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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安山见麦芽这般关心他,也感动的很,“谢了,我身体已经坏完了,喝什么也不顶用,倒是留给夫子喝吧,哦对了,夫子这两日就暂住我家,等祠堂那边打理好了,再搬过去。”
孙夫子拱手向他致谢,“那这两日就打扰纪村长了。”
见他对自己行礼,纪安山也赶忙拱手回礼,“夫子严重了。”
麦芽瞧着好笑,这敬来敬去,只怕敬到明儿早上也没完呢。
林德寿边喝酒,边跟纪安山说起祠堂桌椅的事,纪安山琢磨了会,觉得还是让元青抽空打些家具,元青以前在县城当过学徒,这做家具的手艺是没话讲,就怕他一个人忙不过来。
元青却满口答应,“只要先给夫子把住的东西打出来,其他的以后再慢慢置办,至于书桌,我也能带着做,慢慢来就成。”
孙夫子也说,这办学堂也不是急的事,那就慢慢来,反正他这把老骨头,以后都不走了,就留在榆树村,尽心培养榆树村的小娃们。
听了他的话,大家都很高兴坏了,特别是林德寿,他早就想让林虎去上学堂,可惜没时间,也没银子,只能任由他每天在村里跟只野猴子似的,上窜下跳。
不过他也担心起束脩来,“那个……夫子啊,我是想问……想问您打算收多少束脩呢?”
纪安山微微动了动眉梢,林德寿问的,也正是他想问的,乡下人没那么多钱供小娃上学堂,要是这学堂收费贵了,只怕有很多出不起呢!
孙夫人爽声大笑,“你们把老夫看成什么人了,要是为了束脩,我就在县城教学堂,哪里会回来哟!”
林德寿闻言松了口气,不过转言又道:“夫子说的极是,可是您要是不收钱,我们也过意不去。”
纪安山也道:“束脩当然是要收的,至于收多少,不如就凭各家的情况而定,家境好的,可以多教些,要是日子穷的,拿些鸡蛋,鱼肉之类的也能抵数不是?”
夫子连连点头,“村长说的极是,本来老夫也不是为了束脩来的,若是只谈钱,怕是要毁了读书人的清洁。”
麦芽见他们都谈好了,便笑着替他们添了饭。
吃过晚饭,元青正好要回家,便顺路送他们一程,林德寿喝了不少,纪安山只稍沾了些许的酒,倒是孙夫子酒量不错,虽然喝的不少,脸上却没有丝毫的醉意。
临走时,田氏抱着剩的老鳖汤,要给村长带回去,可纪安山说什么也不肯拿,再说他晚上走咱不方便,怕万一摔了,浪费了好东西。冬生便主动说送他们回去,反正也不远,一会就能回来了。
把客人都送走了,田氏母女还得收拾碗筷。
麦芽在大锅里添了水,锅洞下还留着些温度,能把锅里的水温热,正好用来洗碗。
没有洗洁精,只得往水里撒些碱粉,不过这碱粉用多了,伤手,所以一般洗碗的活都由田氏干。
“你去扫地,碗留给娘来洗就成,”果然,田氏瞧见她洗碗,卷了袖子就过来把她拉开。
麦芽傻笑着靠着田氏的背,撒娇道:“娘啊,你现在能代我洗碗,可成亲以后呢,要不我成亲也把您带着,跟我一块过咋样?”
田氏愣笑道:“说啥傻话呢,谁家姑娘嫁人,会把老娘带着,那还不得叫人笑话死,娘以后就自己过,谁也不跟,你们只管把你们的小日子过好,平平安安的,和和美美的,那娘也就安心了,芽啊,还记得明天是啥日子不?”
田氏冷不丁的这样问,麦芽一时还真不好回答,她又像别人穿越,还带着记忆,她完凭猜测,要么就是干脆不知道,反正是失忆了。不过,听田氏这会口气,有些哀伤,弄得她心里也有些酸酸的,她试探着问道:“娘,明儿是不是我爹的忌日?”
