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此日中流事在成(二)

风韵三十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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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岚音看着太子焦急又真诚的面容,慈爱的抚着太子的额头,“承蒙上天垂爱,我与孝诚皇后相像,与太子投缘,但毕竟长序有别,旁人皆会认为我俯仰东宫,而待太子渐渐长大,开枝散叶,我又怎能总来毓庆宫呢,避嫌还是好的,否则定会辱了太子的清名啊。”

    崔公公赞许的看着深明大义的岚音,面带敬仰,毫无背景,孤身一人在宫中步步惊心,却还处处为太子着想,实在难得。

    但岚音如此煽情掏心窝子的话语,却令太子万般悲痛,心生疑虑。

    “太子?”岚音觉察出太子的反常,轻声唤道,

    “良贵人是害怕皇阿玛不高兴吗?”太子明亮的眼神转而深邃不明。

    岚音愣神的望着太子,皇上从未因自己与太子走的近而责怪呀?太子小小年纪却如此多心多疑。

    她哪里真正了解太子,身为储君,东宫太子年纪虽小,但自幼长在宫中,皇额娘去的早,赫舍里家护的紧,从小便养成疑心的性子,对所有人都存着戒心。

    太子本是因岚音与皇额娘想象,满心相信岚音,视岚音为最亲之人,但岚音方才的一袭话语,却深深的伤害了自己的一腔热血。

    太子耍起了小性子,忽然想起叔公曾经告知自己的诫语,不要依赖良贵人。

    待良贵人承蒙盛宠,又生下皇子后,断然要提防,防微杜渐,人心都是要变的。

    难道……太子盯着岚音高高隆起的肚子,迟疑着心中的判断,眼中充满迟疑,难道良贵人真的会变吗?

    深思熟虑,久而不语,远远超过六岁聪灵孩童的深沉,这便是后宫中出生、日益成长的皇子,这便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太子,将来的一国之君,背后无限凄凉和血泪。

    岚音默默的又捡起一只热乎乎的熟鸡蛋,包裹好棉巾,轻轻将其滚在太子的眼边,“太子勿要多心多想,我都是为太子着想,怎能害怕皇上生气呢?皇上是圣主明君,又疼爱太子,如何能舍得责罚?”

    岚音的话语,太子听来却是另一番意思,便是良贵人蒙诚盛宠,皇阿玛才不舍得责罚,自己身为太子又能如何?皇额娘死去甚早,又不是皇阿玛最爱恋的女子。

    太子内心微妙着起着变化。

    岚音见太子仍然低着头,少了往日的明朗,便沉着脸色,略为责问的讲道,“太子不要胡思乱想,我与太子同心同难,以后稍稍注意就是,男子汉大丈夫何来忧虑?”

    太子应着岚音真挚的眼神,深色的双眸转而变浅,融化了脸上的冰冻,笑道,“我就是要与良贵人同心,谁要是敢讲良贵人的坏话,便是与我毓庆宫过不去。”

    “好,好,好。”岚音连着三声叫好,“我的太子爷,真是怕了你。”

    太子一副执着的神色,威严十足,俨然一条傲气的浅水真龙。

    岚音见太子松动,又转而坚定而语,“太子待我之心,我早已明了,你我母子的情意,天地可鉴。但今后勿要再如此胡闹,太子是一国储君,总是吵闹,成何体统?”略顺着太子的乱发,继续讲道,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又何必在意人家讲什么?离的远远的便是了,日久见人心,谣言祸语定会不攻自破。”

    “不,良贵人有所不知。”太子反驳道,“古人的话意,在宫中可是行不通,这宫中是三人成虎,日子久了,便成了真的,谣言便是真言,任你如何清白都没有用的,都会被有心之人染黑。”

    “那太子有什么好的应对法子?”岚音内心震撼,太子自有的一套宫中对策,可谓惊世骇语。

    “谣言多了,那定是要止住谣言,哪怕是用人的性命,还是用新的谣言。必须将谣言止住,否则待它变成真言的那日,便悔不当初。”太子深有感慨的回答。

    岚音一时无语,原本以为天真无邪的太子,却暗藏着如此深意的念头。

    她忽然觉得眼前的太子非常陌生,甚至有些可怕,这样心思的储君,登基之后,应该是何等的多疑多心,岚音不敢想象未来之路。

    崔公公慌乱的使着眼色阻止着太子,太子又看着岚音惊讶的双眸,无助的闭上双眼,极度矛盾痛苦,难道又错了吗?

    太傅教授的古人圣子之言,身边之人的真语,还有度日如年,谨小慎微的日子,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才是正道沧桑?什么才是黄泉末路?

