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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娘,这心里纵千想万想,不付之行动,也是一点子用也没有呀!”春琴不甘心,撅着嘴儿又弯着腰替洪氏捶腿。
见她这样殷勤,洪氏就对田氏道:“亲家,我有一个主意。莫如将春琴留下,就在这府里住着。这早晚和大少爷相见的,也是方便。”
春琴一听,立马点头,口里不停说道:“好呀好呀!”
田氏见女儿只如花痴一把,脸上就微微红了红。她便问洪氏:“这样却也好,只是咱们到底是亲家,秋漪又与我不投,我没有长住的理儿呀!”
洪氏听了这话,口里就一笑:“有什么?你忘了,我已收春琴为我的干女儿了?这干娘见了干女儿,将她留着多住上几天,有什么不妥的?谁还敢说什么?”
田氏一听,果然妥当。因说极好极好。“亲家,如此春琴可就要在贵府多盘桓些时日了!春琴人懒,嘴馋,爱喝酒,这日子长了,亲家便就要看出许多的缺点来的!到时,只怕亲家烦了,赶都要赶她走的!”田氏还只管将丑话说在前头。
洪氏就笑:“亲家客气了!我留了春琴,待她只如待我的亲女儿一样的!”
因此,三人继续喝茶吃点心聊天。
这个当口,洪氏的卧房里,就传出一阵一阵的呼噜声响。春琴耳朵尖,听了就问:“哎呀,干娘,你房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听着像一只狗儿在喘气呢!”
田氏也听出来了,也疑惑问:“春琴说的是!姨娘房间里,是有一个什么东西!”
洪氏便也细细一听,这心里便就吃一惊!这个李大麻子,在她床底下,打起鼾来了!洪氏不想让田氏和春琴瞧出破绽,因就赶紧站起,说道:“兴许是吧。待会子我去看一看。反正不是老鼠就成。现在,我带你们去园子里转转!真正,这****跪在灵堂,只将我的头都跪晕了!幸而你们来,我才得以脱身一会子!”
洪氏一边说,果然一边就请田氏母女出去。洪氏想两头周全。这春琴若到了自己这屋子,时间一长,难保不会发现这匿着的李大麻子!今儿个晚上,可就要这李大麻子赶紧地劝出去!
这晌午一过,黄昏日暮便到了。柳氏和瑞安耽搁了行程,依旧还没到。田氏出了柳府,临行时,又对春琴嘱咐了几句。春琴嫌娘罗嗦,因就道:“娘,行了,你赶紧地回吧,我说的,我都知道。”
“春琴,到底我还要说。你在洪氏跟前,可是要将你抖腿嗑瓜子喝酒的毛病改一改。我不是担心她看见,而是她身边伺候的人瞧见了,难保不会将你和秋漪对比的!”
春琴听了,心里满不在乎。因道:“娘,这些话你早说过几遍了!我的耳朵里,都听出老茧子来了!”春琴便将田氏送上了车。洪氏又送了好些东西给她。
洪氏握着春琴的手儿。因李大麻子还在她房里,她便着意将春琴的房间布置在她这里最远的一个间屋子里。待李大麻子走了,再挪移也不迟。
至晚时分,洪氏便就在春琴房里吃了晚膳。二人啃着鸭腿子喝着桂花酒,更是说不出的投缘。
洪氏倒也不隐瞒她:“有一桩事,我忘了告诉你。”
“干娘,什么事儿呢?”
洪氏就道:“那落雪轩里,如今伺候的一个丫头,叫做随喜儿的,却是我的人。你若到了那里,见了她,只管要和气一些的。”
春琴就问:“干娘,这是为何?”
洪氏就喝了一口酒,方慢慢悠悠地告诉她:“这丫头也帮了我不少的忙。因那些事情紧要,我到底不能亏待了她。”
春琴不是傻子,听了这话觉得有玄机,因就问:“干娘,你莫非是许了她什么了?”
洪氏就道:“正是如此。她如今人虽在落雪轩,但每日里有什么事了,还是向我报告的。这是我一个放心的人。”
春琴心里,只想知道洪氏许了她什么。洪氏就告诉她:“这丫头如今二十岁,却还没嫁人。那一回,她来求我,说心里喜欢上了大少爷。因求我将她说给大少爷为妾。我心里一软,就答应了。如今,就将她先过去那边帮着伺候,待时间长了,时机成熟了,我便就去给她做主。”
春琴听是这话,心里就很是一酸。她以为什么事呢?却原来不过是柳府的一个老丫头也看中了柳墨染,要上竿子嫁给他。
“干娘!如此一来,我可是一刺未去,却是平添了一刺!”春琴的心里,不免懊恼。
洪氏听了这话,就笑:“你偏要这样想,可就不对了!其实,你该将她当作你的一个副手!她求的只是一个妾室的位置,你谋的却是正室之位!我看呀,你们很该联合起来,便就无往不利的!”