田氏又叹气,“是啊,没想到你失忆了,还能记着你爹的忌日,你小的时候,你爹最疼你了,走哪都把你顶在头上,让你坐在他肩膀上,”田氏回忆起过去的事,一说就停不下来,“娘生你那会,连着两年天灾,地里的庄稼长的跟草一样,大冬天,外面天寒地冻,家里粮食吃完了,再没有吃的了,娘吃不饱肚子,就没有奶水喂你,你饿的呀,睡在那小篮子哭的那叫一伤心,你哥哥那会也小,才四岁多,看你哭的嗓子都哑了,就天天坐在摇篮边晃着你,那小手也冻的透红,肿的跟馍馍似的,你爹冒着大雪去河边去,凿开冰面去掏鱼,可那会啥都没有,掏鱼哪那样容易,后来冻的久了,掉进水里,冻了大半个时辰才爬上来,从那以后,他就落下病根,以后就这样拖拖拉拉的,一直也没好,没过几年,你撒手去了。”
田氏眼中有泪,听的麦芽心里也酸酸的,她能想像得出,在那样冰天雪地里,一个为了家,为了孩子的汉子,是怎样在冰水里挣扎,“娘,明儿咱一早就去给爹上坟,咱把家里做出来的菜,都给爹带上尝尝,还有我酿的水果酒,也一并带着,也好让他安心,让他瞧见,我们现在也不愁吃了。”
田氏慈爱的摸摸她的脸蛋,重重的舒了口气,忍下滚到眼眶里的眼泪,撑起笑脸道:“成,就听你的,明儿一早咱就去给你爹上坟。”
冬生送过村长,很快就回来了,他回来的时候,怀里还抱着毛茸茸的小东西,本来是很高兴,准备给麦芽一个惊喜,可一到厨房,见她俩面上都有些哀伤,他还以为出啥事了呢,正要开口询问,懵然又想起,明儿是爹的忌日,心下便明白了。
他悄无声息的厨房站了一会,等平复好心情之后,抬起带笑的脸,走了进去,就好像啥也没看到似的,“麦芽,瞧瞧我给你带什么了?”他将毛茸茸的小东西举到麦芽眼前。
麦芽听见哥哥叫她,抹了把眼泪,猛的转回身,正好对上跟她平视的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倒把她吓了一跳,“呀,这……这是小猫啊?”
冬生笑呵呵的把小猫交到她手里,“我把老村长送回去的时候,瞧见他家院子里一只老猫产下一窝小猫仔不久,我们不是老鼠挺多的吗?纪叔就抓了一只送给我,这猫毛是黑色的,听说黑色的猫,最会抓老鼠。”
田氏收拾好心情,也转过来看,“村长家的猫我一早就听说过,他家猫最会抓老鼠,不像村里有些人家的猫,只会吃,啥用都不顶。”
麦芽瞧着这只小猫也很稀罕,但是她对猫有些抵触,不如小狗来的亲切,。不过,家里老鼠的确挺多的,特别是到了晚上,就听见那旮旯角落,咯吱咯吱啃东西的声音。她家一只没有能制老鼠的东西,这老鼠胆子就越发大了,有时还敢跑到床上闹腾呢。的确是该有只能抓老鼠的猫了。麦芽摸着小猫,柔软的脑袋,“那这猫咱就养着吧,不过,它可得会抓老鼠哟!”
冬生笑道:“一定能抓,你瞧它毛色多亮。”
田氏不再看了,转身去继续刷锅,洗过一遍的碗,都搁在一边,再把大锅里的洗碗水舀出来,倒进一旁的大水桶里,这水没有加化学品,还能留着喂猪。
冬生把小猫交给麦芽,拿着扫帚把堂屋地扫了,又把桌椅板凳,归置好。
麦芽寻思着给小猫安个家,如今天气渐渐冷了,不如就在锅灶后面给它安家,到了冬天也不冷,“娘,我把小猫放锅洞后面行不?”
