这下巧了,老妇人也要去翊坤宫求见皇后,尚功居已经派人通报了,我与少将军夫人同行便是。”
“这个!”内使犹豫不决。
一直保持沉默的英国公夫人开口了,“公公继续带路吧……这次就不要绕路了,若真耽误了时辰,少将军夫人和我们太夫人可不能担当这个责任,这可是你们自己带错路了。”
花槿露欲哭无泪,呜呜,其实慢点走,绕点路正好,慢慢耗时间,希望进翊坤宫之前有所转机。
翊坤宫那个地方是龙潭虎穴,倘若皇后赏赐了吃食,她若不吃,就是对皇后不敬,吃了,按照杨悦琪的密报,药性发作是十个时辰之后,自己有冤无处诉。
所以花槿露求助似的朝太夫人使了个眼色,太夫人瞧见了,以为花槿露是累了,指着自己的软轿说道,“少将军夫人身子重,这轿子就让给你坐吧。”
花槿露忙推辞道,“晚辈如何敢坐太夫人的轿子。”
太夫人拉着花槿露的手,“叫你坐你就坐,都这个时候还拘泥那些死规矩做什么。”
花槿露借着礼服宽大袍袖的遮掩,在太夫人手里里飞快写了个“拖”字。
太夫人会意,佯装拉着花槿露,继续劝她上轿,花槿露推辞,两人都是高手,轱辘话说了一箩筐,说辞都不带重复的,站在原地磨时间,半天不见动静。
这下两个内使反而着急了,不停的催促上路,花槿露和太夫人则纹丝不动打太极,能拖多久就多久。
英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都看出门道了,加入了打太极战团,场面很是热闹。
正僵持时,远处过来一顶鸾轿,簇拥着十来个宫女内使。
“荣嫔娘娘驾到!”花槿露众人听了,忙站到路边让路,并行跪拜大礼。
鸾轿停住,下来一个品妆贵妇,头戴七翟冠,穿着深青色缂丝金绣翟鸡褙子,身段模样和花槿露有七分相似,这便是花府二小姐花梅青了。
荣嫔娘娘左手一抬,说道“诸位夫人平身。”
花槿露小腹臃肿,吃力的硬撑着慢慢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幸亏有英国公夫人扶了一把。
荣嫔娘娘佯装亲热的去扶花槿露,花槿露感觉到荣嫔的目光扫在自己隆起的肚皮时,就像阴险的小蛇在肚皮上吐信子,不仅身形一缩,躲过了荣嫔的搀扶……谁知道她手上有没有涂什伤胎气的药物啊!
感觉到花槿露的警觉,英国公太夫人稍微侧身拦在了花槿露前面。
太夫人地位超然,荣嫔不敢当着她的面对花槿露做什么,她淡淡一笑,说道,“大老远就听见太夫人和少将军夫人互让轿子,都是这些宫人考虑不周,怎么只安排了一顶软轿呢,本宫已经安排人去抬轿子了,马上就能来,恰好本宫也要去翊坤宫给皇后娘娘请安,不如就一道去吧。”
花槿露和太夫人忙说道:“臣妾不敢耽误荣嫔娘娘给皇后请安,请荣嫔娘娘先行。”
荣嫔笑道:“不耽误的,少将军夫人还是本宫嫡亲姐姐呢,也不知姐姐给本宫添一个小外甥还是小外甥女呢。”
花槿露、太夫人和荣嫔轮番过招打太极,正说着话,四个内使抬着一顶软轿跑着过来了,荣嫔手一指,“请两位夫人上轿。”
花槿露和太夫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荣嫔娘娘先请。”
荣嫔冷笑一声,上了鸾轿,看你们能磨多久!
花槿露坐上软轿,便闻到软轿有一股淡淡的香味,细品时,却闻不到那股味道了,花槿露内心一惊,恐怕已经有人在此软轿中做了手脚!
花槿露自打有孕后,林嬷嬷命令整个少将军府都禁止熏香,伺候的丫鬟,连两个姨娘给她请安时都不允李擦脂抹粉,所以花槿露对熏香的味道非常敏感。
这个软轿的味道恐怕对胎儿不妥!可是宫里提供给外命妇坐的轿子的窗户一年四季都是钉死的,根本无法把头伸到外面呼吸!
花槿露很明显的感觉到子宫收缩了一下,腹中胎儿似乎觉得很不舒服,踢了花槿露两脚。
轿子被抬起,看似很平稳,但是软轿上下颠簸的厉害,花槿露紧紧抓着座椅,尽量保持平衡,肚子里已经消化一半的早饭似乎要颠了出来。
蓦地,花槿露只觉得下/体一热,湿润了一大片,就像儿时尿裤子似的。
花槿露大叫道,“停轿!赶紧停轿!我要生了!”
随即太夫人也喊着停轿,下轿冲过去打开轿门,身形矫健,看不出是个六十多的老妇,太夫人低声道,“你这孩子怎么糊涂了?快改口叫肚子疼,说生孩子容易露馅的。”
花槿露紧握住太夫人的手,耳语道,“我不是装,是真要生了,快扶我出轿子,这轿子味道不对。”
要生了?才七个多月啊!太夫人先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一边扶着花槿露下轿,一边大声安慰道,“别怕!都是七活八不活,你七个月刚刚好,肯定能安全产下孩子的!“这时荣嫔听到动静也下了轿,见花槿露脸色苍白,裙子下面渗出了一股带着血腥味的水,知道她不是作伪,应该是要提前发动生产了!
真是天助我也!女人生产就是在鬼门关上转,即使出了事也好遮掩!
荣嫔说道:“少将军夫人快回轿坐着,来人,赶紧把夫人抬进翊坤宫生产,去叫太医——杨太医擅长妇科,请他来就好!”
“且慢!”一个威严的女声响起,两匹白马拉着一驾华丽的鸾车飞奔过来!
雨馨扶着许贵妃下了马车,众人忙行跪拜大礼,许贵妃忙道,“诸位免礼平身。”
又转身厉声训斥荣嫔,“你是怎么想的?翊坤宫是皇后清修之地,如何能染上血污!”
荣嫔哑然,但很快反应过来,说道,“都是嫔妾考虑不周,差点耽误了皇后的清修。嫔妾的寝宫离此处最近,不如就送到延禧宫,少将军夫人是嫔妾的姐姐,嫔妾一定会好好照顾她。”
许贵妃目光似刀刃,朝着荣嫔挥去,一句话就将荣嫔生吞活剥了,“你从未生过孩子,那里懂得如何照顾快要生产的孕妇!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来人,赶紧扶少将军上我的鸾车,请王太医,还有伺候过本宫生孩子的太医,接生婆去怡安宫!”
英国公太夫人急得要跟着上车,被儿媳妇拉住了,英国公夫人耳语道,“您别忘了,我们是来求见皇后的。”
太夫人这才回过神来,心想有许贵妃出手救花槿露,应该不成问题了。
太夫人对气得发抖的荣嫔娘娘施了一礼,“臣妾要去翊坤宫拜见皇后,先行告退。”
荣嫔被许贵妃那句“你从未生过孩子”打击得自信心粉碎,根本没有理会太夫人。
太夫人上了软轿,在两个媳妇的簇拥下去了翊坤宫,问候了皇后娘娘身体,说了会子闲话才告辞。
一出宫门,太夫人就命跟车的婆子去什刹海花府和积水潭少将军府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