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咬舌自尽(下)

芳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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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城听了,想起秋漪的一贯为人,也有些担心。因也就不问了。

    三人到了议事厅外,墨染就问洪氏:“姨娘方才来过?”

    洪氏就叹:“以为你们先来了,不想你们还没到。我这刚想进去,但到底又迟疑了。”

    墨染就问:“姨娘不想进来么?”

    洪氏就道:“不进来了。这审人,我是不敢兴趣的。一点兴趣都没有。你们看着办吧,该怎样就怎样。”

    洪氏说着,就携了小禾儿,只管往自己院子里走了。

    墨染见了,也不挽留。他便和青城瑞安,进了议事厅,依次坐定。青城眼尖,见了柱子上绑着的李大麻子胸口上落了好大一块血迹,心里起疑,因就对墨染道:“好生奇怪,难道这李大麻子是受了严刑拷打么?怎么这样多的血滴了下来?”

    一时,赵管家也就过来了。他便回柳墨染:“我谨遵大少爷您的吩咐,并不曾动李大麻子一点儿棍棒。”

    青城听了,更怀疑了。因就细细观察李大麻子,忽伸手在他的鼻翼上一摸,他心里一惊,赶紧说道:“大哥,李大麻子咽气了!”

    柳墨染一听,赶紧就过了来。他看着李大麻子的嘴角,赵管家会意,立刻就将他的嘴掰开了。柳墨染一看,什么都明白了。因就对青城等叹道:“他抢先一步,咬舌自尽了!”

    赵管家反纳闷了,因问左右:“不是叫你们都细细看着的吗?”

    那几个小厮听了,就过来回:“小的几个的确是用心看管的,半刻也不曾懈怠。但方才洪姨娘过了来,说叫小的几个先退下。”

    赵管家就问:“她一说,你们果然就退下了?”

    小厮们听了,只不敢答。他们每月的月钱,俱是经过洪氏的手发放的。这洪氏说的话,他们不敢不听。

    青城就问他们:“那么姨奶奶与你们说了什么?”

    其中一个胆大的小厮,听了就回:“姨奶奶只是说,要问问这李大麻子究竟有怎样的三头六臂,敢这样坑害了大少奶奶!”

    墨染听了,就抿了抿嘴。他想了一想,又沉吟了一会,方就挥了挥手,对那几个小厮道:“好了,你们退下吧。”

    赵管家一见,便赶紧领着几个小厮先下去了。

    柳墨染看着已然死去的李大麻子,就对青城道:“到底他是死了!如此一来,所有的线索一下就都断了!”

    青城的心里,也颇遗憾。因道:“是呀!这好不容易捉住了他,本以为可以引出这幕后的主使的!不想,李大麻子竟如此忠心,却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王瑞安见了,就插了一句:“洪姨奶奶来议事厅,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呢?”瑞安知道洪氏是青城的娘,知道说这句不妥,但他是直白的人,心里究竟忍不住。

    青城一听,果然脸上就有点窘。他虽和洪氏不投,但洪氏私底下做的那些,他是一点儿不知道。在他心里,娘从来就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娘只是心眼窄了一些,嘴儿恶毒了一些。

    墨染听了这话,便注意地看了看青城的脸。他咳了咳,便对瑞安道:“我看,姨娘也是无意的。因此,这李大麻子趁这个空隙,一下就寻了死了!”

    瑞安听了,心里仍有疑惑,仍要说话,但墨染便与他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不必往下说了。

    一时,这气氛就有些尴尬。青城觉察出来了,便先开了口:“瑞安,我知道你在疑什么。但这样大的事儿,我娘是不敢做的。”

    墨染就道:“青城,你不用多想。既线索断了,我们还是赶紧叫人将李大麻子葬了吧。”

    那边厢,洪氏回到了屋子里,春琴也就忙忙地过来了。见了洪氏,春琴就道:“干娘,我听说那李大麻子竟是趁人不备,一下咬舌自尽,寻了死啦!”

    洪氏听了,心里翻腾,因就将绢子死死捂住了胸口,一字一句地慢慢道:“是吗?我知道了!”

    春琴看着洪氏的脸色,便小心翼翼地问:“干娘,怎么你的脸色看着这样差?是不是,这几****忙着迎来送往地,竟是累病了?”

    春琴还要仰仗洪氏,自然赶着献殷勤。洪氏就叹:“春琴,我还好。那李大麻子死了,一切也都了了。如此,我可更放心了。”纵然洪氏有心隐瞒,但因失去李大麻子的打击实在大,她说着说着,还是不自禁地松了口。

    春琴不是蠢人,听了她的话,就觉得不大对劲。怎么干娘莫名其妙地说这些个?怎么李大麻子死了,她那厢就放心了?春琴只觉洪氏和李大麻子一定有干系,但徘徊在心里,终究是不敢问。

    洪氏坐在椅子上,默然了好一阵。方凝重道:“好了,春琴呀,你扶我起来吧!这会子,我真觉得有点累!”

    春琴就笑:“那到了中午,我与甘宁收拾一桌子好菜饭!干娘吃了,赶紧就躺着!”

