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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麻烦大了,新帝登基,老婆孩子小妾没事,心腹李翰林的老婆孩子也没事,唯有他的老情人落玉惨烈的被压在坍塌的山洞里,临死前还化身杜丽娘,唱了一句“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留下当初的定情信物翡翠扳指,新帝从此只记得他的美、他的好,对他爱爱爱不完,和皇后李翰林也就没完。
花槿露从李翰林指挥船里出来后,又乘坐着小船去了皇后的宝船里。
皇后娘娘的船足足有五层,雕栏玉砌的,走的很是平稳,若不是窗外的风景,很难想象这里是在大运河上。
花槿露在门口等候传唤,过了半盏茶时间,出众多昔日的东宫嫔妃从里面鱼贯而出。都穿一身白色重孝,姿容秀丽,若是晚间出来,赫然就是一群聊斋里的女鬼。
正思忖着,宫女过来请,“镇远候夫人久等了,您这边请。”
花槿露走到里间,但见皇后坐在罗汉床上,抱着睡眼惺忪的二皇子轻声哄着,花槿露也不吱声,默然行礼,退到一旁,没过一会,二皇子睡熟了,皇后将孩子交给奶娘抱下去,要花槿露坐在身边的小榻上,还命伺候的宫女说:“把那冰好的樱桃牛乳端一碗来。”
白玉碗中盛着去了核的红樱桃,晶莹的碎冰和纯白的牛乳浇在上头,在这五月初夏的早晨很是吸引人。
皇后说道:“本宫记得,你在闺阁之中最喜此物,也不知你现在口味如何了。”
花槿露笑道:“臣妾依旧是喜欢这个酸酸甜甜的味道,每到夏天的午后是必然有这道点心的。”
花槿露拿起银勺慢慢吃着,唉,有吃的就赶紧吃吧,待会说起正事来就胃口全无了。
用罢了甜点,皇后淡淡说道:“方才你也见到她们了罢?皇上虽然册封了本宫为皇后,但是这些良娣、良媛等的位份未定,都等着进紫禁城后再封,所以她们瞅着空就来本宫这里套口风,若不是刚才二皇子哭闹要我哄他,我都脱不开身呢。”
花槿露不知该如何接口……毕竟这些套口风的准嫔妃们有两个还是她姐妹的小姑子。
皇后看出了花槿露心中所想,又说道:“徐良悌(即徐淮)果然硬气,仗着是国公府的小姐,都不屑来本宫这里讨好。倒是王良媛(即王嫱)这几年变化太快,刚进宫时也和徐良悌一般傲气,现在懂得变通了,心机是这些人当中最深的。”
“她怀孕三个月才和本宫挑明,其实有人为皇室开枝散叶是好事,免得外头说本宫善妒,不让嫔妃怀孕产子。哼,本宫有两个皇子,还怕她肚子的胎儿不成。”
花槿露听得冷汗直冒,徐淮本色演出,保持孤傲清高其实更为有利,而王嫱却没能伪装到底,提早暴露了心机,宫中名利真的能迷人眼啊,她生的是公主还好,若是皇子……唉,她并不是皇后的对手。皇后今日这般直白的说,也是在敲打自己,将来她若对付王嫱,自己绝对不能帮着王嫱了。
皇后点到为止,话题一转,问道:“你此次来是告诉我落玉的结果吧。”
李翰林是总督,他总不好直接和皇后说起此事,少不得托付给花槿露转告了。
花槿露详详细细的、不带一丝感!彩的将落玉之死的经过和结果说了,看着皇后的表情,似乎并不惊讶,肯定有眼线提前告诉她了。
花槿露最后说道:“此次回京城,落玉的棺椁在后面船上,用冰块保持着尸身不腐。”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李翰林总得对皇上有个交代,日夜不停的从岸上运冰到船。
皇后叹道:“落玉之死,本宫、李翰林、皇上,甚至落玉自己都有责任,可是无论无何,皇上肯定要怪罪本宫和李总督,虽不会有雷霆之怒,但皇上一辈子都记得落玉,他心里的疙瘩很难消除。为今之计,只能对皇上坦白了。本宫不敢奢求饶恕,只希望皇上心里的莫要起疑。”
“昔日那个渔家女怀孕生子差点被楚王利用,本宫担心有人会拿落玉和皇上的关系大做文章,就在落玉周围布下眼线,防患于未然,这事本宫已经告知过皇上,皇上对此也并无异议。”
皇后冷冷一笑,嘲讽道:“江山始终都是最重要的,皇上吃一堑长一智,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所以默李本宫监视落玉,可笑落玉一直坚持不肯被金屋藏娇,其实他已经被无心的金屋罩住了。”
“落玉再受宠爱,也不过是个生不出孩子的男宠,本宫岂会和他计较?本宫的眼线是用来盯梢的,对落玉绝无加害之意,否则皇上当时也不会应允,落玉在一百精卫的保护下都被擒了,本宫那五个只能勉强自保的眼线,如何有能力力挽狂澜、把落玉从虎口里抢回来!”
“本宫的眼线回来禀告时,那时东宫被诸多势力虎视眈眈,但是整个东宫都只有五千护卫保护着,本来就有些捉襟见肘,难道本宫要为了一个男宠,生生割出一千兵马,将本宫这个太子妃、两个皇子、还有那些系出名门的良娣、良媛置于险境吗!”
