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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贵听了,心里哪敢相信,因就镇定了心神,问她:“随喜,话儿不能乱说!老太太这几天不都是昏迷着么?”
随喜便道:“我心里也是不信的。但今儿我心里起了疑,伸手在老太太的鼻子口摸了一摸,不想真的没气儿了!”
同贵见随喜说得真切,便赶紧拉着她的手,进了老太太的屋子里头。她大着胆子,上前也试了一试,果然如此。同贵便跺脚儿哭道:“随喜,老太太当真过去了!”因就抱着随喜大哭。
随喜有心病,并不敢多看老太太,便背过身子,对同贵道:“真正我也不知老太太什么时候来了的!这要是旁人问起,叫我可怎么回答?”
同贵听了,忍住眼泪,却是叫她不要慌神,因道:“老太太本就不大好了。咱们伺奉一直也是尽心尽力的。到底是她熬不过去了。与咱们又有什么干系?姨奶奶赵管家若问起,咱们只管实话实说就是!”
随喜见同贵一点儿不疑她,心里更是放心,因就抹了眼泪道:“同贵,你这话说的是!那——我现在就去通报姨奶奶去,你去赵管家那边!”
同贵就点了头,二人忙着分头报信儿去了。一时之间,静心苑的下人都知道了。他们到了廊子下,都跪下了,地上黑压压的一片。
那随喜心里终于松了口气。待镇定去了洪氏屋子前,见了外头伺候的刘婶子,到底还是又抹了泪,张口告诉刘婶子老太太刚归了西儿了,可是将刘婶子吓了一大跳。刘婶子虽是洪氏的心腹,但却不知洪氏指使随喜下毒害了老太太。洪氏听了,心里又疑又惑,便忙忙地去里头报信儿。
“主子,不好了,不好了!静心苑的大丫头随喜过来了,她哭哭啼啼的,只说老太太刚过去了!”
洪氏一听,知道随喜来报信儿了,知道到了点儿了,因就装作伤心问:“什么?老太太过去了?竟是这样快?”
洪氏一面说,一面叫随喜进来。
随喜也就进来了,见了墨染和秋漪,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墨染和秋漪也听见了,心里也震惊不已。这厢,他们可正要过去看望呢,那边就传来了老太太过去了!墨染的眼泪,一下涌上来了。他懊恨自己没有先去看望奶奶。秋漪的心里,一时也自责不已。
墨染知道这就是老太太跟前伺候的大丫头之一的随喜,就对她道:“你先下去。“说罢,墨染就携了秋漪,疾步到了静心苑。
洪氏在后,就对随喜道:“方才,你可是一点儿馅都没给我露出来?”
随喜就站起来,说道;“没有,同贵压根就没起疑。因到底老太太病了这些天儿了,谁都知道,她身子不好随时都会没了的。”
洪氏听了,就点了点头,对她道:“老太太不在了,以后你便在我身边伺候着吧。”
随喜听了,就又跪下,与洪氏磕了个头,口里哀哀地道:“奴婢已经回不去了。以后都听姨奶奶您的。”
洪氏听了,心里更是满意。
话说柳墨染和白秋漪到了静心苑,入了老太太的屋子,见老太太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却是咽气了。墨染和秋漪在老太太的床边跪下了,二人给老头磕了三个重头。
柳青城因心里郁闷,今晚喝了酒后,就沉沉地睡着了。洪氏知道此事不通知儿子也不妥当,因就叫小禾儿去唤儿子。柳青城猛地听说奶奶死了,吓得酒业醒了,忙忙儿地也去了静心苑。
到了那头,但见府里该到了都到了。墨染便对赵管家道:“可请了大夫了么?”
洪氏一听,哪里想多事,因就道:“墨染呀,请什么大夫呢?谁都看得出,老太太是油尽灯枯而死。”
赵管家就叹:“到底怎样,我还是要听大少爷的。”
洪氏心里就忿忿。她一边假意抹泪,一边就对赵管家抱怨:“合着大少爷回来了,我就又该靠边站了?我说的话,就不该听上一听?”
赵管家体内宫里,就道:“姨奶奶,如今老太太不在了,大少爷便是一府之主了。”
洪氏心里就冷笑。此时,大姑娘还没回来,这会儿,她还不能将那张遗书拿出来。因就移了话题问墨染:“大少爷,金陵那边,你着人去报了信了么?”