    洪氏听了,还是叹:“今儿个,咱们吃素吧。”

    春琴不解其意,因问:“好好儿的,为什么要吃素呢?依着咱们海陵城的规矩,这家里越是有人死了,越发要大吃荤腥的!”

    洪氏便皱了眉,嘱咐她道:“这个你且别管。你若有心,只管叫人做些青菜豆腐的就好了,那些鸡子儿也不用放。”

    落雪轩里,通过随喜的口儿,秋漪也知那李大麻子死了。她听了,也就叹了一叹,对随喜道:“到底我也没死。兴许见了官,他也不是死罪。”

    昨儿个晚上,随喜被李大麻子摔了,这会子行动虽能自如了,但胳膊肘儿还是疼。她听了这话,心里不禁嘲笑秋漪的迂腐,因道:“大少奶奶,若他不死,只怕以后还要找你的麻烦的!”

    秋漪听了,就道:“如此说来,我果然是滥好心了么?”

    随喜就道:“当然是。”

    秋漪见她这样说,心里反认真起来。她细细思量了一会,方又道:“只是他这死了,却是保护了那幕后的人。这李大麻子倒也真忠心。”

    二人正说着,就见赵管家过来了,他在外头说道:“大少奶奶,咱家的大姑奶奶到了!”秋漪一听,将缟素整理一下,就出了去。赵管家口中的大姑奶奶,自然就是瑞安的娘,墨染的亲姑姑。

    此人自己从老太太的口中听过多次,但到底一面也未见上。因在府里,也听得那些下人与闲言碎语里,说这位大姑奶奶行事怎样怎样,只比老太太还来得的。因此,柳氏秋漪人虽未见,但心里已然存了好些敬意和惧意。

    昨夜大雨,柳氏让儿子先行。此时,她整顿车马东西的,也到了海陵。

    听说姑妈来了,墨染自然要去门口亲迎。墨染本想领了青城瑞安一起去的,但想了一想,又觉得该将秋漪叫过来。与他心里,秋漪是他的娘子,他想让姑妈早些见一见秋漪。

    出了议事厅,墨染就先往落雪轩来了。随喜见大少爷来了,忙殷勤过来上茶。柳墨染见了,只淡淡道:“随喜,不必了。我听大少奶奶说你的胳膊被李大麻子伤着了,莫如先歇着。”

    随喜听了这话,心里当真感动。她本就对大少爷有情,听了就情不自禁道:“大少爷,奴婢没有妨碍的!大少爷请喝茶!”随喜还是将茶托高高举过头顶。

    秋漪见了,便对他道:“墨染,你还是喝一口吧!到底不要拂了她的心!”

    墨染听了,也就喝了一口,因放下了茶杯,温言叫随喜退下。秋漪就问:“你白天事情多,如此过来,想必一定有事吧!”

    墨染就道:“我来,是想告诉你,我姑妈的马车到了。你是我的娘子,到底咱们该一起去门口迎接。”

    秋漪一听,就道:“赵管家告诉我了。好,这样的事,我自该和你同去。”

    墨染听了,就温柔道:“秋漪,你若不想去,我也不勉强。到了晚上,我设宴招待,你自会见到。”

    秋漪就摇头叹:“这怎好?不但与礼数不合,叫人看着也不像!我更不愿你为难!”秋漪说着,反倒催促墨染起身,说不如赶紧就去,若怠慢了姑妈,便更不好。

    墨染起身,二人走到落雪轩门口,秋漪就问:“墨染,果然你心里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么?”

    墨染就摇头:“真的没有。我希望见了姑妈,姑妈能多提醒我一点,让我有点触动——”

    柳墨染不记得和姑妈的点滴,但凭直觉,他猜测姑妈一定是个和善不过的人。柳氏由丫鬟小絮儿搀扶着,也就下了马车,掀了帘子,但见府内素白的一片,心里已然大恸了。

    她踉踉跄跄地下了马车。见了两个侄儿,就悲叹道:“到底我来迟了!”

    柳氏满心悲怆,见了墨染行动自如,心里自然感到惊异。因忍住悲痛问:“墨染,怎么你竟可以下地走了?”

    墨染就回:“姑妈,我如今好了。”

    柳氏听了,更是上下仔细打量了柳墨染一回,因道:“此番,我还带了好些新进的药材过来,与你瞧病。不过,你当真是好了么?”柳氏见侄儿无恙,心里固然激动,但还是有些疑惑。

    墨染就道:“姑妈,我果然好了。”虽他不记得从前,但见了马车下这位端庄华贵的中年妇人,心里还是升了几分亲切。“此事说来话长。待姑妈进去了,我再好好地说与姑妈听。”

    瑞安过来了,见了母亲,便在柳氏的耳朵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柳氏听了,心里不禁吃一惊!原来墨染的身子骨虽好了,但却又失忆了!他并不记得从前。

    柳氏便掩住心里的复杂,点头道:“好。”她抬起头,遥望府内,想着老太太此刻已不在人世,一时眼泪就又滚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