“本宫若真的做出这等事来,无论救不救的回落玉,本宫和皇上都要沦为全天下的笑柄!”
说道这里,皇后目光坚定如泰山,“在那个时候,本宫只是一个母亲,一个要确保两个孩子安全的母亲而已,如果这都是错,那么皇上他就不配做父亲。”
一听这话,花槿露又是吓得冷汗直冒,无论怎样,皇后和皇上毕竟是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加上两个皇子作为粘合剂,总之不至于撕破脸。
李翰林虽然和皇上在西北战场上是过了生死的交情,全力辅佐他上位,还给他擦屁股抱养了星河公主,可李翰林毕竟是臣子,和皇帝闹别扭纯属找死。
唉,真是伴君伴虎啊!希望皇上是个拧得清的老虎,别一下子“怒发冲冠为蓝颜”,变成一头是非不分的老虎。
正思忖着,又听皇后说道:“你不用太过担心,李总督是先帝留给皇上稳固根基的大臣,人生在世,那有样样都完美无缺的?事情已经发生了,覆水难收,人还是要向前看,将来将功赎罪吧。”
“是。”花槿露点头道,暗想李翰林有些误会皇后了,皇后不是不想救,而是不能救,也救不了,或李男人总是觉得女人小肚鸡肠吧。
皇后将话题一转,问道:“本宫听说,你三个孩子都有些晕船?这已经是第五天了,好些了没有?”
花槿露笑道:“都好些了,其实子龙不是晕船,他淘气惯了,整日在船舱里不得骑马玩耍,还要读书写字,前日又被他老子训了一通,因为心情不太好,都蔫吧了。星河和子凤是真的晕船,他们年纪小,脾胃弱些,臣妾不敢给他们吃药,动手做些酸甜的小点心,逗他们说话玩耍,慢慢就好些了,就是还不如在岸上欢脱罢了。”
子龙挨训,是因为他吵着要弄一条小船自己杨帆起航,自己操纵,可是外头那么危险,李翰林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当然不肯答应,还顺道迁怒了一把,可怜子龙撞在枪口上了,泪水在眼眶里转着圈,就是忍住不掉下来,待李翰林走后,花槿露端着给星河子凤做的小点心进来安慰子龙,子龙突然扑在花槿露怀里呜呜大哭,花槿露抱着已经齐胸高的长子,想起了他还在襁褓时的样子,那年她就是这样抱着哭声震天响的他去了南京,眨眼六年过去了,不仅感慨万千。
皇后点点头,说道:“长子嘛,总是要求严一些,李总督也是一片慈父之心。临淄王在船上这几天也是****听翰林学士讲课,我瞧着他也是一个人寂寞无聊,不如把子龙送过来和他一起学吧。”
花槿露苦笑道:“不是臣妾谦虚,子龙他根本不是读书的料,他就是来了,也听不懂学士们讲的是什么,反而耽误了临淄王的学习。”
再说子龙七岁,临淄王已经十岁了,两人年纪差了不是一点二点的,放在一块就是大眼瞪小眼,没什么共同语言。
皇后笑道:“那里就耽误了,子龙很聪明,多听听就明白的,他们上午听学士讲课,下午练练拳脚功夫,一天很快就过去了,这一路走的慢,为了安全,晚上还要停下来歇息,听说还要足足二十天才能到京城,别憋坏了孩子,就让子龙过来吧。”
皇后发令,谁管不从,花槿露只得应下,晚间和李翰林说了此事,无不忧心道:“我担心子龙胡打海摔惯了,说话又口无遮拦的,万一得罪了临淄王,或者被那些别有用心的利用,可是皇后如此笃定,我也不敢再推辞。”
李翰林却很放心,说道:“身在官场,要学着‘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临淄王是嫡长子,将来……皇后要子龙陪太子读几日书,也是拉拢的意思,皇后娘娘高瞻远瞩啊,早就开始给皇长子铺路了。再说子龙还小,童言无忌,说错话也没什么,说不定临淄王还更喜欢这样的……”
次日一早,子龙两手空空来给花槿露辞别,花槿露嘱咐了好几句,子龙心不在焉的点头应下。临行时,子凤无所谓的玩着二连环,看都没看亲哥哥一眼,倒是星河依依不舍的说:“哥哥晚上早点回来。”
子龙说道:“诶,哥哥我去去就回了。”
花槿露看着子龙跳脱的背影,心想这孩子手拿金箍棒,脚踩筋斗云,就能学着孙大圣说“俺老孙去也!”那里像是陪皇子读书的模样。
皇后的大船平稳如陆地,周学士讲的激情澎湃,徐子龙听得云山雾罩,周学士说的每个词他似乎都明白,可是凑在一起就实在太令人费解了。
花槿露的叮嘱还是有效果的,子龙虽听不懂,但也没打瞌睡,他的坐姿笔直挺拔,一副好学生模样,看的周学士频频点头,觉得他是个好学的孩子……其实子龙权当自己在蹲马步而已。
半个时辰后,周学士暂停授课,去隔间休息,临淄王从座位上站起,活动着腰杆,却见子龙煞有其事的取了纸笔,在纸上写些什么。
“你在做什么?”临淄王问。
子龙头也不抬,说道:“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