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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胤禛将一系列的证据扔在贾元春面前,当他用看死人的目光冷睨着她时,她才知道平时冷淡着一张脸的爷是多么地温和……她只觉得在这样的目光下,浑身冷叟叟,前后心都是透凉透凉的,什么样的思想都隐藏不了。
她后悔,为什么要听母亲的话,她只是一个侍妾,搬倒了满府的女人也轮不到她上位啊,为了一个虚无飘散渺的协议就什么都听德妃的,那个心机深沉的女人能给她什么好处?!爷倒了,她贾元春能得什么好,也逃不过一个出低卑贱的侍妾身份,好处……大约只贾府吧,可是贾府就真的赌得赢吗?十四阿哥的年龄确实是有些优势,可相反的,这优势也是劣势,至少年长的阿哥多年经营的势力、人脉及对政务的熟悉不是他能比得上的,出身,也不过一个妃生的阿哥,正经比起来,也高不了八阿哥多少……
——其实还是有差别的,德妃至少还是满八旗包衣,良妃卫氏,只是汉包衣,还是从辛者库出来的,不过以贾氏此时的嫉恨懊悔的心理,她是不会去分辨这差别的。
“爷,您饶了婢妾吧。”此时的她再也无法维持她那矜持、自视高其他侍妾一等的神态,她扑跪在他脚下,珠泪成串,滑入鬓角,丰润完美的下颔高高抬起,秋眸楚楚可怜,“婢妾无法违抗母亲的意思,是婢妾不对,是婢妾的罪该万死……可是,我们没办法反抗德妃娘娘的旨意,我们贾府……”
“所以为了你们贾府就要雍亲王府所有人的命是吗。”他语气轻淡,她却能从中感受到一股深沉的危险。
“不,不,我们没有这个意思,是那个奴才自作主张……”
到了这种时候还想着诱惑他,妄想得到他的怜惜,他厌恶踹开她,“事情败露居然还敢离间我们母子的感情,实在可恶可恨——”即使心知肚明他依然得在这个女人面前演戏,她能对他不慈,他却不能不孝。
贾元春被踹趴在地,胸口一阵锥痛,脑中一阵恐惧,他不会杀了她吧?!她猛地摇头,急急分辩苦苦哀求:“德妃娘娘只是想给钮祜禄侧福晋一个教训,我们没想要连累整府的人啊,真的是那个该死的奴才,是他想陷害婢妾啊……爷,您相信婢妾,婢妾那么敬您爱您,怎么会想害您呢!婢妾只是太嫉妒钮祜禄侧福晋了,为什么她就能独得您的宠爱,为什么她就能不停地为您诞下子嗣,婢妾只是想要您看一看婢妾,真的没别的意思啊……求求您,饶过婢妾这一回吧,您让婢妾做什么都可以……婢妾、婢妾可以将所有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您……”
反正已经死了的奴才随她怎么说都行!什么家族,这会儿贾元春全忘了。她曾跟乌雅氏等人偷偷去看过幽禁在梨院的张氏,高高的院墙,里面全是杂草、老鼠、**的气息,曾经那样纯稚圆润可爱的张氏瘦得跟三五十岁的骷髅没什么两样,一听门外有声响便尖叫着扑过来……她不要跟张氏一样,被关到梨院里发疯,她也不想死……
真是丑陋,明明是为了权势利益,偏偏还要为自己做下的一切编造一个美丽的借口。嫉妒,谁不嫉妒,可是嫉妒能成为谋杀别人性命的借口吗?还说爱他,爱他哪点?他的身份?地位?还是他的独宠风光?爱他到想谋杀他的妻儿属下?!可笑。天下爱他的女人多了,难道他要一个个顾着来?