田氏舀完了锅里水,又重新添上干净的水,用来清碗,“行哪,用草给它随便铺个就行,猫又不讲究,它要是淘气,整天都不见最影子,你给它安的再好也没用。”
“嗯,”麦芽用些干草给它堆了个简易的小窝,又从晚上的剩饭里,盛了些饭,拿汤汁拌了,端给它。
小猫嗅了几下,可能是平日里没吃过啥好东西,这会一个闻见肉香,也不害怕了,伸着头,就过来舔食。
瞧它吃的欢,麦芽却想着,以后可不能把猫喂太好,不然长的太胖,还怎么抓老鼠。
厨房的事情忙好之后,田氏又仔细把菜柜关好,上好插销,有些容易坏的菜,都吊在井里,防止坏掉。
忙好了这些,天色已经很晚上,麦芽跟冬生洗洗都睡了,因为明儿一大早得去上玟。
次日,公鸡才叫一遍,外面还是黑蒙蒙的一片,四周都还是静悄悄的时候,田氏就起来。
简单洗漱之后,乘着两个娃还在睡觉,她就开始准备上坟要用的东西。
冥钱,香烛是早就备着的,还有一挂小鞭炮,一坛子水果酒,卤肉也切了些带上,还有麦芽昨天烧的猪大肠,她早留了一些,外加一碗白米饭,三个馍馍,几个果子,一双筷子,都准备好了,点了点没有遗漏,便把所有东西都装进篮子里,上面用布盖上。
忙完了这些,她才去烧的早饭。
最近,他们家早上都煮的稀饭,麦芽前些日子腌的咸鸭蛋,也能吃,洗去黄泥之后,在稀饭锅上面搁一个蒸筏子,把洗好的咸鸭蛋用小盘子装了放在上面蒸,等稀饭做好了,咸鸭蛋也就蒸好了。
田氏把大锅里的稀饭烧开,再撤去大柴,换小柴加上煨着,烧稀饭就得这样烧,得慢慢熬,否则不是糊了就是不黏糊。
烧好了稀饭,她又得抓紧时间,把鸡,鸭,鹅从笼里赶出来。
鸡笼连着外面圈的栅栏,只要把两边隔的挡板拿开,小鸡就能自己跑过去。鸭子得赶到后面的水塘。鹅也得一并赶去,现在是入秋,青草少了,鹅有时得赶到很远的地方放,乘着两个孩子还没起来,田氏便去放鹅了。
等她放好鹅回来时,麦芽跟冬生早就起来,也干好不少家务活,两头猪也喂过了。
麦芽一早把锅盖掀了,让稀饭凉着。又把卤锅里的卤肉捞上来,再把没卤的肉放进去,她只恨这里没冰箱啊,不然还能干好些事呢。如今要不是把卤肉都吊在井里,也不容易保鲜。
“娘,吃饭了,”麦芽盛了三碗稀饭出来,端到院子里,泡菜之前放在大锅里蒸的,端出来就稀饭吃,她也把咸鸭蛋端了出来,不过在此之前,已经先用凉水泡了一会,不然剥不了壳。
“来了,”田氏在井边洗了个手,把鞋底子在地上踏了踏,上面沾了不少泥巴。
麦芽瞧她身上沾了不少花粉,有些野花也是秋天开,比较野菊花,就有好多种哩,“娘,你身上衣服都脏了,待会换下来洗洗。”
田氏一屁股坐下,端起碗,喝了一大口黏糊的稀饭,道:“换啥呀,回来不还是得干活嘛!”
麦芽动手剥咸鸭蛋,低着头道:“咱一年才见我爹一回,不得收拾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吗?又不差这会功夫,等下咱都去换了,穿的鲜亮些,让我爹看着了也高兴不是?”
