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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被雨滴与弩箭透体而过的那人瞪圆了双眼,胸口与腹部已经被刚才那阵暴雨与弩箭打成了筛子,轻轻的落在了地上。
透过那人身体的弩箭还是原来的弩箭,但透明的雨滴已经变的血红。
弩箭随着被打成筛子的那人落地后,无声的落在了他的身旁,血红的雨滴毫无停顿,在空中斜斜的射向路边‘鹤立鸡群’的安然。
安然看着那个人被打成了筛子,微微皱着眉,拉着艾墨儿准备绕路离开,艾墨儿的小手冰凉,脸色有些苍白,咬着嘴唇紧紧的皱着眉,显然是刚才的情景让她受到了惊吓,无论她怎样的风姿卓绝、六艺闻名于神都,一个生长在周国首善之地的高官之女,又那里这么近距离的感受过血腥、生死。
心里猛然一震,安然拉着艾墨儿闪到了一边,回头就看到正射向自己原来位置的血雨,一只手下垂,一件东西花落到了手心,安然把它举了起来。
楚飞熊见血雨射向的那少年拉着身后的少年闪到了一边,举起那块牌子,眉头略微的挑起,眼睛里微微有光芒闪动,轻轻的一挥手,血雨无声的落在地面,身后一名军士骑马过去从安然手里接过了牌子,送到了他的手中,他把牌子正反两面都看了看,眼睛微微眯起,随手把牌子抛向了安然,一手轻提缰绳,队伍继续向前。
安然接过抛来的牌子,握在手里,拇指缓缓的在牌子上抚摸着,眉头皱的愈发的深了,看着地上的那句死尸及落在他身边的三支弩箭,看着那个抛回牌子,没有任何表示骑马前行的大将军及他身后军士。
他本以为这些年生活的残酷与磨练,已经让他的心足够的坚韧和沉稳,但此刻心里却有着一种被人轻视、无视时的怒意。
如果刚才他没有拉着艾墨儿闪开,没有拿出那块牌子,那么对于那些射来的血雨会不会也把他变成筛子,甚至是连艾墨儿一同变成筛子,以现在那人表现出来的傲慢与强势,他毫不怀疑。
看过那块牌子,没有一句表示,甚至是没有一点表情的,径自离去。
那怒意究竟是因为对方的傲慢与强势,还是因为此刻被自己紧紧挡在后面的那个人儿,安然皱着眉站在那里,沉默着。
大将军与他的亲卫已经走远,围观的民众却还不肯离去,人群里逐渐响起了或因为惊吓此刻声音还在颤抖、或兴奋、或唏嘘的议论,对于被打成筛子倒在地上的那个人,已经没人有兴趣再多看一眼,他们的兴趣更多的是在猜测是谁主使的这场毫无意义的刺杀,以及大将军那惊人的武力。
艾墨儿咬着嘴唇,看着皱眉站在自己身前沉默着的安然,轻轻的拍了拍他的手。
安然回过神儿来,看着艾墨儿咬着嘴唇看着自己,脸上还带着苍白,安然拍拍她的手,两人相对着微微一笑。
“大将军常年驻边,很少回到神都,这刺杀是何人所为?燕国?”
安然缓缓的摇了摇头。
“应该不是燕国,既然已经递交了国书,主动求和,那么这场刺杀便是愚蠢的,多余的。”安然看着艾墨儿,“再说大将军带着一众亲卫,这里又是神都,燕国就是真要刺杀大将军,又岂会单单只派一人前来?”