    真假好坏,虚伪狂妄,太子心中装着太多的疑惑,却无人能全部解答,只能自己在夜深人静时冥思苦想。

    岚音见太子痛苦的表情,关切的抚慰,“太子所言也并非不对,只是智者见智,仁者见仁,少些偏执,都是好的。”

    又慢慢站起,“崔公公,要细心照料太子,绝不能再发生此事,孝诚皇后如若见今日太子之伤痛,也定会心疼不已。”

    “良贵人放心,奴才会更加仔细。”崔公公卑微的回答。

    “好了,莫要多疑多心,过几日,我再来探望你。”岚音微笑的看着偎在床榻上的太子。

    “多谢良贵人。”太子低沉的应道,脸上露出僵硬的笑容,多了几分阴唳之气。

    回宫的路上岚音苦笑忧伤不已,原来年幼的太子可不是表面那般简单,真真假假,或许当初接近自己也是另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真是凄凉心痛。

    “真是枉费了主子的一片真心,太子竟对主子不敬。”小安子愤愤的指责太子忤逆岚音的话语。

    “太子年幼,他也是为了我才出手与大阿哥打架的,此事因我而起,怪不得他,如今恐怕是惠嫔和通嫔恨透了我。”岚音淡淡,并没有反驳小安子的意思。

    落霜低着头,警示着小安子勿要多嘴,劝解道,“主子也不要多心了,对身子不好,再则主子为荣嫔娘娘求情,早已将钟粹宫得罪了,又何必再在乎今日之事呢?”

    “我也是担心大阿哥的身子啊,毕竟也只有八岁。”岚音望着朦胧一片的紫禁城,不安的讲道。

    “大阿哥从小便骄纵,仗着是皇上长子,为所欲为,年纪虽小,却曾在五岁时,活活用滚烫的热水烫死了一名小太监,当时皇上忙于朝廷之事,未多加严律,此事便不了了之。

    别看着大阿哥才八岁,听闻惠嫔娘娘已经开始为其张罗福晋之事,估计过了几年便要安排通房婢女,势必要大阿哥为皇上再生下长孙呢。”

    岚音惊愕的看着落霜,她实在不敢想象五岁孩童能做出如此恶毒之事,更为惠嫔的煞费苦心而倍感悲哀。

    红茴香一事之后,太皇太后和皇上的意图已经明朗,纳兰一族早晚会根除,月盈则亏的道理,纳兰满门的翰林怎能不知?都是被欲望蒙蔽了双眼啊。

    置身之外,才能看着更加清晰透彻,岚音低着头,默默前行。

    前方探路的小安子却独自打着如意算盘,为了成就干爹的大事,定是要四处乱语。

    丝毫未曾在意过落霜的警示目光,暗暗盘算,如若大阿哥与太子常此争斗下去,势必两败俱伤,那主子和腹中的皇子岂不是坐享渔翁之利?

    也为日后成就大业,扫清障碍,小安子打定主意,继续讲道,“惠嫔娘娘一心为大阿哥铺路,赫舍里家恐是早便定好太子妃的人选。

    主子方才讲的极是,主子与太子有救命之恩,太子为主子与大阿哥争吵也是理所当然,太子毕竟是太子,大阿哥只是大阿哥,尊卑有别,怎能痴心妄想?主子如此关切太子也是恩泽啊。”

    落霜斥责,“多嘴。”

    岚音浅笑,“你倒是通透。”

    小安子献媚道,“主子息怒,落霜姑姑息怒,奴才逾越。”

    三人艰难的前行着,雪花越下越大,已经掩盖了来时的脚印,空旷的雪地上,吹起阵阵寒风,岚音的心也如这天气一般,阴冷消沉,抚着还有不足三月便要出生的孩子,充满忧虑,她定要许他一世安宁,远离尘嚣。

    但处于漩涡中心的自己,怎能随心所愿呢?一切都是奢望。

    刚回到长春gong中,曹嬷嬷便兴冲冲的讲起着喜事。

    原来宫外传来裕亲王的侧福晋瓜尔佳氏妒火冲天,宁愿一死,也不愿接受皇上赐婚落霜为侧福晋,裕亲王后院起火,鸡飞狗跳,好不热闹,裕亲王无法,只能上报皇上,愿取消婚约。

    皇上顺手推舟,无奈的取消了落霜与裕亲王的赐婚,并另行责打了侧福晋瓜尔佳氏十个大板,以示警戒,瓜尔佳氏也由此得了妒妇的恶名。

    而落霜也被世人嘲弄,福浅命薄,无缘嫁入王府。

    “太好了。”落霜听完曹嬷嬷绘声绘色的讲诉着喜悦之事,脱口而出。

    “真是让瓜尔佳氏费心了,愿裕亲王能真心待她。”岚音想起重阳节前,在皇考宁悫妃的宫中见到温婉可人的瓜尔佳氏时的情景,没想到这么快便有了好消息,瓜尔佳氏果然是当家的好手。

    “听闻裕亲王府的几位福晋,个个秉性柔淑,真是所言不虚。”落霜欣喜的讲道。

    “是啊。”岚音从瓜尔佳氏的身上仿佛看到了娥皇女英的影子,这才配得上裕亲王温润君子的美称。

    长春gong中风平浪静,所有人都在期待着小皇子的到来,祈求着安稳平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