田氏没想到这丫头想的还挺多,当下笑道:“行,就听你的,不过咱可不是一年只看你爹一回,上回清明的时候去过了,今儿是忌日,当然得去,过年之前也得去一次,那是上年坟,你爹在那块清静的很,只怕我们去多了,他还要烦哩!”
麦芽被她讲笑了,笑着问道:“那我爹生前是不是长的跟哥哥差不多,也有这么高,这么壮实,也这么勤快呀!”
冬生也坐下吃饭,听见二人的谈话,也不插嘴,只低头吃饭,麦芽把剥好的咸鸭蛋,搁到他碗里。冬生抬起头来看看妹妹,无声的笑了。
田氏听到她的问话,满脸的不屑,“你哥哥哪有你爹长的俊,你爹那会在村里,不晓得有多少女娃想嫁把他哩,还好,你娘动作快,要不现在也没你俩了。”
麦芽心想,田氏还真敢说,这话只怕要谁听见都是惊世骇俗之言。可麦芽却知道,她今儿心情压抑,所以才会开起这样的玩笑。
于是她也笑道:“那是我爹有眼光,不然他咋在那么多人里面相中你呢!”
冬生闷了半天,终于插话道:“娘,快说吧,不然过会就晚了。”
麦芽暗骂哥哥笨蛋,瞧不出娘今儿心情不好吗?能顺着,就顺着她些,免得惹她伤心。说话间,她又剥好几个咸鸭蛋,搁进田氏碗里一个,自己吃一个,又转手递给哥哥一个,他吃的实在太快了,两口就没了。
田氏也不再说话,夹起鸭蛋咬了一口,奇道:“嗯,芽子腌的鸭蛋这样好吃哩,蛋白又不咸,蛋黄还冒油,我就没那个本事,去年也腌过几个,你哥哥说咸的都进不了口,一个咸鸭蛋吃三碗稀饭都没吃完。”
冬生指着碗里剩的半个咸蛋黄,“这蛋黄太好吃了,都是油哩!”
麦芽瞧他们吃的高兴,自己也高兴,“娘,我又留了几个,回头给李婶送些去,要不给大花跟小花也送几个,林大姑家的两个小娃娃也挺可怜的,咱这吃的了,也不能看着人家挨饿。”
田氏道:“你腌的咸鸭蛋,你想咋弄不就咋弄,娘不管,你们都吃好了没,吃好了,咱就走了。”
“好了好了,”冬生扒完最后一口稀饭,临了还夹了个麦芽剥好咸鸭蛋,也不就饭,就干吃。
麦芽也把东西收了收,等上坟回来再洗。
听了闺女的话,田氏进去换了身衣裳,麦芽也逼着冬生去换了件像样的衣服,不过还是短袖的,这是之前李氏帮忙做的,至于其他的衣服,不是小了,就是破的不成样,也没法穿了。
一切准备妥当,冬生锁了门,田氏跨着篮子,三人一块往后山方向去了。
话说,榆树村最初的规划设计还是有些头脑的,就比如这坟茔,如果一家一地的盖,那坟头指定是随处可见,那样不见占地方,还影响美观,大晚上的,要是走夜路也森人的很,走几步就碰见一个坟,走几步又看见一个,那样的话,谁晚上还敢出门。
而且有些地方的坟茔就盖在自家屋后,那样的场景,实在难以想像,一出门,周边都是坟堆,每天早上出门,都得给先人们先拜拜,还得请他们晚上好生在自己的棺材里待着,别没事跑出来吓人。
榆树村得益于纪安山的统一规划,特地在离村子六里之外,开了一片陵园。
其实也算不得是啥陵园,就是在周围种了些树,把中间的坟地圈起来,有个边界。所有属于榆树村的人,死后都可以埋在这儿,而且那块荒地够大,还能给每家块场地,相当于家族陵墓了。
田父的坟地就在最东边,跟田氏其他先去的老人们埋在一起,不过今儿只是田父的忌日,所以其实坟不用上,只在清明跟上年坟的时候,才会烧纸放鞭炮。
田氏带着两个娃,走到一田氏的坟头跟前,放下篮子,一双眼痴痴的盯着坟头上竖着的石碑。
在穷乡僻壤之地,也买不到啥值钱的墓碑,田父的墓碑,都是用最普通的石头,粗略雕刻的。
不晓得为什么,瞧着碑上刻的人名,麦芽心里止不住的发酸,眼睛也涩涩的,鼻子也跟着发酸,下一刻就想哭。
感情真是很奇怪的东西,或许是看着墓碑,让她想起那一世的父母,现如今失去了女儿,他们是不是也一样的伤心难过,想着想着,她竟真的哭出声。
冬生闷着头不吭声,见妹妹哭了,走过去轻摸她的头发,低声对她道:“每回来上坟你都哭,你不是说要让爹看见咱们光鲜的模样吗?你老是哭,该惹他老人家担心哩!”
