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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胡说……”花容娘子醉得也不轻,抬手挥了几下才拍开司三娘的手,嘟囔着道:“那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现在……我早忘了。瞙苤璨午”
“忘了?”夏小鱼不相信,摇着头道,“我才不相信,喜欢一个人说忘就忘了么?”
“呵,你问问她,她忘得可比我还快呢,当初还山盟海誓呢,你侬我侬,要等到花谢花开,山崩地裂,哈哈,结果不到两年就跟了别的男人,连孩子也生出来了……也怪不得人发疯……”花容娘子用筷子指指司三娘,“就是她……无情无义啊,哎……”说着她拿筷子敲着酒杯,曼声唱道:“纵然有阶前月下情义盟,也终究成落花流水一场空……”
“无情无义?”夏小鱼转过头去看着已经酒力不胜倚倒在旁边的躺椅中的司三娘,傻乎乎地问道,“容娘说你是个负心人……真的么?钡”
司三娘呵呵地一笑:“负心?……那谁又负了我呢?也许,是老天负我?”她咯咯地笑起来。
“情”之一字,是非对错,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司三娘笑了一阵子,又轻轻地低喃:“他从军入伍,去得太久了……两年……我等得太长了……等不到他,却等来了另一个人……”
说话间她转头看看身边的摇篮里酣然入睡了孩子,秀美的脸上,露出温柔如水的笑容,在初升的月下,笼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辉铩。
夏小鱼看得有些痴了,突兀地道:“那你为什么不和那人在一起?”
“因为那人后来又喜欢上别人了……”司三娘转头对她一笑,笑容落寞苦涩。
“活该……这就是自找的……活该……”花容娘子趴在桌上,侧头过来,笑嘻嘻地指着司三娘,“你变了心,然后你喜欢的人也变了心,这就是报应。”
“是啊,你说的对,是报应。”司三娘笑着应了一声,“满意了吧?”
“嗯,满意了。“花容娘子一双水光敛滟的眸子微眯着,咯咯地笑,”满意了……”
“你……后悔吗?”夏小鱼望着司三娘,轻声道。
她想到了自己,她不是也在等着,守着吗?
是不是,有一天,她也会如司三娘一样,不会再等着那个人了。
她也会喜欢上另一个人,或者最后也和司三娘一样,最终还是孤单一个……
是她变心的报应……
“后悔?”司三娘仿佛听见了好笑的事,掩唇花枝乱颤地笑了好一会儿,才道,“不,我从来没后悔过……为什么后悔呢?我那时候是真的喜欢上了那个人,喜欢并没有错啊。”
夏小鱼似懂非懂地看着的司三娘,桂花酒酿的后劲慢慢地显现了出来,她已经无力多做思考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人如此,事如此,情亦如此……”司三娘的笑容因着醉意显得迷离,似喜似悲,“我从不后悔……因为,遇见了那个人,我才知道什么是真的喜欢……为什么,要后悔呢?”
“啊,说这么多做什么,还剩下一坛酒,不如今天我们一起喝了吧!”花容娘子在一边不耐烦地道,“管他什么人啊事啊情的,喝酒!”
酒还没喝完,司三娘和花容娘子都已经醉倒了,倒是难得喝酒的夏小鱼坚持到了最后。她笑眯眯地歪歪倒倒地对着醉得一塌糊涂的司三娘和花容娘子福了一福,大着舌头说话:“多谢……两位……盛情……我,我这就先回去了。”
踉跄着走了两步,她又回头摆了摆手道:“不用送了啊……”
走出门来的时候,门口正有人在盘查着等着送她回去的陆家的轿夫。
夏小鱼晃悠悠地上前去眯着眼睛,歪着头看了看说话的人,“嗤”的一笑,指着那人道:“我认识你……你是付超。”
付超吓了一跳,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醉醺醺的女人,半天才认出来此人正是那天的那位“花痴”姑娘:“夏……姑娘?”
这形象,痴笑疯傻的样子……付超在心里暗暗咋舌,这也太不雅观了吧。
“你也认得我?”夏小鱼反过手来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然后又对付超道,“嗯,我要回去了。这是我的轿子……”
“哦,那姑娘快上轿吧,这天太晚了,最近不太平,所以还是小心些好。”付超好心的叮嘱。
“嗯,好……”夏小鱼似听非听地随便应付了一句,扶着扶手,摇摇晃晃,好不容易摸进了轿子,“付超,再见哈。”她还很有礼貌地跟付超道了声别。
“行,行,再见……”付超只盼她快些走,省得麻烦。
软轿行不多远,与刘齐擦肩而过。如同有感应一般,他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软轿远去,这时付超跑过来,行了一礼道:“大人,刚才盘问过了,是陆家的轿子,在这里等着接那个夏姑娘的。”
刘齐愣了一下,今天陆迁来过刑部官署,有提到过夏小鱼到漱蓝堂赴宴的事,当时陆迁还半开玩笑地道:“你那天送她回来的时候,做什么了?吓得她都不敢出门了?”
