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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这才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大清的好皇帝。”太皇太后激动的赞许着。
“皇祖母,留她一命吧。”玄烨终是不忍。
“哎,到头来,她也是温庄公主的血脉,就让她在后宫中了却余生吧。”太皇太后感叹,“皇上勿用劳神,待过一段时日便好了,哀家已下旨提前遴选秀女,一定添几个你心宜的女子。
再则、这后宫之中哪能不相见呢?只要你心已放下,今后待良贵人宛如常人便是了。”
“一切谨遵皇祖母教诲,孙儿告退。”玄烨混混僵僵,失神的走出慈宁宫,梁公公急忙搀扶着。
“哎!苏麻,姑姑不会怪我吧。”太皇太后呢喃着,她只能狠下心来,只要有一颗威胁到大清的基业的火种,她都会掐死在萌芽中,因为这大清的盛世,也是她拿自己的一生的幸福换来的,她定要坚守。
“格格,这是良贵人的命啊,今后要看老天的造化了。”苏麻嬷嬷静静答着。
主仆二人从盛京的咸福宫到今日的慈宁宫,曾这样静静的度过多少个漫长的黑夜,恐怕谁都已经记不清了。
慈宁宫内只留下无数的叹息声。
长春宫的岚音也没有入睡,她总觉得被那镯子好似吸食着她的血水,断不敢再佩戴了,慈宁宫的一幕幕仍在眼前。
难道太皇太后知晓这镯子的来历?岚音陷入沉思,奢望身居妃位的念头逐渐褪去,只有皇上心中有自己,还强求些什么?
忽而听到簌簌的脚步声,“岚儿。”熟悉的柔声入耳。
“皇上?”岚音唤着,话音未落,已被玄烨紧紧搂在怀中。
岚音感到了玄烨传递给自己无尽的失落和绝望,隐隐的心痛涌出,难道慈宁宫那边出事了?
她不敢多言,更不期盼位份,但求在长春宫这一方天地中,与他长相厮守,白首偕老。
哪怕一月只见一次,一年只见一次也好,不知从何时起,她的心中早已盛满了对他的眷恋和痴情。
岚音被禁锢的喘不上来气息。
玄烨如是在汪洋之中寻到一叶救命扁舟,不肯松手。
长春宫内只听得到两人的砰砰的心跳声。
“岚儿,朕失言了,朕是大清的皇上。”玄烨终是缓缓道出,今夜过后,他将无情无欲,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
岚音听着皇上的话语,不知所云,他在告诉自己,不仅仅是没有求来妃位,更是与自己的诀别,只因他是天下的皇上。
岚音的泪珠滴落到脖颈中,流到玄烨的心田里。
为何刚刚品味到最美好的情感,还未来得及全心付出,还未来得及讲爱你,却已无缘无份。
心痛还是心痛,痛的如受凌迟一般,遁入万丈深渊。
情上碧天,心入低谷。
岚音抑制不住心中的疼痛,再也撑不住,放声大哭。
玄烨强忍着眼中的湿润,“怪我吧,我毫无怨言。”登基将近二十年,第一次没有自称为朕。
岚音听到耳边那无奈的话语时,悲痛凄凉刹那间抽干了自己所有的思绪。
她怎能怨?怎能恨?只能怪自己命薄,无福消受天子之爱。
她只能默默的接受这残忍的一切。
黑夜中,玄烨席卷着岚音的红唇,由浅入深,唇齿缠绕,彼此发泄着内心的苦闷和无奈,浓浓的情感尽情倾诉绽放着。
瞬间,岚音感到舌尖上淡淡的苦涩,丝丝清凉,她知道那是皇上终于忍耐不住,落下的痛心泪水。
天子之泪,该是何等的锥心之痛。
倍受捉弄和煎熬的两个人,在阴寒的夜中,相互依偎着,内心中却毫无暖意,两人都不约而同的祈祷着上苍,停留在这永恒的时刻吧。
无情的时光却在岚音的泪滴中匆匆流逝。
终是传来了交泰殿自鸣钟的声音,玄烨缓缓的起身离去。
岚音不舍的拽住了玄烨温暖的手掌。
玄烨不敢回头,他怕,他怕这回眸一瞬,将自己在慈宁宫痛下的决心轰然倒塌,他更怕自己失了魂魄,成为爱新觉罗家族的罪人。
久久得不到回应的岚音,终于放弃,收回了手,流了一夜的泪水再一次涌出,淹没眼眶。
玄烨猛然间回首,握住了岚音还未落下的柔荑。
“在长春宫养好身子,不许收回对朕的一片痴心。”玄烨用好似帝王的口吻,命令着岚音。
他绝不能接受,在后宫漫漫的孤灯长夜中,岚儿渐渐将自己忘却。
更难以接受,那份得之不易的深情,最终湮没成灰,随风流逝。
自己是大清的皇帝,他绝不能允许岚儿收回对自己的爱恋。
岚音闭上双眼,她懂他的心,微点着头,遍体的伤感无人知晓。
玄烨透过岚音的双眸,捕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缓缓放下了岚音的纤手,决然而去。
长春宫内,只留下伤心的岚音无尽的哽咽哭声。
从今以后,她再不是皇上的岚儿,只是紫禁城中,无依无靠的良贵人。
转眼到了二月二,民间传言,龙抬头的日子,皇上已经接连八日未去长春宫的消息,飘荡在宫中的每个角落,长春宫内寒意阵阵,仿佛失去了往日的光华。
“主子,勿要伤神了,内务府已经着人来撤彩妆门神了。”落霜安慰着,总觉得岚音不妥,却不知发生过什么事情。
“哦。”岚音缓过神,红肿的眼中尽显悲伤,从元旦节到二月二,竟已过去这么久,自己的心情也恍如隔世啊。
“主子,今日御膳房会做油炸黍面枣糕,河豚肉,和芦芽汤,味道鲜美,玉珠已经去取了。”落霜讲着开心的事情。
岚音仍未出声,天下美味又如何?仍是食之无味。
“主子,这宫中的日子还长,又何必在意太多呢?这才区区八日,今后的路?”落霜劝慰着,实在不解,主子何时变得多愁伤感了?