麦芽抽泣着擦了擦眼泪,“那行,我不哭了,”她在心里对着田父的墓碑,虔诚的念道:“对不起,我占了您闺女的身体,可我也不是有意的,一切都是命数,不过您放心,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孝敬娘亲,帮衬着家里,让哥哥早些娶上媳妇,好让田家早日有后。”
冬生拉着她跪在坟前,磕了三个头。
田氏一边默默流泪,一边把篮子里的食物摆上,“娃儿他爹,你女儿有本事了,会做好些菜,家里就靠着她做的这些菜,连房子都盖了新的,咱家芽子打小就聪明,他们都说麦芽做的菜好吃,下酒最好了,今儿我也给你带了点,这水果酒也是她酿的,你尝尝香不香,你要是喜欢喝,就给我托梦,下回来还带些给你尝尝,”摆好了菜,她把一坛子水果酒倒在田父墓碑前。
冬生找出篮子里的鞭炮,又摸出火石。只等田氏拜祭好了,临走时,再把鞭炮点上。
田氏还没念叨完,拿了块布,蘸了些酒,把墓碑仔仔细细的擦干净。
寂静的荒山坡上,在清晨的雾气快要散去时,响起一阵短促,又清脆的鞭炮声。
坟一上完,田氏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刚才的伤心难过,眼泪汪汪的全都不见了,催着身后的麦芽跟冬生,“你俩快些,来进卤肉的人,说不定都到了哩,别肉了。”(这里肉,指的是慢的意思,方言!)
田氏急起来,那小步子跟跑似的,连冬生的大长腿都赶不上了。
这会天已经不早了,村子里的人,都忙起来。
田氏走的太快,正巧前面有棵大树,挡了视钱,她也注意,在转过这棵树,冷不丁的跟一个撞上,直撞的是眼冒金星。
“哎哟,是谁一大早的不长眼睛,赶着去投胎哪!”
一听着嚷嚷的声音,麦芽莫名就心烦,咋那么倒霉,到哪都能遇见谢婆子呢!
