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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九听了,就道:“小的这就为大少爷取下!”武九说着,赶紧将挂在墙壁上的弓取了下来,墨染接过,也就装作顺势看了一看,就对着那弓把上刻着的那个‘秦’字说道:“武九,这个‘秦’字,是个什么来头?可你不是姓武的么?”
墨染说罢,沉沉看着他,只想再次肯定心里的猜测。果然,他是秦国简派来刺探的人么?武九见了,心里却大为惊慌。既然大少爷问起这个了,他只有硬着头皮说道:“大少爷,这个‘秦’字,其实是我的一个朋友的姓氏,这把弓箭,便是我那位朋友送了给我的。”
“哦,原来是这样。”墨染说着,点了点头,也就将弓箭又还了给他。墨染的眼睛一聚,一下就注意到武九的床头,摆放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不用猜测,他也知道那包袱里头放的定然是武九的随身鞋袜还有银两。墨染就问他:“武九,你在我这里,看家护院的也快半个月了。我给你们的月俸也不差。你是想在我这里长做呢,还是短做?”武九听了,就道:“大少爷何出此言?大少爷既然厚待武九,武九自然想长做下去。”
墨染听了这话,就微微一笑,因对武九道:“武九,你家里可还有别的什么人?可曾娶妻?”武九听了这话,就摇头道:“武九在老家尚有父母,娶妻却是不曾。”
“为何不娶妻?我看你也是三十出头的人了。”
“武九不打算娶妻。只因为,武九是个行踪不定之人,娶了妻子,也不能够常回,也是叫人独守空房。”武九说着说着,就泄露了心意。自打跟随在秦国简身边,成了他的死士,武九就丢开了成家的想法。因为秦国简曾救过他一命,所以武九就认为,如今自己这条命就是秦国简给的。无论怎样都是要效忠他的。且对此,自己还是立下了誓言的。他清楚知道,早晚有一天,自己这条小命就会丢,自己尚不能保全自己,何苦要害了别的女人呢?
但和他说话的人是柳府的大少爷柳墨染,武九在不经意之间,说话就已经自行矛盾了。只是他并未察觉。是呀,既然打算在柳府长做,又何谈行踪不定?墨染听了他这话,也微微点头,并不点破。
墨染就道:“不过,你在柳府,是可以安定下来了,只要你愿意。”
武九听了,就苦笑:“小的感谢大少爷的厚爱。只是与这婚姻上头,小的是真的不敢多想。也不怕大少爷笑话,与从前儿,小的却也动过春心,也曾相过几个姑娘,但到了后来,总是不了了之。因此,因有了这么几段,弄得小人也怕了。依小人看,倒不如一个人过得好。”
墨染就道:“人各有志。只是你既然决定想在这里盘桓些日子,那就不该这么早收拾了包袱。”墨染出其不意地说了这么一句。武九见了,赶紧掩饰道:“大少爷,小的之前四海为家,却是养成了一个到哪都收拾包袱的习惯。其实那包袱里头也没有什么。”
墨染听了,就站了起来,对武九道:“我也不是难为你。只是,你来了柳府时间虽不长,但我也发现,这到了晚上,府里的确安静了许多。说来,你也是有功劳的。”
武九听了,也就说道:“大少爷,这是小人该做的分内之事。若做的不好,反倒是小人的不是了。”墨染见夜已深,也就不想和他多言了。和武九一番交谈,他更加确定了他的身份。墨染的心里其实也好奇起来:若是这武九,潜在府里,果然见查不出什么,到底什么时候会走?是不告而别呢?还是对他落落大方地辞行?墨染总觉得,武九来海陵,进入柳府,除了调查他的出生,还有其他的目的。
墨染起身,对武九道:“今日,我不过和你聊一聊。你早先休息吧,我也出去了!”武九听了,就作势要出来送墨染。墨染就道:“你回房吧。你们这几个,一向起得早,睡得迟。不必送我。”墨染说着,就着月色,大步就离开了这里。
墨染也就慢慢走回落雪轩去。待进了房中,发现秋漪已经睡熟了。看着秋漪睡意沉沉的,墨染也不忍心惊动她,见她雪白的藕节似的膀子,还搭在锦被外,就叹了一叹,将她的手腕放进了被子里。自己则在一旁躺下了。一宿无话。
翌日清晨,墨染早早起了来,见秋漪侧着身子,依旧未醒,也就悄悄地起床穿衣。系好了腰带,戴好了玉佩,就着这面西洋琉璃镜子,墨染注意到秋漪已经睁开了眼睛,正抬着个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呢。墨染就回了头笑:“你倒也醒得早!”