春琴听了,心里就疑惑,因问:“干娘,我果然该如此么?”
洪氏就又笑:“你听干娘的话,总是没错儿的!你这样聪明,再使些计谋,何愁墨染不为你心动?有些话,我就不明说了,你自己细细体会去吧!”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话说这一日,墨染见秋漪有些困倦,便着意打发了她先回落雪轩。随喜本是跟着秋漪同回的,但这半路的,随喜就道:“大少奶奶,奴婢见这天儿也一****地冷了,想这会子大少爷独个儿在灵堂,身上定也冷。莫如,奴婢不如赶着取上一件衣裳,拿去灵堂给大少爷披一披吧。”
秋漪听了,就叹:“随喜,你果然细致。我竟是忘了!”因心里就暗责自己粗心。秋漪想想,便又道:“随喜,你既跟了我,便就是我白秋漪的姐妹了,在我心里,你自和小穗儿一样的。哪里需自称什么奴婢呢?我听了,心里只觉得刺耳不过的,可改了才好。”
随喜听了,就道:“大少奶奶,这哪使得?”
“如何使不得?我说不用,便就不用。你若不听我的,我可是要不高兴了。不但是我,真正大少爷也不喜欢这样的。”
随喜一听,便就问:“大少奶奶,果然大少爷也这样想么?”
秋漪就道:“大少爷是最和善的人,只比老太太还体恤下人的。虽大少爷有好些事儿不记得了,但我看着,真正这脾性儿是骨子里一点都没变的。”
随喜听了,就在后忍不住笑了一下。“那我听大少爷的就是。”
二人说着,也就到了落雪轩。秋漪从房里取出一件月白的衫子,递给随喜,口里嘱咐道:“你将这衣裳送了去。见了大少爷,再叮嘱他多休息,如扛不住,便就在隔壁躺一会。”
随喜听了,一一地应了。秋漪见天色暗沉,便又道:“不如,你手里再提一盏灯笼!我看这天儿也黑了!若是被地上的什么东西磕绊了,倒是不好了!”
秋漪说着,果然就从屏风后寻了一盏灯笼给她。随喜接了,就慢慢走出去。
随喜到了灵堂。上了台阶,但见灵堂里也点了灯盏,光线亮如白昼。柳墨染一人,半跪在灵柩前,用手支着额头,眼里似乎想着什么。因为太过困倦了,柳墨染的眼睛便渐渐阖上了,一时之间,只半睡半醒,似梦非梦。
梦里,墨染就见到祖母拄着拐杖,满头白发地朝自己走来。祖母步履踉跄,口里悲戚朝他呼唤:“墨染,奶奶心里有冤屈哪!”墨染疑惑,因就问奶奶心里有何冤。杜老夫人就叹:“墨染,奶奶是被人下了毒,害死的!墨染,你要为奶奶将凶手找出来呀!不然,奶奶可只能在地下做个无名的孤魂野鬼!”
墨染听了,跟要问出个明白了。不想,此时,杜老夫人的身子却又渐次隐没在浓浓的烟雾里了。墨染想追,却又怎么也追不上。一时,浓雾散去,天色却又更阴沉了,那前方的空地上,却又立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老者身着前朝的官府,捻着胡须,只管慈祥看着他。
墨染觉得老者面容熟悉,但心里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老者见墨染疑惑不解,就笑:“孩子,我是你爷爷!怎么,你不认识我了?”
墨染就问:“正因为熟悉,但又一时想不起,因此心里才困惑。怎么,您真的是我的爷爷?”
老者就又笑:“不错。”老者说完,却又感慨万千地告诉墨染,说他的真姓儿姓杨。
墨染听了,心里大为吃惊,因就问:“您既是我的爷爷,难道不该姓柳么?”
老者就悲叹:“这说来话就长了。想以后你总会知道。”老者似乎不欲说更多。
墨染听了,心里更疑惑了。因就问:“莫非,我只是柳府领养了来的?”
老者听了,口里只不答。他看着墨染,眼意沉沉,却又淡淡笑道:“很好,如今你已长成。爷爷在九泉之下,已然满足了。”
老者说完这话,身子就往半空飞起,一眨眼之间,倏忽不见了。墨染便抬头,对着空中喊叫:“不要走,不要走!告诉我,我到底是谁?”
霎时之间,天空阴沉之色散去,灿烂的阳光,即刻洒向大地。墨染受了惊,手撑着头,眼睛就睁开了,他看着灵堂,方知自己是做了两个迥异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