田氏听见谢婆子这样讲更气,不过,她担心家里有人等着,也懒的跟她计较,“你管我呢!”说完,她就要走。
谢婆子捂着头,也没撞出啥大问题,可她嘴上不肯放过田氏,又见她急着走了,便把矛头对上麦芽跟冬生,“你娘撞了我,连个屁都不放,你们俩个小崽子,也不拿老娘当回事是吗?我告诉你们,要是把老娘撞出个好歹来,非叫你们赔银子不可。”
冬生懒得跟她一般见识,绕过她就准备走了。麦芽也惦记着家里的生意,不想同她啰嗦,“你能叫能跳的,说明没啥大事,再说,你身子比我娘还结实,咋会轻易就撞坏了,我们还有事,没空陪你吵架,等哪天我空出时间了,再慢慢陪你吵。”
谢婆子一大早的,火气也不小,连着这么些晚上没睡好觉,这脾气当然是渐长了,“哟呵,你们还真不把老娘回事呢,我告诉你们,本来这事我不打算追究的,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你俩敢走一个试试!”谢婆子耍而泼来,那也是能轰动世界的主,属于无赖加泼皮。
“娘,娘,你在这儿干啥呢,快跟我回家吧,爹还等着你回去做饭呢,”从远处跑过来一个女娃,冲过来抱着谢婆子的胳膊,拿着两只大眼睛在麦芽跟冬生身上扫来扫去。
麦芽认出她是谢文远的妹妹,谢红玉。这村里跟她同龄的女娃不多,所以她记的准,再说那天谢婆子跟林大姑都要打架了,所以她记忆深刻的很。
谢红玉模样有些可怜巴巴的,一双眼睛透着叫人怜悯的目光,眼睛也水汪汪,好似只要轻轻一碰,就要掉下泪来,看样子,这位谢小姐是个爱哭又胆小的女娃。
谢婆子甩开她的手,没好气的骂她,“你娘差点就被人撞死了,还烧什么饭哪,你没看见他们欺负你娘吗?”
“娘……”谢红玉怵怵的瞧了她一眼,而后又对麦芽他们歉意道:“我娘就是这脾气,你们别见怪,我这就拉她回去。”她是想这么做的,可惜她这小胳膊小腿的,哪里拉得动谢婆子。
“死丫头,回去我再跟你算账,”谢婆子争凶巴巴的骂了她一句,正待开口骂对面的三个人时,谢红玉急忙在她耳边嘀咕几句,也不知讲的什么,谢婆子刚刚还要打雷下暴雨,一转眼,便云开雾散,先前的凶样全不见了,笑的好不得意,“老娘今天不跟你们计较,算你们走运,红玉,走了,快跟我回家。”
田氏早在她跟谢红玉嘀咕时,呸了一口,就往家去了。
冬生也跟着她一块走了,根本就没有要理会谢婆子的意思。
麦芽其实也想走的,可就担心谢婆子不依不饶,所以她站在这,准备跟谢婆子喷一会唾沫,现在一听谢婆子放出这话来,她摇摇头,准备追上哥哥。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怎么瞧着谢红玉的眼神,一直盯着李家的大门,是李元青家,不是李元木。好似,她很期盼有人从那门里出来一样。
还真别说,想什么来什么,估计是李元青在家听到田氏讲话的声音,便打开门出来瞧,见着是麦芽在站在那,便走了过去,“你怎么在这?一大清早的,你们这是去哪了?”他也瞧见走远的冬生,瞧着他们应该是从村子外回来的。
麦芽对他笑道:“去给我爹上坟去了,今儿是他的忌日,这不,刚一回来,就遇到个碰瓷的,我正准备赶紧回去呢,家里还有好些事。”
谢红玉瞧见李元青出来了,眼睛一下就亮了,都快盯到眼里,麦芽在一旁瞧的真真的。
谢婆子走了好几步,回头见她没有跟上来,喝了她一声,这才把谢红玉给叫走了。谢红玉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的,可最终却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李元青也完全没有在意别人的,“对哦,你看我这记性,你咋不早些告诉我,我也能跟你们一块去上坟,就算不为别的,也该尽点些不是?”就算不是直系亲属,去上个坟也并不奇怪。
麦芽笑了笑,道:“那等上年坟的时候再叫你一块吧,李婶还在家吧?不过我还得先回去了,早上还有人过来进货呢!”
李氏拄着拐棍,慢了一步走到门口,拐杖是元青新给她做的,怕她走路摔倒,“是麦芽,你站门口干嘛呢,快进来坐坐!”