刘齐觉得很冤枉,他也知道夏小鱼一直推脱容倩的邀请不肯出门的事,可是没想到陆迁会来这么一说……
他根本没做什么!
怎么可能做什么?
可是很明显,她是在躲着他,不然怎么会一直找借口拒绝倩倩的邀请,又应了司三娘的邀?
不只应了邀,还吃到这么晚才散场……
知道她来了漱蓝堂,天稍晚一些,他就有些担心,带了付超几个人在这几条街上都已经转了好几圈了。
“那姑娘喝得醉醺醺的,还喝到这么晚,也不怕出事……”付超道。
刘齐皱起了眉,喝醉了?
“你带人先去其他地方转转就收队回去吧,我有些事要办。”他想也没想扔了一句话给付超,便转过身,顺着小轿远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付超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半天没回过神来。
他当然也不喜欢连着两个月,天天被逼着陪着刘大人在街上转到半夜,可是今晚这样收队也太突然了,让他实在感觉有些接受无力。
新婚第二天就开始亲自带人天天巡街,这种事原本就够让人没法理解了,今天晚上又来这一出……
老大的行为真是越来越……天马行空,神乎其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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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轿的颠簸让夏小鱼胃里越来越不舒服,翻腾着只想吐出来,她实在觉得受不了,叫停了轿子,下了轿,晃荡着走到路边暗处的一棵大树下,手扶着树干,弯下腰,张着嘴喘气。
把胃里的东西吐出来,就舒服了。
这样喝酒的历史,即使以前在现代的时候,也只有过一次,那一次,她喝得太厉害,胃里不舒服得一晚上没睡着,睁着眼睛看着和她同住的女孩子发酒疯说胡话,然后第二天一整天都没有胃口吃饭。
说到喝酒,她是最悲惨的那一型,总是先胃胀得难受,然后是四肢无力,因为胃先难受,所以身体自然而然的拒绝喝更多的酒,所以她总是身体极度不适而神志却一直能保持着一丝清醒。
醉也不能醉得彻底,实在是最糟糕的了。
就象现在,她明知道自己的形象有多狼狈,可是这样至少会舒服一些,所以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刘齐远远地看着她,终于有些不忍地走了过去。
走到她面前,他拿出手巾递了过去。
很及时……夏小鱼想也没想拿过来擦了一把嘴。
吐了一次以后,感觉舒服了些,她擦好嘴,抬起头来道:“谢谢。”
一眼看到刘齐,她吃了一惊,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手巾,又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她灌了一坛多的桂花酿,脑神经被酒麻痹得反应迟钝,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应该是轿夫大哥的脸,变成了另一个人……
而且,好象自己欠了这人不少手巾了吧?
嗯,其实这人的确长得还真是不错呢……
她边想边嘿嘿地笑了一声,笑容看上去有些痴傻弱智的感觉。
刘齐微微蹙眉:“你喝了多少?”他喝酒的经验远比她多,很明显,她并没有完全醉,大概七八分,只是有些不受控制的程度,所以她应该能听明白他的话。
“不多,”夏小鱼嘴里又一阵翻腾,立刻弯下腰去,干呕了几下,半天长长吐了一口气,保持着弯腰的姿势,没有抬起头来,“只是一坛子桂花酿……”
“为什么喝酒?”刘齐不假思索地问了以后才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不在点上,这有什么好在意的,可是他却在意了。
“为什么?”果然,夏小鱼也对他这个问题表示很无聊,“喝酒要有理由吗?那刘大人喝酒都是什么理由呢?”
她虽然喝了酒,反应却并没迟缓多少,刘齐哂然一笑。
“呕”夏小鱼刚抬起头,又低下去呕起来。
“桂花酿喝下去通常不会这么难受,你喝得太过量了。”刘齐道。
夏小鱼没理他,接着吐,吐完也不再计较欠了他几条手巾了,拿手巾用力擦了擦嘴,然后抬起头,开玩笑地对刘齐道:“刘大人,你太不地道了,你看到别人的丑样子不自行退避三舍,还故意走近了来看,是想让我以后看见你都不好意思啊?”