艾墨儿长长的出了口气,已缓解因为刚才的惊吓,此刻还紧张不安的心,有些茫然的问道:“那会是谁?朝中众臣之间向来比较谦和,也不至于有这么过激的行为出现。”
沉默了一会儿,安然脸上发出一丝莫名的笑意,道:“不管是谁,自有陛下和那些大臣们去操心费神,我们多想多说终归无益。”
把艾墨儿送到离大门几十米的地方,安然站在那里,看着艾墨儿走进大门,默默的转身向回走,心里想着刚才的那场毫无意义或者说是愚蠢的刺杀。
燕国在已经丢失了十三座城池后,递交国书求和,主动提出割地赔款,那么断然没有可能再来派人刺杀周国这次进攻燕国的主将,这对马上就要到来的燕国使团的谈和无疑是雪上加霜,只会让周国愤怒,更加有理由在求和的协议书上加上让燕国难以接受、更加难堪的条件。
燕国没有那么愚蠢,或者说是非要给周国让自己难堪的理由。
整件事无论怎么发展,以现在周国与燕国所处的位置来看,最终受益的只能是周国。
一旦与周国求和的谈判不成,周国继续进攻燕国的话,那么军力不如周国的燕国,只能向更北方的草原王庭求助,想要得到草原上的狼群的帮助,也断然不是给足金银那么简单,备不住草原的狼群南下,打着援助燕国的大旗,顺着就把燕国的城池给攻陷了。
草原上狼王与狼群的贪婪与背信,翻看过去的历史,数次给予世人充足的证据来证明。
那么,这场毫无意义又愚蠢的刺杀,目的便只能是……
让周国在于燕国接下来的谈判中,更加的有利,燕国更加的被动。
想着那天见到的,那个坐在帝国最高的那把椅子上的人,想着他讲话时的柔和与身上散发出的儒雅,安然一直皱着的眉头缓缓的舒展开,笑了起来。
不多时已经走到了洛水边的柳树下,一个青衣小厮快步走了过来,对着安然躬身行了一礼,道:“敢问这位可是安公子,安先生?”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躬身低头的青衣小厮,安然缓缓的“嗯”了一声。
“我家小王爷在前面的画舫上有请安先生过去一叙,小王爷说,在画舫里看到安先生在洛水边漫游,有道是相请不如偶遇,还请先生莫要推却。”
安然刚刚舒展开没多久的眉头,微微的瞥起,淡淡的道:“前面带路吧。”
坐在一身贵气,而又一直保持着温文尔雅的笑容的小王爷对面,安然也努力的保持着脸上的微笑,彼此间客套了一番,便进行着有问有答、不时响起两人笑声的交际,没有冷场与令人尴尬的长时间的沉默,整个过程在两人一直保持的笑容下透着友好、和气甚至是真诚。主人是一个很好的主人,客人也是一个很不错、至少和配合主人的客人。
安然在父母过世以后,一个人在山里拼命的要养活自己,便不可避免的与那些凶兽相遇、搏斗、拼命,时间久了,对于一只野兽是不是会给他带来威胁,就有了一种很直接的直觉,慢慢的这种直觉又被他用在了与人相处上,对于一个人对自己的意图是好或不好,安然都会有一种像野兽一样本能的直觉判断。
在与老师初次相遇时时这样,在于皇子、陈子贤初次相交的时候也是这样,他心里都会有一个直觉上的判断。
现在坐在这里,看着面前一直露出温文尔雅的笑容的小王爷,同样如此。
安然的每一句话都说的很自然,回答的也很周全,但这在安然自己看来便是疏离。
原因很简单,直觉……
来到这艘画舫,坐在这椅子上,看着对面的那个人和他脸上的笑容,安然身体的毛孔便收缩了起来,因为毛孔的收缩,身上的汗毛也都微微的立了起来,就像山里的野兽感受到了危险,都会炸开、竖起身上的毛一样。
这个小王爷让他很不舒服,所以才有了疏离。
他不认为自己是因为小皇子现在以及将来的地位才与他相交,也不认为自己与陈子贤相交是因为胖子的财富,同样,与小王爷的疏离也无关地位或是财富。
实际上从刚才楚飞熊的那道飞射而来的血雨开始,他就已经推翻了他自己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如果说之前因为自己是师从修经处,心里有些微微自得的话,那么在那记飞射而来的血雨以及楚飞熊事后莫然,或者说是傲然而去的身影印入他心里后,他就已经无比清醒的认识到,哪怕自己将来师出修经处,作为一个修者,没有足够的实力,那么想要得到帝国内某些人的尊重与正视,还是如同妓女写给恩客的情书一般苍白、无力。
小皇子与他相交,可以说是一个未来的皇帝为了与修经处之间的关系更加的紧密无间,提前对一个将来可能代表修经处的人,做出的一种友好的姿态或是一种相互间提前磨合了解的示意;那么与陈子贤的相交,更多的是在安然在过后的接触中,凭着感官与直觉,慢慢的握住了胖子伸出的那只友好的、肥腻的手。
来这艘画舫前,小王爷的青衣小厮对他说的相请不如偶遇,在见到小王爷,等到安然坐在椅上后,安然心里相信,这真不是偶遇。
世间有哪有那么多的,那么巧的偶遇,偏偏在自己回修经处路上的洛水边偶遇到了,此时离洛水画舫热闹起来的时间还很长,所有停靠在洛水的画舫都静悄悄的。
不是偶遇的偶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