麦芽本来是不想打扰她的,可瞧见她出来了,赶忙跑了过去,“李婶,我们一早去给我爹上坟了,这会才回来,还得赶紧回去呢,您要是忙的话,下午再去也行,不急这一会。”
李氏握着她的手,笑道:“我哪有啥事要忙,倒是元青一大早就起来打家具,又上山去砍木头,忙的很,我是没什么事,正准备去你家帮忙呢,正好碰见你了,那咱俩一块走吧!”她转头又对元青吩咐道:“你家把两头猪喂了,家事我都弄好了,中午也过来吧,你一个人在家也做不了饭。”
麦芽忙道:“对啊元青哥,中午过来吃饭,打家具也不一天就能干下来的,你再急也不至于急在这一会,纪叔不是也说了,带着干吗?”
元青笑嘻嘻的点头,“成,那我再干一会就过去。”
麦芽冲他笑了笑,扶着李氏,往家去了。
路上,李氏轻声叹惜道:“唉,你娘去上坟,又哭过了吧?”
麦芽黯然的点头,一手拉着李氏,跟着她的步子慢慢走,“我娘是不是每次去上坟都哭啊?”
“谁能不哭呢,人都说,女人命里三大苦,幼年丧母,中年丧夫,晚年丧子,咱这是摊上了,能有啥办法,乡下人最怕有病,一旦要是病倒了,十有八九都得到阎王殿里去报道,元青他爹去的也早,不过那会元木长大了,能帮着我干些活,不像你爹死的时候,你们兄妹都还小的很,不过最难的时候也过去了,你们都长大了,眼看着就要成家立室,我们也算是对得起故去的人,芽儿啊,以后不管多难,都要好好生活,两口子一起过日子,把日子过好喽,比得到金山银山都来的重要!”
麦芽心里酸酸的,是啊,故去的人,就再也看不见了,时间一久,只怕连他长啥样都要忘记了。只有等到失去时,才晓得,以前那些被浪费掉的时光是多少可惜,与其失去之后再去惋惜,不如珍惜眼前拥有的一切。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把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去过。
两人走到门口,瞧见外面已经停了不少驴车,其中也有陈掌柜家小二来送货的马车。没错,是马车!
李氏吃惊道:“哟,陈掌柜真是发达了,把驴子换成马了,这得要多少钱哩?”
麦芽稀罕的跑去摸摸马背,摸摸马肚子,马脖子,总之,就差马蹄子不敢摸了,“这马肯定很贵,看着毛色就不一样,它跑起来可比我们家驴子快多了吧?”
“那是当然,”小二从院里往外搬东西,往马车里搬,“这马要一百两银子一匹呢,咱们掌柜的下了血本的,不过掌柜的说了,这是母马,要是以后下了崽,他可以送你们一匹小马驹!”
“真的啊?他真这样讲了?”麦芽听的心花怒放。
小二以为她不信,很肯定的道:“当然是真的,掌柜亲口跟我说的,他对你们咋样,你们心里不清楚,他早说你们家的驴子拉车太慢,也知道你们没钱,托你们家的福,一个夏季他总算赚了些钱,自然得感谢你们。”
麦芽差点要跳起来鼓掌了,她真想要一匹俊马呀。
小二赶来的马车,后面是个车厢,却简陋的很,本来也不是拉人的,是陈掌柜怕遇上下雨天,把货物淋湿了,才做了个简单的防雨的。而且为了方便上货下货,车厢的门是从左边开的,而不是正面。
赵康顺也搬了坛子出来,搁到自己的马车上,瞧见小二的马车,朗声笑道:“我们也托了麦芽的福,可我们拿什么她呀,陈掌柜这是叫我们难堪哩,要不这样吧,我前儿听说麦芽会烧王八,赶明儿要是抓到啥野味,也一并送来给麦芽好了。”
麦芽没想到自己烧个王八居然让所有人都知道了,她笑道:“烧王八也不是啥难事,你们要真逮着了,我教你们就成,不用拿来给我。”
李氏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已经进了院子,这会院子里摆了几大盆新鲜的猪下水,都等着清洗呢。田氏已经换了早上的脏衣服,带着刀剪,坐在那剔毛,瞧见李氏来了,急忙叫冬生把凳子给她端来。