她一抬头,便撞进了他静静注视着她的如夜般黑眸之中,心里猛然一悸,后面玩笑的话,竟然一句也说不下去,只能傻乎乎看着他发怔。
“为什么躲着我?”刘齐慢慢地一字一句地问,“你在担心什么?”
根本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问,夏小鱼的心一阵急跳,方寸大乱,还好她清醒得快,很断然地道:“我不知道刘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都说酒后吐真言,看样子你真的没有醉。”刘齐戏谑地道。
“我不你的犯人!”在这样的微醉的情况下,和他说话总是会心神不宁,夏小鱼的抬高了声音,尽量掩饰自己的不安,虚张着声势,“我有没有醉,说的真话假话,你管得着吗?”
“你在躲着我,为什么?”刘齐没有理会她类似抗议的话,又问了一遍,“连陆迁都看出来了,小鱼,你在自欺欺人。”
“陆迁……他,他说什么了?”夏小鱼有些心慌了,忘了反驳他的话,不由自主地脱口问道。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的问话,间接地证明了刘齐的说法,她的确在躲着他。
“陆迁问我送你回陆府的晚上做了什么,让你不敢出门……我想了想,想不出来我做了什么……”刘齐说话的时候,一直注视着她的脸,没有漏过一丝细微的表情,“我想不明白,所以才想问一问。”
两个人对视着,刘齐的眼神坦坦荡荡,夏小鱼却渐渐由惊慌转变成了愤怒。
“你到底想说什么?”夏小鱼退无可退,终于爆发了出来,“行,我告诉你,我是躲着你,这样你满意了吧?高兴了吧?”
有一瞬间,刘齐深不可测的眼中突然如水面漾起了微波,随即他唇角轻轻勾起:“嗯,我是很高兴。”
他的声音温柔得不象话,振动得人的呼吸都不自觉地加快。
夏小鱼一时有些发懵,好不容易刚稳定的阵脚,又一阵大乱。
她努力挣扎着让自己冷静下来,低下了头。
今晚上太不利了,自己喝了酒,头脑不清,而对方清醒明白,思路明晰,这样明显不在对等面上的对弈,自己注定要败下阵来,说不定一时不慎说出了让自己悔恨终生的话也不一定。
所以,此时此刻,走才是上上大计。
可是为什么,自己只能想到”逃走”这一个办法?夏小鱼有些纠结起来,为什么,逃避……这并不是自己的习性,自己到底怎么了?
刘齐并没有给大多时间让她思考,又接着道:“我一直以为,你是讨厌我的,即使现在,不讨厌也不会有多少好感……可是,现在我觉得我想错了……”
“你没有错,我对你并没有多少好感……”夏小鱼狠狠地道。
刘齐不以为意地一笑:“那你在害怕什么?”
他得意洋洋的样子比任何时候都要可恶可恨,可是心里涌出来的第一感觉竟然是被人欺负了以后的委屈,夏小鱼咬着唇,皮肉的痛把要泪水抑了回去。
她不可能在他面前哭,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
“小鱼?”刘齐注意到她有些异样,不由得放低了声音,轻声道,“你怎么了?”
夏小鱼把脸别到了一边,象是赌气一样,一声也不吭。
刘齐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表露得太急了,她根本完全没有明白,也不会知道,他此刻是真的高兴。
也许这对她太过突然,她并不知道自己用了大半夜的时间想明白这一切时的心情,真的可以用欣喜若狂来形容也不为过。
他试着慢慢和她说明白:“我曾经以为,我没有半点机会……现在才知道,并不是这样的……小鱼,我是说真的,我的确很开心。”
他说话间,抬手想要去拉她的手,又突然反应过来,看了看远处站着的轿夫,把手放了下来。
“我只是希望,既然你给了楚满哥时间,那不防也给我一次机会和一点时间……”
“不!”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夏小鱼冷冷地打断了,“刘大人,你别忘了,你已经有了妻室,你和满哥哥根本不一样,所以,今晚的话,就当做从来没有说过吧。”
刘齐心一冷,夏小鱼对他施了一礼:“刘大人,告辞。”
说完,没等他答话,她转头逃也似的跌跌撞撞地往停轿的地方跑了过去,似乎生害怕一停下来,就被他抓了回去一样。
刘齐愣愣地看着她上了轿,然后轿起轿行,很快就消失在了长街尽头的黑夜之中。
垂在身侧的手捏得紧紧地,他有些自责更有些自悔,默然静立了很久,这才转身而去。
他太自信,以为自己看明白了她的心,所以才愚蠢地想要从“远远观望”的位置靠她近些,再近一些,结果……似乎一切都被他弄糟了。
刘齐苦笑了一下,也许再也没有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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