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只缘身在此宫中(二)

风韵三十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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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太医?岚音想起毓庆宫内崔公公讲起孝诚皇后血崩而薨一事,蹙眉问道,“穆太医可是因孝诚皇后去世而离宫的?”

    林太医缓缓叹息,“当年之事,微臣也不是十分清楚,家父临终前将此玉环交给微臣,并要微臣立下重誓,此生要为察哈尔部报仇,最后才闭眼而去,正因如此,微臣虽找到良贵人,却不能带良贵人……”林太医逾越之语不敢多言。

    岚音听着林太医懊悔的声音,陷入沉思,如若当初自己并未进宫,带着弟弟嫁与林太医,那将又是一番光景,只可惜一切都已经是前尘往事。

    造化弄人,却谈不上追悔莫及,自己的一颗心早已沉沦在那薄情之人身上,岚音心中划过浅浅的刺痛。

    林太医拱手,“微臣知晓良贵人厌恶这争权夺势,阴谋诡计的日子,微臣又何尝不想远离纷争,但却身不由己,日益深陷漩涡之内,只能徒步向前。”

    岚音眼神平缓,“真的好想额娘。”

    林太医心疼道,“良贵人,家父曾言,温庄公主也是恨绝皇室,将军的百年大计来之不易,良贵人也要怜之啊,木公公,曹嬷嬷,宫中众多的暗人,宫外世代传承的草原男儿,皆都恪守先辈的誓言,煎熬多年,终于盼来希望,迎来曙光,他们的不易和忠诚,也是微臣坚持的原因,望良贵人也为他们设身着想。”

    岚音默不作声,想到太子那双清澈的眼神?一定要扳倒他,让八阿哥为太子吗?而到八阿哥入住毓庆宫之时,恐怕又要发动政变,弑君夺位。而自己怎能忍心对他扬起染血利剑?父子为仇,血溅宫闱,这一切又将多么血腥艰难。

    林太医郑重的跪倒在地,“良贵人,惠妃娘娘虽对八阿哥耍了心机,但忌惮于皇上龙威,八阿哥暂时性命无虑,当前最为要紧的是良贵人的心境,断不能让长春gong成为紫禁城的冷宫,否则八阿哥和良贵人今后的日子可是凶险,再则便是?”林太医面带哀色。

    “那溺死的男婴?”岚音聪慧的应道。

    林太医面带羞愧,“皇上也许觉察到风吹草动,八阿哥落地后,紫禁城中宫门紧闭,检查甚严,根本带不走婴孩,稳婆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微臣得知时,已晚矣。如今皇上派裕亲王盘查宫人,恐是牵扯太多,为保木公公和稳婆人等的安稳,还请良贵人为之遮掩。”

    岚音想起木公公那满布风霜的脸颊,心中终是不忍。这些人真是好谋略啊,算准自己的心慈,定会出手相助。

    而迈出这一步后,便是接受坎坷崎岖命运开始。

    林太医见岚音踌躇,心中默默的疼惜,将军步步紧逼的计谋,果然奏效,自己确实无能为力,如若老天眷顾,事成之时,愿带着她远走高飞,隐居山野,只是人心都会变的,到那时又有几人能全力而退?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一旁的曹嬷嬷挑着燃尽的灯芯儿,烛光微凉几分,长春gong内,白烛燃了整夜,三人促膝而谈着密谋大事,随着林太医的离去,曹嬷嬷脸色挂着喜悦的笑容。

    交泰殿的钟声敲响,岚音揉着双眼,“嬷嬷,让落霜将早膳送进来吧。”岚音琢磨着此事还是勿要告知落霜,毕竟落霜是富察氏家的满清格格,又贪恋皇上,恐生异心,还是找个恰当的时候再倾心而告。

    “是,主子。”曹嬷嬷麻利的离去。

    岚音望着窗外的朝阳,慢慢将金簪斜插入略为凌乱的发鬓间,额娘保佑我吧,一夜之后,自己的肩上挑着万金之重,只能一路向前。

    不明真相的落霜欣喜的侍候着岚音用着早膳,岚音只是淡淡食用一小碗红枣枸杞米粥,心中盘算鲥鱼宴席上备好的计谋,昏昏欲睡,梦里都是铁马金戈、画角声起,带砺山河,繁花满地,找不到一丝温存的影子,一切都发生着悄然的变化。

    当岚音真的坐在奢华无比的鲥鱼宴席上时,才真正的体验到民谣所言“三千里路不三日,知毙几人马几匹,马伤人死何足论,只求好鱼呈圣尊。”的苦闷心声。

    只见满席飘香,新鲜的鲥鱼被御厨做成各式的美肴,分别盛在金盘之中,剔透的翡翠碗和玛瑙碗里满是琳琅满目的各色鲜果,处处觥筹交错,鱼嫩酒醇。各宫的嫔妃面带笑意,虚伪的互相问着请安之语。

    这是皇上大封后宫的第一次宫宴,各宫晋封的嫔妃更是鼓足劲儿,互相踩踏攀比。

    佟佳皇贵妃身着明黄双喜凤袍,盛气凌人的安坐后位,不经意的抖着凤雕金鞘,“温僖妹妹和敏妹妹去年入宫稍晚几月,没能赶上一年一度的开河鲥鱼宴,今日可要多尝尝鲜。”

    敏嫔恭敬的行着宫礼,“谢皇贵妃恩典。”

    身着金黄福寿禄凤袍的温僖贵妃则是满脸不屑,高傲的应道,“皇贵妃莫要忘了,以往孝昭皇后在时,本宫可是每年都来食用这鲥鱼宴的,也没什么稀奇。”

