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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如练,投射到屋里,诡无忧只能看到身边人的剪影,头戴束发冠,身上那件衣装,用手摸也摸得出正中央那条张牙舞爪的龙。
“无忧,朕只是来看看你,天亮前便要走的。”东方墨隐在诡无忧耳边低声道。
诡无忧强忍着眼泪,如此,便印证了东方墨隐如今确实身处困境,她却还误会他变了心意。她想问东方墨隐究竟是为谁所胁迫,但东方墨隐只是将她揽入怀里,轻轻说了句,“朕只在这里歇一歇。”语气里全是令人心疼的疲惫。诡无忧听着墨隐的心跳,平静又踏实,好像不多久时,墨隐便入睡了,诡无忧却陷入了一种无奈却又纠结的情绪中,若是不让他坐上皇位,他是否便不似此般辛苦了?可若不做皇帝,他此刻已是命绝。事已至此,诡无忧便闭了眼睛,放纵自己享受在他怀里的这片刻欢愉。
不知何时,诡无忧竟也睡了下去,再醒来时,床榻边上空空如也,好像昨晚东方墨隐并未来过。如果不是石枕旁那枚刻字玉佩,她几乎以为昨夜那个拥抱那场陪伴是自己的一场妄想。只不过,这冷宫也是朱红高墙,他是如何做到不惊动旁人进入的呢?
起了床,不知祝大宝与挽情去了哪里,却见许辋川正站在堂屋门口好像在候着诡无忧。
“早上还是有些凉,站在外面多久了?”诡无忧开门见到许辋川有些吃惊,“有事直接叫我一声,何必等在外面,怪冷的。”
“没什么事。”许辋川仍旧是站在门口。
“昨日睡得还好吗?”诡无忧知道那杂物间只有一张土炕,睡着应该并不舒服。
“还好,习惯了。”许辋川好像有话但又不好开口一样,站在一边,等着诡无忧来问。
诡无忧看着月季也长出了些绿色,便朝走廊方向边走边问,“是不是有话要说?”
许辋川跟在她身后支支吾吾地说了句,“昨晚我都看见了。”
“看见什么了?”诡无忧轻笑起来,这会子许辋川却像个少年似的了,净说些没头没脑的话。
“你们和好了吗?”许辋川说完便直愣愣地看着诡无忧。
这时,诡无忧才明白许辋川看见了什么,他看见了东方墨隐进了这冷宫,也看见东方墨隐进了她的房间,他是顾忌着姐姐的感受才说得这么犹犹豫豫。
“之前是误会的话,现在也谈不上是和好吧。”
“那你觉得,他好,还是韩大人好?”许辋川低着头踢着长廊上的台阶,状若不经意间问了这句话。
原本正观察月季花骨朵的诡无忧回头看了看许辋川,又笑起来,“跟韩大人又有什么关系?”
许辋川看了诡无忧一眼,重新低下头,“算了,看来你也不是什么事都看得透。”
诡无忧又气又笑,这会儿才觉得这少年大概早就拿自己当做姐姐了,所以没拿她当过“主子”,倒是遇到事情很护着她,这么想来,诡无忧又觉得很感动。其实从出生到如今,她一直也没有受过什么委屈。幼时,虽然样貌丑陋,但父母亲却对她呵护有加,等随了师父,师父也格外照顾她,遇上东方墨隐后更是成了他的掌中宝,一丝难过都没有,如今进了冷宫,虽说前两日有人要将她踩在脚底,却还有这个默不作声的弟弟护她周全,想来这一生至此,也算是幸运了。
“主子,主子,您看,奴婢跟祝公公给您带回来些好玩意儿。”挽情从长廊跑下来便喊,这冷宫里没有了旁人,挽情愈发没有个女孩子模样了。
“您瞧,这鱼儿多漂亮啊。”挽情手里捧着一个茶盅,白底的茶盅盛满了水,水里正是一条金色小鱼在摆尾。
祝公公手上的碗里也盛着一条小鱼,比挽情的要稍微大些,红体黑点,鱼尾像扇面一样,也十分漂亮。
“从哪里弄来的这两尾小鱼的?”诡无忧一面喜欢地看着,一面问道。
挽情看了看祝大宝,一时没说话。诡无忧抬眼看向祝大宝,只见他正对着挽情挤眉弄眼不知在传递什么暗号呢。
诡无忧却又看向挽情,“哪儿来的?”
“是……是从点翠园的池子里捕来的。”挽情垂着头,越说越没有底气。
点翠园,紧挨着皇后娘娘的寝宫,若被她看去,少不得又是一个招惹祸端的由头,诡无忧正要差两人还回去,便听见有人高声通报,“皇后娘娘驾到。”
诡无忧看着面面相觑的祝大宝与挽情叹了口气,“走吧,迎驾。”
朝着正红大门走去,诡无忧心想,这皇后娘娘真是闲的发慌,大早上怕是还没来得及吃饭呢,便要来吵闹,自己一早大好的心情又要被破坏了。
诡无忧不出门不知道,一出这正红门便看见一众公公婢女跟在皇后身后,来势汹汹让诡无忧一时觉得惊讶,这是要闹什么?
“诡无忧,你可知错?”皇后娘娘似是拿住了什么把柄似的。
诡无忧只觉得她傻,不过两尾鱼便惊动她亲自到这冷宫里来兴师问罪,摆明了让大家看着她是来挑事儿的,不过,既然她问了,自己也得回答啊,“不知何事惊扰了皇后,大清晨便兴师动众到这冷宫里来。”
“你唆使奴才到点翠园偷鱼,你还说不知何事!”皇后娘娘气势冲冲的。
诡无忧心里忍不住冷哼,这话说出口也不怕人笑话,“偷鱼?怎么叫偷呢?鱼非你私人之物,点翠园也非你私人庄园,你因了后宫哪条哪款说我唆使人偷鱼?”
“你……来人,把刚刚偷鱼的奴才给我拖出来!”锦罗华一时说不过竟要找人动手。
“慢着!”诡无忧喝住正往前走的两个太监,“皇后娘娘你若看我不顺眼,只针对我便是了,拿我的人做什么?!道理没有讲清楚就要动手,说您是嚣张跋扈还是理屈词穷呢?”
皇后被气得脸色突变,竟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却见一旁赵妈妈接了话锋,“诡无忧,你当皇后娘娘是何人了?当众顶撞,不懂礼数。后宫可是有这条规矩,当众顶撞皇后者,打五十大板。来人呐!”赵妈妈到底是老奸巨猾,“连带昨日里那一巴掌算上,诡无忧,该打一百大板。”
诡无忧正想着对策时,却见身后的祝大宝与挽情如两支箭一般冲出来,跪在皇后跟前,大义凛然地说道,“是奴才的过错,要罚就罚奴才吧。”
诡无忧更是有些慌忙了,这两个孩子这么冲出去,不是送死吗?!赵妈妈连她都要打一百大板,他们这样送上门去还能活着回来?!
“来人啊,连诡无忧一并这两个奴才都大板伺候着。”赵妈妈笑起来,与她相比,诡无忧还是稚嫩得很。
正在诡无忧一时无措时,却听卢桂升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