岚音忆起那深夜中,皇上诀别的话语。
已经失去了皇上的心,皇上的呵护,自己更为浮萍,哪里还有快乐而言。
“皇上这几日去了哪里?”岚音幽叹道,
“皇上翻了宜嫔、郭贵人和佟佳贵妃的牌子。”落霜瞄着岚音,“听宫人讲,过了清明节,便要遴选秀女了。”
遴选秀女?岚音苦笑着,原来又要入新人了,从何时起,自己也成了旧人?
望着门外的熙攘,内务府的小太监们正在请着门神,想起曾经的温情一幕幕,令人好不悲伤。
“主子。”玉珠哭喊着入内。
“怎么?”落霜见玉珠脸颊一记明晃晃的掌印,
“奴婢去御膳房领长春宫二月二的日例。晚了半个时辰,谁知却被翊坤宫的掌事宫女柳桃领走了,奴婢找她理论,她却讲宜嫔娘娘和郭贵人都喜欢食用,不但不给奴婢,还恶言相激,出手打了奴婢。”玉珠哭哭啼啼讲述着。
“这?御膳房的人怎么讲?”落霜聪慧,怎么会去触那硬气呢?
“奴婢找了当年一同入宫,被分到御膳房当值的春喜,听她讲这几日御膳房都是独自为翊坤宫做膳食呢?皇上口谕,着御膳房上下,翊坤宫的两位主子想用什么,御膳房优先置办。”
“算了,都给她们吧,也没什么胃口。”岚音心里愈加难受,难道昔日里的柔情都如那春风,转眼即逝吗?
那夜夜的誓言,只因祖训而烟消云散?
即使身蒙盛宠,自己又何尝是那妖言惑众的女子,怎能蛊惑江山?
为何了断的如此痛快?帝王之爱,果然不可信!
“主子。”玉珠嘟囔着,心中愤愤不平。
落霜给了玉珠安抚的眼神,示意着。
玉珠捂着红肿的脸颊,伤心的离去。
岚音一整天都没有出门,外面阳光和煦,院中的苹果树暗自抽着嫩芽,萌发着蓬勃的浅绿,岚音却在阴冷的屋内满怀伤感。
漫漫孤灯下,暗自催泪。
乾清宫内,玄烨平静的看着古书,令人看不出任何喜怒。
“皇上,今儿?”梁公公小心翼翼的问道,“敬事房的张公公还在外面候着,”
“朕累了,让他们撤下吧。”玄烨没有抬头,
“是,皇上。”梁公公心中叹着气离去。
那夜慈宁宫外听到的一切,大为震惊,但又何办法呢?
本以为毫无交集的两个人,却是世代为敌,这便是太皇太后口中的孽缘啊。
看着皇上这几日的伤感,梁公公也很为心疼。
玄烨缓缓放下手中的古书,书中言:爱离别,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是类,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
难道终有一日,自己与岚儿真的会走到那步吗?
不宠、不爱、不视、不见便真的能剜去,那心中深埋的情爱吗?
玄烨心烦意乱,作为帝王从来都是一言九鼎,但却对一女子失言了,更何况还是心中最爱的岚儿。
这整整八个日夜,不敢去想,不敢去念,只能闭上双眼,想象着夜里怀中的女子便是岚儿。
但这笑人的欺骗又能持续多久?
玄烨望着窗外,丝丝心痛,为何她是察哈尔部的嫡血传人?原本未曾在意过她的身份,谁知她的身份何其尊贵?如若不是八旗的铁骑灭了察哈尔这只猛虎,他的岚儿便是世间最尊贵的公主。
她若知晓身世?会不会恨绝了自己呢?
看着幼年写下的豪情壮志,玄烨攥紧了十指,幽幽的叹息。
孤家寡人的凄凉,将自己团团裹住,窒息慌乱。
盖过了乾清宫的满眼明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