他伸手修长的手,捏住她的下颔,唇角挂着淡笑,眼神狠厉:“哦,你知道什么?说来听听,若你还有你们贾府有用,爷也不介意放你们一条生路……”
“我们、我们贾王史薛四大家族一直以来明面上是太子的人,实际上、实际上我们一直是在为德妃娘娘办事……”
贾元春知道的也不多,不过足够胤禛知道稍微有些能力的几个包衣世家久远以前的图谋了。他重生前曾以灵体的存在观看过大清后几代的兴衰,可以说后来皇权微弱,除了皇帝平庸、被各种规矩制度限制得连吃饭穿衣都没什么自主权有关外,跟内务府包衣、包衣世家的势大,影响甚至暗中控制了皇帝衣食住行不无关系……再想想弘历前朝子嗣稀少可以说有富察氏的私心在,但后期……绝对跟那些内务府包衣出身的妃子有关。
想到这里他放开了贾元春,开始寻思着,这绝对不再是他所经历过的大清朝,很多东西都改变了,但截止目前,历史大的方向并没有改,想来那些所谓包衣世家的野心也是一样……乌雅氏这一支自己后来抬了旗,后来被抬旗的还有高氏、魏氏、金佳氏?他微皱着眉,这种关于后宫的事他当初就没刻意去记,现在也只有一些印象,到底还有多少包衣加入了其中,他们是一开始就加入还是后来才加入的?领头的人是谁?
他想知道,不过处置了这些人并不能根治问题,他喜欢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像上辈子抓吏治抓民治一样,即使面对再多的困难也不曾退缩,这次,为子孙计也要好好想想一个万全之策才行。
“爷?”贾元春见他不说话,怯怯地喊了一声。
“你们都为德妃娘娘做过什么事?”他头也不回地问。
“婢妾不知——”
“嗯?”他乌黑的眼深似黑渊,那淡淡地一瞥就叫她浑身僵冷无力,不知为什么今天格外觉得这位伺候了几年的爷可怕,她擅抖着回道:“婢、奴婢以前伺候娘娘的时候曾不小心听过,孝懿仁皇后产前产后那段时间的衣物、熏香有、有动过一些手脚……”
晴天霹雳!
胤禛身子微晃,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他的皇额娘生前极受皇阿玛宠爱他是知道的,她的身体虚弱……也确实是从怀孕后开始,产后因小公主早夭更是衰竭得厉害,甚至精神恍惚,他一直以为她是受不了丧女之痛,心如死灰……
好久,他才漠声道:“宫中其她的妃子呢?也动过手脚了?”
“皇上雄才伟略,对后宫掌控能力极强,娘娘轻易不敢动的……”贾元春益发小心翼翼了,她知道如今只能尽力让爷知道她的用处了,不然以爷的性子和能力,想要她一个小小的侍妾无声无息地消失只是一句话的事。
也是,以她的隐忍和心计要争宠还用不上那些手段,上辈子要不是最后是他坐上皇位而不是她一心期盼的老十四,大失所望下暴露了她内心一直以来的想法,他还真真小看了他的亲生额娘呢,也是从那时起,他才转过头关注起自己的后宫,知道了在潜邸前的一些事。
“四大家族?”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跪伏在地的贾元春根本看不到,“现在有没有跟十四阿哥或其他皇阿哥联系?以前的事,留有暗帐吧?过段时间请你的母亲和祖母来看看你吧,我想你们会有很多话要谈的……希望最后的结果能让爷满意。”
“……是。”
直到胤禛离开,贾元春仍瘫跪在地,她身上的衣服都被冷汗透湿,浑身的肌肉骨头仿佛不是自己的,真正见识了胤禛的威压,她压根就起不了一丝反抗的意识,如今人离开了那惊骇畏惧之感依然留在她心头。
她脑中想的只有怎么样说服她的祖母和母亲……
“苏宜尔哈。”
“爷?”苏宜尔哈放下手中的针线,回抱着这个一进来就搂着自己不说话的男人,感觉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哀伤气息,也不问,过了一会儿才道:“想吃什么,妾身给您做。”
胤禛脸上不由绽了抹笑,他的小莲花这是把他当孩子哄呢,心情不好就给他做好吃的……算了,感伤这种东西向来不是他所好,他也没那个时间,什么事到最后还得面对。“难得你这么关心爷,爷也不客气了,来几个清淡的疏菜就好。”
这是大晚上好不好,还不客气呢?你爷谁啊……她心里碎碎念,原想着最多煮碗面罢,没想到这人会顺杆爬。
正要下床,他拉住了她:“算了,你身子还没好,又做针线又下厨的,可别熬坏了。”
他体恤她,她又怎能看着他心情不好而什么都不做呢!她浅笑着拍了拍他的手,“两步路而已,又不是多劳重的工作,还能累坏?你也知道我的身体,健康着呢。”
“健康也不能可着劲折腾……我还想你伴着我过完这一生呢。”
她一怔,第一次听到他这种类似于承诺的话。遂即,一双妙目似笑非笑地瞪他:“放心吧,以您一办差就忘我的状态,妾身肯定活得比您久。”
他无奈:“也就你敢这么说。”心里却明白她在躲避……唉,确实还不到时候,等吧,反正他有的是耐心。
“妾身是说真的,养生最基本的,一日三餐要及时吃……”
他笑:“不是有你吗。”笑容里有着难以察觉的狡黠,有了上辈子的教训,他怎么会不注意养生呢,只不过看着她关心他,细心嘱咐苏培盛记得按时给他端上饭菜,出门给他捎带点心……他就觉得心暖暖的,很舒服。
她无语,他这是赖上她了?!
