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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易之并没有听见林秀最后一句话,他生怕被林秀缠住难以脱身,看准机会,立即开溜,哪里管得了其他。≥
不知是天气影响了心情,还是心情影响了天气,今天的天空一扫昨日的阴霾,艳阳高照,晴空万里。在这个寒意逼人的春天里,太阳的光顾,无疑让人感觉身心都倍觉舒适。
太平公主府就在皇城外的清化坊,离张府并不远,张易之步行了一阵子,进入了清化坊门,便远远看见一座豪华的宅第,上面“太平公主府”五个字熠熠生辉。
太平公主,这是一个在大唐三百年乃至中国几千年的封建历史上都赫赫有名的女子。
在后世的小说、电视里,太平公主的形象很矛盾。在有的资料里面,她是善良的天使,只是被权力的洪流卷入了最高权力斗争之中罢了,她厌倦权力,却不得不在权力的大海之中无奈地羇游;在其余的一些资料里面,她又是蛇蝎美人,不仅在生活上穷奢极欲,放*荡无行,还野心勃勃,为了登上最高权力宝座,任用私人、陷害忠良无所不用其极。
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形象,无论如何是无法叠合成为一个人的,因此,后世之人对于这个充满矛盾的女子都十分的好奇,张易之自然也不例外。
但是,理智告诉张易之,这次他若是能不见太平公主,还是尽量不能见她,因为他记得自己曾经看过一个电视剧,里面太平公主和“自己”曾有个一段短暂的露水姻缘,而最终太平公主参与了杀掉“自己”的政变,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爱生恨。
这样看起来,太平公主是张易之决不能去招惹的人物,若是和她擦出一点火花,就是把自己往断头台上推了一把。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好奇心固然重要,和这来之不易的第二次生命比起来,就太微不足道了。
太平公主府门口守卫森严,几个侍卫正昂然而立,目露湛湛之光,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张易之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那几名守卫倒也沉得住气,明明有人靠近,他们竟是头也不回一下,兀自挺挺地纛在那里,根本没有警戒防备的意思,根本就把张易之这么个大活人当空气。
张易之也知道这时候上门拜访的规矩,就是一般有点门第的人家,想要进门,都要先过门子那一关再说。而太平公主是当今最喜爱的女儿,说她是天之骄女一点也不过分,虽然张易之所求的并不是见到她本人,而只是想见一下她府里的一个门客而已,但就是这,也比见到一般大户人家的主人难多了。
好在张易之早有准备,临行之前,他就往自己口袋里装了一些碎银子。
银子在如今这个时代并不能作为货币使用,它的主要用途就是私底下的交易还有缴纳调(人头税)以及保值收藏。而探路钱自然也算得上一种私下的交易了。大唐的铜钱,叫做“开元通宝”,一贯钱重六斤四两,一般人身上只要带了三贯钱以上,走路都要大受影响。因此,这铜钱肯定是没法用作探路钱的。
张易之酝酿了一下表情,缓缓走上前去,对着一名守卫道:“阿兄请了,在下想求见一下贵府的门客张昌宗张六郎,烦请通报一声,可好?”说着,便不露声色地将那锭碎银子递到了那守卫的手中。
五两银子,在神都洛阳这样假钱还不甚流行的地方,兑换六贯钱没有问题,而若是到了江淮那些假钱肆虐的地方,就算兑换十五贯钱都不是不可能的。要知道,这时代一个堂堂的五品官,月俸也不过三贯钱,各种福利加在一起也不过十多贯。虽说当官的主要靠的都不是俸禄,但张易之这五两银子的出手,也算够大方的了。
那守卫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令张易之有些尴尬的是,他竟然把那锭银子毫不避讳地抓在手中把玩了起来,双目还饶有兴趣地看着这锭银子,眼神里的露出也不知是贪婪还是戏谑的光芒。而这一切,他竟然丝毫也不避忌其他的几名侍卫。
好在其他几个守卫则浑如没事一般,看也不看向正在把玩银锭的这个守卫,这倒是让张易之的尴尬稍稍得到了一些缓解。
“好大方的出手!”那守卫微微一笑:“可惜,这大好敲丝,我却无福消受,还是请收回吧!”说着,便将那锭银子又塞回了张易之的手中。
“至于通报,非是我等不帮,只是这太平公主府占地广大,府内有数千人,我等实在无法代为通报。这样吧,公子还是把名帖留下,我等递上去之后,上面自有区处,公子可明日这时候再来听消息。”
张易之一听,暗道一声不愧是太平公主府里的侍卫,应对得体,既不收钱,也不得罪人。
问题是,张易之可拖不起,这件事情处理得越晚,越可能造成难以预料的恶果。况且,就算他只是递上名帖就此离去,人家嘴上说得好听,却未必就会帮着往里面递送,明天他再来的时候,对方只消说一声张昌宗不愿想见,就能把自己堵回去。
张易之只好腆着脸,赔笑道:“务必请帮帮忙。”
那守卫不耐烦起来,道:“府里的规矩,所有拜会者,都需要留下名帖,然后由门房统一放到本人手中。这是这些年以来,公主府里一直坚持的,从来没有过特殊情况,公子若是不愿留下名帖,就请自便吧!”
张易之有些无奈了,他伸手摸了摸怀里的名帖,感觉十分的怪异,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要见自己的弟弟还需要名帖的。但既然这守卫态度如此坚决,旁门左道应该是行不通的,想来想去,还是只能把名帖留下,只希望太平公主府里的门房人品好一点,工作积极性高一点,今天之内,这名帖能送到张昌宗手里了。
正在此时,忽听一个尖锐的声音:“怎么回事?”
张易之回头一看,却见一个黄衣公服的男子正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张易之只一眼,就看出这“男子”是个无根之人,他面皮褶皱得厉害,显然年纪已经不小了,但下巴却一根胡子也没有,光秃秃的。
再结合他的公服,张易之立即明白过来,这一定的公主府的谒者。
谒者属于公主邑司的官吏之一,因为是阉人,一般地位都不怎么高,并没有品级。但他们却有一个油水充足,很有威势的职责,就是收取前来谒见公主之人的名帖,从其中挑出重要的先交给公主。
换句话说,一个人想要见到公主,很大程度上还要看谒者的脸色。
张易之此时正求见无门,见来了一个谒者,那真是打瞌睡遇见了枕头,欣喜无比。他连忙上前两步,拱手为礼道:“这位官人,小人乃是贵府一位门客的家人,因家有急事,需要见一下这位他,还请行个方便!”接着,他又压低了声音,道:“小人定有重谢!”
那谒者到底是个阉人,对于钱财果然没有守卫那么淡定,一听此言,他的眼中飘过一丝喜色。随即,他脸色一沉,一本正经地问道:“你这个事情,倒是在咱家的职责范围之内,不过,咱家一向是以公事为先的,决不能因你而误了府里的规矩,你且先说说,你要见的是府里的哪一位门客啊?”
“前几日才来的,张昌宗张六郎!”
“张昌宗!”谒者脸上的傲慢之色顿时消弭得无影无踪:“请问,阁下是六郎的什么人?”
张易之一听谒者省略了姓氏,直接称“六郎”,显得尊敬得很,非但没有大喜,他的心反而猛地下沉。要知道,一个原本没有什么地位的人要想赢得别人的尊重,提高自己的地位是不二法门,这谒者既然如此尊敬六弟,竟然不敢直呼他的名讳,那说明六弟张昌宗如今在公主府里的地位,已经不容小觑了。
而这,恰恰是张易之最为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