墨染虽记不得从前,但到底有秋漪在身边提醒。洪氏说的,便是他在金陵的姑妈和表弟王瑞安。他便点头道;“此事,已着人去请了。若快马加鞭,明天晚上也就能来了。”
赵管家便又叫人赶紧去布置灵堂。柳家在海陵的头等大户,这府里的老太太没了,这前来吊唁的人只是络绎不绝的。这些琐事儿,是一点马虎不得。
墨染和洪氏心里也明白。墨染便对青城道:“青城,你帮着管家料理。明儿个,我和秋漪在前头迎宾待客。”一时,大家便换了丧服。
秋漪就对墨染叹:“墨染,到底你还什么都没记起!这接送宾客的,要是认错了人儿,可就闹出笑话了!”
墨染听了,就悲痛道:“不要紧。这不是喜事,也无须一一说出名字。”虽他记不得以前,但通过秋漪的口儿,也知道祖母素日对自己的疼爱。秋漪说过的,他们能在一起,成为夫妻,全靠的老太太一心张罗。
照拂自己多年的亲人去世了,而自己就在府内,却是错过了和她见最后一面,墨染一想起来,心里就不能原谅自己。
秋漪想起老太太待自己的好,也是悲痛难忍。一时,仵作和大夫都过来了,他们又细细检查了一遍,也瞧不出什么不妥。柳墨染请他二人去房里说话。洪氏在后见了,心里也飘忽不定。心想:但愿不要有什么岔子出来才好。
那大夫就对墨染低声道:“大少爷,老太太身上没有什么不妥!”
墨染就问:“大夫,你确定无不妥么?”
“没有,但我心里还是有疑惑。”
墨染一听,心里一动,就问:“哪里有不对的地方?”
那大夫就道:“老太太就是病了费了心神耗死的。但老太太应该去了几个时辰了,并不是方才就断了气的。府上老太太是个德高望重的富贵之人,想她身边应该昼夜不离人伺候的。这会儿才报,却是有点奇怪。”
墨染听了,就皱眉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大夫听了,就加了一句,又道:“大少爷,兴许也有可能是伺候的的人偷了懒,一时不曾觉察,因就将时辰耽误了,也是有的。”
柳墨染就和秋漪对视了一眼,就叫人包了银子,送大夫和仵作出去。
洪氏见大夫和仵作什么都没查出来,更是以为无事。想了一想,她心里便又懊恼起来了,既然那药丸那么灵,自己就该托了人,问那天竺来的商人多买上几粒!这今儿给墨染一粒,明儿给秋漪一粒,哈哈哈!不出几日,她讨厌的人都死了,从此她便可以在府里肆意妄为!她恨的简直要跺脚。但未不让人看出破绽,还是跪在那里,悲悲切切地哭着。
黄昏既过,天儿就黑了。这秋天本就黑的早。柳府上下,撤下了红灯笼罩子,换上了白灯笼罩。各处墙壁,都挂了白色的丧布!墨染秋漪、洪氏和青城、都带了重孝。赵管家和府里下人,依次也换了丧服。入夜了,在惨淡的月色照耀下,府里弥漫着沉沉的哀伤。
洪氏因有心病,到底不敢多在老太太房里呆着。但要过一个时辰,灵堂才能置办好。她借口腿子酸,就对墨染道:“我心里头难过,只想出去喝口茶,过一会子再进来啼哭。”
墨染听了,也就点了头。那洪氏便赶紧从地上爬起,只管去了那廊子下。走了几步,那随喜也就悄悄地跟了过来。洪氏见四处无人,就对她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随喜就道:“姨奶奶,我心里也惧,因不敢再门口跪着。”
洪氏听了,口里就冷笑:“如今,老太太早死了,你还怕什么呢?”洪氏不是第一次害人,这胆儿早练得肥了。随喜就低了声音道:“是呀,我还怕什么呢?反正行了这畜生般的事,我死了是不能升天的了,总是要十八层的地狱去!”
洪氏就道:“从前儿,我也是个迷信的!但我又一想,哪里有什么地狱阴曹的,不过是对自己吓自己罢了!”