秋漪听了,就笑:“你醒了,其实我就醒了!对了,昨晚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说要等着你呢,但到底困,熬不住了,不知不觉也就睡着了!”
墨染听了,就也笑:“你睡着了倒好。我就是担心你等我。”说着,墨染便又对秋漪爱怜地道:“秋漪,你什么都好,就是一个毛病没改。”
“墨染,我到底什么毛病儿?你这样一说,只叫我觉得身上有什么大的不好。”秋漪听着,倒是上了心了。
“哎,就是睡觉不老实。这天气都是深秋了,天也凉,到了夜里更甚。再过几天,就要立冬了,你睡觉时,总喜欢将手放在外面。怪到一天到晚的,你的手总是冷。”
秋漪听了这话,心里愈发感叹了起来,因对墨染道:“我知道你关心我。只是,我这是小时候就落下的毛病了。只怕是此生难改的了。我三岁上起,自打我的娘去世后,我夜里想娘,哪怕是做梦,都要伸出个手。这毛病是真的改不了了!”秋漪说着,却又深深一叹。
墨染听了,也颇动容,想了一想,因对秋漪道:“也无妨。这以后,你睡觉时,我握着你的手就是。”秋漪听了,就笑:“墨染,那你呢?你握了我的手,你自己也冷呀!”墨染就摇头笑道:“我不冷的。男人是无所谓的。”说着这些话时,秋漪已经从床上起来了。她看着墨染忙忙儿地就要出去,便又问:“墨染,这一大早地,你是要出府去么?”墨染就道:“秋漪,其实你不必这样早起来。今日,我到底还要出去。我那位新交的朋友,这会子已经在茶楼里等我了!”
秋漪听了,就笑:“真正我的心里,已经起了好奇心了!这到底是什么人,竟引得你这样忙碌?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墨染听了,就也笑:“真正我心里也奇怪呢!不过也就是萍水相逢,但我真的觉得他有莫名的吸引人之处。因此,总想和他攀谈。”
秋漪听了,就顿了一顿,故意问道:“墨染,你见的,莫非是个女子吧?”
墨染就笑:“秋漪,当然不是。你若不信,大可随我一起去会见。”秋漪听了,就摇头道:“我不去。我知道,你是有正经事的。真正这府里的琐事儿,就已经困住我了。哪里还能够出去呢?”
墨染就笑:“我这位朋友,过几日便要走了。不过,我和他说话,当真是投缘。”墨染说着,便又要往书房去。他在书房里头取了一本卫夫人的字帖,放在怀中。秋漪就问:“怎么,你见他怎么还带上字帖了?”
墨染就告诉她:“我这位朋友,和我的兴趣爱好几乎是一致的。他也爱书法,爱写字儿。昨儿个,我和他正说到西晋东晋时候的一些事儿,不知怎地,这一说就说到书法上来了。我这位朋友说他身边并没一个卫夫人的字帖,我便说我家里珍藏了一本。他听了,极为高兴,叫我务必将字帖带了去给他瞧。”
秋漪听到这里,想了一想,就道:“墨染,看来你着实是寻到志同道的人了。有机会,你不妨请他来家里做客!”墨染听了这话,也恍然大悟道:“是呀,我怎么没想到呢?”说着,又拍了拍脑袋。
秋漪就道:“对了,你这个朋友,到底多大年纪?莫非,是个老学究么?”
墨染就摇头:“当然不是。他年纪轻得很,似乎比我还小上那么几岁。不过,虽然如此,但其人见识渊博,学问也好,却是不类这海陵城里的世家子弟可比。”
秋漪听了,心里愈发好奇了。“是么?你对他的评价,竟是这样高?那我心里头更是好奇了!”
墨染已经整理完毕,听了这话,就对着秋漪笑:“你既然想见,那我就听你的。今儿个晚上,我就请他来咱们的落雪轩小酌如何?”
秋漪听了,就道:“如他愿意来,那我自然尽力招待。墨染,你的朋友,我总会奉为座上宾。”
墨染听了,想了一想,就道:“好,我这位朋友喜喝菊花茶,喜欢吃菊花做的点心菜肴。也喜欢那些菊花的诗句。却是个难得的风雅之人。你若将这些安排妥当了,有一日,他离开了海陵,我想起来也觉无遗憾了,因到底尽到了朋友之谊。”
秋漪听了,就笑:“菊花茶、菊花点心?真正这有何难?墨染你只管放心就是。我保管你晚上回来,不会失望。”
墨染听了,也就对秋漪笑了一笑,说道:“我知道你也是个雅人,你办事,我从来都是放心的。”墨染一径笑,一径和秋漪又说了什么,方出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