他拿出披风包起她,再双臂一搂抱起她:“好了,既然你一心想为爷下厨,爷陪你去好了,给你打打下手。”
“不是君子远庖厨么?”她讶异地瞅着他。
“爷还能叫规矩礼法绑死?”他嗤鼻,他都在她身上破多少例了,她没发觉啊?
她黑线,他不是向来标榜规矩吗,整个雍亲王府差不多都给他整治成一军区了,就是后院这些女人也都轻易不敢越雷池半步。敢情他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好了,赶快做吧。”
她白了他一眼,找了个沙锅用水略淘了下米,就开始煮粥。反正她正在坐月子,顺理成章地指挥他洗青菜、摘海瓜子——因为她要用罗勒炒海瓜子、杀鱼……看着他微皱着眉,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到后来镇定地运用上内力解决……她承认,她看得很欢。
反正一个人是做,几个人也是做,中间的空档她又做了好几碗双皮奶,让人给元寿和冰雅端了去,剩下的春雨和芳茶她们爱吃也分了去。
她则和他端着香喷喷的米粥,一大盘鲜、香、甜的罗勒炒海瓜子,两碟苏宜尔哈亲自腌制的咸菜——萝卜缨鬼子姜和酸辣大白菜,一盘素炒青菜、一盘鸡丝竹笋、一盘香菇木耳,一条蒸鱼,回了屋里吃。
经过了厨房那么一闹,又吃了这么一顿色香味具全的粥菜,胤禛发现自己的心情果然好了很多,待翠竹她们将碗筷收拾下去后他已经看起了苏宜尔哈早先在做的针线,并煞有介事地跟她讨论起来——她正在给小弘晨做未来要穿的小袍。
她从一开始的以为他关心自己坐月子期间做针线会伤眼;到中间他挑着儿子要用的小肚兜、小被子、小枕头、小袍子……的各种花样怎么幼稚怎么不雅观,让她觉得他啰嗦;到后来,说到她给儿子女儿一年四季做了多少衣服鞋帽,而他呢,春夏秋冬平均每季还不到一套……她悟了,他启承转结了这么久,就为了告诉她,她给他做的衣服太少了。
不过,她不会如他的意的,太过轻易得来的东西都不知道珍惜,她还是喜欢做完再给别人惊喜的感觉。便故作听不懂地转了话题,“爷,弘晨是不是也跟元寿一样给起个小名啊?”
话说,小七弘晨不仅生日跟他皇玛法同一天,连长相也有六七分像呢。“就叫安康吧!”他说。
元寿,安康,倒是不错。只是她听着怎么觉得像福康安呢,幸好不是福尔康……呀呸,苏宜尔哈心中巨汗,赶紧抹掉那个脑残的名字。
“怎么了?”他见她脸色不大好,“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我觉得这名字起得好呢,我就希望孩子们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成长……”
他以为她想起巴豆油的事心有余悸,无声地抚了抚她的背心,“不要再想了,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的,我保证。”
这种事能做什么保证?“我知道爷的心跟我是一样的!”儿女都是父母的心头肉啊,若是出事,想必他也是不好受的。
“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