麦芽站在门口又跟他们聊了会,这才会回院子干活。
小二跟进来,追着她问,“陈掌柜说,你那素卤也不错,今天有卤青豆吗?要不卤豆腐干也成。”
麦芽卷了袖子,跟冬生一块分装卤肉,听见小二的问话,想了下才跟他说道:“青豆子昨儿没摘,现在现卤也来不及,要不这样吧,我给你些卤汤,等回去之后,你让厨子把压过的豆腐干放在卤汤里,大概一个上午就能卤出来,卤的时间越久越进味,等吃完了,再把新鲜的豆腐干放进去,这样边卖边卤也是可以的。”
小二道:“这样也行吗?”其实他的意思是,这样一来,陈掌柜就不用再进她家的卤豆腐干了,她不是少了样生意吗?这种亏本的买卖,她竟也敢做。
麦芽无所谓的笑了,“那有啥,我总不能把配方抱一辈子吧?再说了,我可以卖给你们卤汤呀,这里面的配料可是多的很,而且还得是老卤,一般的新卤做出来的不好吃,味儿不浓也不香。”
冬生道:“你们都不晓得,麦芽研究这卤汤,可是费了好些功夫,哪是一朝一夕就能干成的事。”
小二点头也道:“这话没错,最近咱们县城里也有好些人开始琢磨卤肉,他们从我们店里把卤汤买回去,再请那大厨跟药材师傅一同研究,也真叫他们研究出来了,不过大家都习惯买我们那儿的卤肉了,陈掌柜卖的也不贵,又不是做的富贵买卖,都是平常百姓的家常菜,他们也愿意买。”
麦芽很同意陈掌柜的做法,对小二道:“你回去跟陈掌柜讲,总共也就十六个字,人无我有,人有我优,人优我廉,人廉我转,做生意的精髓都在这十六个字里,虽然瞧着简单,就是十六个字,但做起来,却并不那么容易,以后咱们卤香园的卤肉也要继续开发新的东西出来,等到天气冷了,卤肉也不好卖了,到时候咱自会有别的方法来补救。”
小二喜道:“陈掌柜正是有些担心,他说卤肉热天容易卖,可冬天却不行,卤汤都得冻成冰了,还怎么吃呀,卤肉又不能热,所以他也正想问你呢,说不定过几天,他还会到你家来一趟,跟你谈谈呢,哦对了,陈掌柜知道你喜欢吃糕点,特意买了县城里最好的糕点,让我带过来给你,”小二忽然又想起来,赶忙跑到马车前边,从座位旁掏出个布包,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层油纸包。
“陈掌柜连这个都记得呢,”麦芽捧过油纸包,放在鼻间闻了闻,尽是满满的桂花香。看来陈掌柜真懂的收买人心,晓得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道理,倒不像有些生意人,抠的跟周扒皮似的。
小二一边往车装东西,一边跟他们唠起家长,他又说起宏家的事。据说宏家的铺子又开始营业了,不过这回他学聪明了,把饭馆改成客栈,大概是觉得干不过陈掌柜,自觉的转了行当。
其实仔细想想,宏有成也不可能真的放着生意不做,专来找谢家的岔,那得多吃亏,本来这亏吃的就够大了。在麦芽看来,这宏家跟谢家一定得是老死不相往来,彼此恨透了对方。可小二接下来的话,叫她惊的掉了眼珠子。
小二神经兮兮的对他们道:“连我都没看明白,这宏家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两家都闹成这样了,他还惦记着谢家的亲事,听说他已经托人找到县老爷,想请县老爷做主呢,咱们县的这位县老爷也是个贫苦出身的乡下人,听说谢文远有抛弃糟糠的嫌疑,立马就把发榜文书扣下了,这还了得,才中了一个举人,就敢翻脸不认人,这样的人,就算做了官,也指定好不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