    相邻的宜妃掩口笑道,“贵妃妹妹拿这鲥鱼可是不打紧,但有人入宫多日,还未品尝过鲥鱼的味道呢。”

    别有有心之语惹得众人大笑,讥讽的眼神纷纷飘向岚音。

    岚音平静如水的一一应对,毫无胆怯之情,前夜早已定下万全之策,自己只要博得太皇太后和皇上的宠信,八阿哥便增添几分保障,面对各宫嫔妃的刻意挖苦,岚音毫不在乎,坐收渔翁之利才是上策。

    轻轻放下手中的白玉杯,浅笑道,“宜姐姐讲的极是,去年鲥鱼宴席之时,臣妾正在长春gong中闭门思过,错过了宴席,甚为可惜,听闻这鲥鱼味美肉嫩,今日臣妾可是大饱口福,定要多食用些。”

    “贱蹄子果然是天生下贱,竟不知羞耻。”温僖贵妃低声的怒骂道,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入了岚音的耳内。

    岚音依旧笑意盈盈,忍着怒火,默不作声。

    沉寂多日的荣妃,揉搓着红艳的指甲,曼言道,“温僖妹妹好大的火气呀,春火旺盛,身子虚寒,温僖妹妹可是要小心身子,命太医开些泻火之药才为稳妥。”

    温僖贵妃怒气冲冲的望着出言不逊的荣妃,荣妃故意挑着柳眉,丝毫没有惧怕的意思。

    “哎呦,荣姐姐的气色真是明艳动人,看来三阿哥的病也好大半了吧。”娇艳的宜妃不经意的提醒着,原来入冬之后,三阿哥一直病缠于身,不见好转,原定在元宵节之后启蒙去上书房读书一事,都搁置不前。

    荣妃却少了往日的骄纵,多几分沉稳,撇了眼,面带愁容的布贵人,得意道,“太皇太后亲自嘱托太医院用最好的参汤为三阿哥调理身子,过几日三阿哥便要去祭拜杏坛,然后去上书房启蒙读书。太皇太后讲,三阿哥虽小,却机智过人,有先帝爷的遗风呢。”

    四妃之首的惠妃,不紧不慢的讲道,“三阿哥如此聪慧,荣妹妹真是功劳甚大,荣妹妹全家都是读书人吧。”

    谁人不知惠妃的母系纳兰一族位居大学士,满门翰林,荣妃母系却是平庸之极,凡夫俗子,惠妃话语中羞辱之意不言而喻,正戳荣妃的痛处。

    受到羞辱的荣妃,浓妆下却掩盖不住苍白之色,愤恨的望着惠妃。

    岚音眼底流动着泽泽眸光,将个个嫔妃的性情暗记心中,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而伪装柔弱可怜,更是王道,正如那满面春风、少言寡语的德妃般暗藏锋芒,心机颇深,才最难为对付。

    “皇上驾到、太皇太后驾到。”一记长调后。

    众人跪落满地,岚音颤动的微微抬着头,望向无情之人。

    满身龙威的玄烨意气风发的搀扶着太皇太后坐到高位,哪里有半点伤感之色。

    鲥鱼宴在一阵鼓乐声中开席,太皇太后望着谦恭的岚音,微笑的问道,“良贵人面红娇柔,想是身子已经康健。”

    岚音移步生莲,衣袂飘动,“谢太皇太后挂念。”

    “好啊,哀家听闻八阿哥皓腕如雪,长大后定是谦谦君子,惠妃要好生照料,莫要饿坏了八阿哥,哀家过几日可是要去瞧瞧的。”太皇太后带着喜气的厉声讲道。

    “启禀太皇太后,八阿哥昨夜便已无大碍,臣妾定会谨遵太皇太后教诲,好生照料八阿哥。”惠妃一副恭敬的模样。

    玄烨轻轻扫过岚音,炙热的眼神一闪而逝,慢慢饮下佳酿,看不出一丝关切之情。

    鲥鱼鲜美,香气四溢,酒过三巡,一派祥和之气。

    只见失落的成嫔碎步上前,尖酸的讲道,“启禀皇上,前几日臣妾在延禧宫门外见到敏嫔与工匠共处,不知何时才离去?真是有失妇道。”

    岚音微微浅笑,通过暗人们的运作,成嫔果真找上敏嫔的麻烦,这场好戏才刚刚上演。

    敏嫔惊讶,慌乱的脸色,跪倒在地,“皇上圣明,成嫔真是冤枉臣妾,臣妾昨日虽去了延禧宫,但很早便回长春gong安歇,哪会在延禧宫多停留一刻?良姐姐可为臣妾作证。”

    岚音低垂着头,故作娇态,“启禀皇上,臣妾近日担忧八阿哥,数日卧床,敏嫔那边真是未曾留意,请皇上责罚。”

    玄烨紧盯着岚音娇柔消瘦的双颊,低沉的回道,“此事与良贵人无关,快些起来。”

    等着便是这句与自己无关的话语,岚音坚强的扭过头去。

    玄烨只见到岚音脸上瞬间滚落的泪滴,却重重的滴在心底,激起千层浪花。

    台下的成嫔却毫不相让,“皇上去年设武英殿造办处,并手谕后宫,凡是放匠之处,妃嫔人等不许行走,虽此修缮工匠不在武英殿办差,但亦是同理,敏嫔入宫尚浅,今日又晋封为嫔,难道只顾喜悦,而忘了皇恩?”

    敏嫔低泣道,“皇上恕罪,臣妾只是去看看延禧宫的修缮进度,没想到却碰到工匠,便多嘴问了几句,并非存心,臣妾愿与工匠当面对峙。”

    岚音从曹嬷嬷的眼神中见到安抚之意,颌首微笑,放下心来,静心看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