“姨奶奶,我也不想什么了。只求姨奶奶不要忘了我的事儿。”随喜阴沉着又开口。”
洪氏听了这话,就回头,她看着廊子下挂着的鸟笼里关着的一只画眉,就道:“这个,你且放心。既然你不信鬼神,那我以后更要重用你了!待老太太的丧期过了后,我就和赵管家说一声儿!”
随喜听了,想了一想,就又问:“姨奶奶,那同贵怎么办?”
“她么,我自然会叫她哥嫂过来,将她赶紧嫁出去!哼!我还以为同贵比起你,心眼子多十倍呢!可如今看来,你却是比她多一百倍的!”洪氏说着,就又进了去。
随喜见洪氏进去了,便也跟着走了。不想,有一人就从廊子后头,钻出个头来。不是别人,却是同贵!原来同贵耐不住跪,见随喜出来了,也就跟着偷溜了出来。反正府里丫头极多,大家都穿着个白丧服,一时之间,谁也认不出个谁来。
同贵本就是偷会懒子的,见了随喜跟在洪氏后头,也鬼鬼祟祟地出来了,这心里便存了几分疑。因离的远,刚开始,洪氏和随喜说什么,她却也未听清楚。但后面那几句,同贵却是听见了。这是什么意思?随喜要撺掇着洪氏,要将她嫁出去!合着老太太刚死,随喜就要捡高枝飞,跟着洪氏走了!这也就罢了!但她嫁不嫁人的,碍着她随喜什么事啊?通过只觉得随喜这丫头和洪氏一定有什么不干净。
同贵就咬着嘴儿,决定将这些先藏在心里,什么都不说。待以后自己不妥当了,遇上合适的机会了,就咬出来。同贵也就不声不响地又进去跪下了。
到了后半夜,依着府里规矩,该吃点点心夜宵了。那灵堂也布置起来了。昏黄的灯光之下,墨染见秋漪,脸色只是苍白,担心她累了,就轻柔地说道:“秋漪,吃点东西吧。”
秋漪听了,就握住墨染的手:“不,我不饿。你吃吧,你的身子也才刚好。”
墨染就叹:“不想我这一回来了,奶奶就去世了!因我的疏忽,竟是未来得及见她一面!我想,这便是我心里,永远的遗憾了!”
秋漪就安慰:“墨染,不要多想了!我知你心里难过,但一切还是节哀顺变吧!”
赵管家也过来了。墨染就问:“李大麻子寻到了没有?”
赵管家就皱眉:“没有。说来也是奇怪,按理说,李大麻子别我们截住了道,再不能往前走的。可怎么竟捉不住到呢?”
“或许,他真的就没往前走。”墨染沉思一会,便对他道。
此话一下提醒了赵管家。他低声问:“大少爷,您的意思是,那李大麻子是又往城里走回了?”
墨染就点头。
“可——那他这样,不是自寻死路吗?”赵管家又不解了。
“你只管派人再往回寻。或许,他就躲在城里哪一处。”墨染吩咐。现在想来,所有的种种,皆因李大麻子这个幕后的主使而起。若不是此人,秋漪怎会入崖?老太太又怎么会气得病了,连带着命儿也没了?墨染想起这些,手里不禁紧紧握成拳。
“是,我听大少爷的吩咐。”赵管家说着,即刻又去支派人搜索。
一晃,后半夜一过,天可就发青发白了。墨染站在廊子下,看着园子里雾霭,就对着秋漪道:“老太太今日要入殓。要不要叫人,去你娘家相报一声?”
秋漪听了,就道:“墨染,你做主吧。”
墨染就道:“还是派人去请吧。不为别的,只看在了你弟弟的面子上。”
秋漪就叹:“我听你的。”其实,与田氏和春琴,秋漪心里真的看淡了。果然,如她想的一样,田氏和春琴压根就不关心她的死活,反而趁机讹了一笔银子。她本以为,自己和春琴会恢复姐妹情意的,但如今想到这些,唯有苦笑了。
墨染见她面容惆怅黯淡,就握住了她的手道:“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如今,我是你的丈夫,你纵没有其他,但却是有我。”
秋漪听了,就又叹:“墨染,你果会照拂我一辈子么?”
“果然。”墨染说着,就做了个手势,示意她不必在说话,只管跟他去吃早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