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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中八旗雄兵排阵列队,英气风发,漫天明黄。威严的皇家仪仗队,分列两旁,旗罗伞盖、金瓜钺斧,朝中大臣面色凛然,后宫的嫔妃身着凤袍,头顶凤冠,伫立在雕栏玉砌的周围。
钦天监的外族官员南怀仁,虔诚跪地祈祷上苍,胸前的鹭鸶补子映衬其高鼻碧眼,更显其独特的英姿,天朝鼎盛,挺拔高大的他,带着五官正依次行着祭天送行大典,祈祷皇上出行平安。
身着香色飞天祥云凤袍的温僖贵妃嫉妒着盯向队伍中那三顶鎏金轿子,不屑的讲道,“真是贱蹄子,染了风寒还要北行,今日走了之后,最好就不要回宫了。”
身后的惠妃微微浅笑,头上金艳的凤钗在寒风下璀璨夺目,泛起冷光,不经意的回道,“北地正是隆冬时节,真要借温妹妹的吉言了。”
“此行路途遥远,山林中猛兽居多,如若良贵人独自乱走,命薄而丢了性命,也怪不得旁人。”景阳宫副位安嫔满脸恭敬,刻意求好。
“寒重风大,小心扇了舌头。”成嫔握着胸前的珊瑚朝珠,怒剜安嫔一眼。
温僖贵妃和惠妃诧异的相视而笑,安嫔毫不在乎的面容下却是一颗得意洋洋的心。
“请皇上上马。”
“请太子上马。”
“请大阿哥上马。”随着回荡在空旷之地的一记记长调,惠妃疼爱的眼神,飘向远处稚气已经消退的大阿哥。
锣鼓喧嚣,映衬着身后延绵起伏的金碧琉璃,玄烨满身戎装安坐骏马之上,冷冽的眼神扫向千军,想起十一年前第一次东巡祭祖的寒酸场面,玄烨感概万千,一个轮回的搏击而发,励精图治,换来今日的辉煌霸业。
今日终于可以在先辈的陵前,仰首挺胸,大声相告,爱新觉罗、玄烨不但守住了大清的基业,更要开疆扩土,为子孙万代博得更广袤的土地。
玄烨扬起镶缀明黄坠缨的马鞭,威严霸气道,“开拔。”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跪落在地,震耳的呼喊声盖过世间所有的声响。
岚音偷偷掀起轿帘的一角,望着眉宇间气韵深藏、决胜千里的玄烨,心中荡漾,那灼灼其华的英姿,印在心底,销魂千载。
康熙二十一年农历二月二十五日,意气风发的玄烨带着后妃、太子和皇亲权贵,王公大臣,东巡祭祖,声势浩大,队伍延绵二十余里,随行七万余人,一路北上东行,第二次踏上东巡之路。
岚音安坐皇轿之内,在京城城门再行祭拜后,便换上了黄帐宝盖的马车,落霜一路随行坐在车内,,马车两侧的随行之人都是护军营中勇猛无敌、铮铮铁骨的八旗亲兵。
一路天气晴和,微风动筛,从者溢路,观者夹途,顾瞻远迩,莫不欢跃。
二日后到达金星山下,孝陵门前,这是先帝与玄烨生母孝康章皇后佟佳氏和孝献端静皇后董鄂氏合葬之陵,玄烨怀着悲伤的神色亲自下马,并允许佟佳皇贵妃与其比肩,步入陵园,前行拜祭。
太子与众人随行在后,一一跪拜。
岚音望着孝陵宝顶上那棵孤零零的松柏,听闻先帝信奉佛教,没有留下肉身,火葬成灰而埋之,深深感受到皇上内心的伤痛。
皇上带着太子和大阿哥在先帝和两位皇太后的牌位前,守灵一日一夜后,庞大的队伍又再次开拔前行。
望着身后渐行渐远的模糊朱红,凄凉松柏,所有人都沉默不语,慢慢的走出悲伤。
“主子?”看着岚音失神,落霜逗笑道。“主子放心,曹嬷嬷定会照料八阿哥,临行前,惠妃娘娘也讲明,会好生教导八阿哥,时常将八阿哥的情形写信告知给主子。”
岚音晃过神来,叹气道,“还是将八阿哥带到身边抚养,颇为稳妥。”
落霜低声道,“那皇上的意思是?”
岚音想起皇上语重心长的话语,回应道,“正如你所想,皇上原本想我年幼卑微,恐八阿哥在长春gong内受奸人惦记,皇上便顺手推舟,在我怀有身孕时特意许惠妃以妃位之首,保八阿哥平安。待到八阿哥成气后,再行定夺。”
落霜微笑道,“皇上果然对主子不同,可谓情深意重。”
岚音双颊红飞,窘态的转而问道,“到哪里了?”
落霜掩口而笑,“方才侍卫来报,马上就要入关了,今夜便驻扎在山海关为营。”
岚音微点着头,感慨道,“这天下第一关埋藏了多少英雄憾事,隔住了南北之路,北面地广人稀,天寒地冻,地境不同,当年我也是从这里入关的。”
“主子的福气还在后头,皇上如今对主子甚好,这几日出宫赶路,皇上怕主子辛苦,对主子嘘寒问暖,赏赐的物件儿,都快一马车了。”落霜又贴耳柔声道,“听闻宜妃娘娘气愤的一日未曾用膳呢。”
岚音诧异,严谨道,“少听人乱讲,宜妃可是厉害角色,莫要与之太过强硬,伤了面上的和气,往后咱们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
“主子放心,奴婢自有分寸。”落霜喜悦的点着头。
“良贵人。”忽听车外清脆的稚嫩童音。
岚音与落霜相视而笑,一定又是太子来了。
大队人马刚出京城,太子便总是有事无事懒在岚音的马车两侧不走,不是送来只黄莺,就是送来只喜鹊,四处讨岚音的欢心,全然没有当初因大阿哥之事而继续气恼岚音的半分心思。
倒是弄的岚音哭笑不得,内心深存着愧疚,太子仁孝,纯真,长大后必定是明君圣主,自己如何能夺其储君之位?有怎能见太子与大阿哥苦争龙椅?岚音心中矛盾重重。
稳定心思的岚音,挑起布帘,“不知太子何事?”
只见太子安坐白马之上,笑意盈盈的望向岚音,“良贵人,我在前方打下一只野兔,想着良贵人路途寂寥,特意孝敬给良贵人解闷。”
岚音还未反过神儿来,太子将怀中的小灰兔匆忙的扔进马车,“良贵人,皇阿玛还要考我骑射,我先走了,明日再来。”太子兴致勃勃的驾马而去。
那被红绳困住的小灰兔,瞪着圆圆的眼睛,浑身颤动,斜躺在岚音的怀里。
落霜苦笑道,“真是服了太子殿下,那两只喜鹊和三只黄莺已经吵闹着主子不得安歇,今日又弄来一只野兔?明日指不定又送来什么呢?”
“他虽为太子多年,但亦是孩子,玩心颇重,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出宫,当然欢喜,随他去吧。”岚音轻轻抚着可爱的小灰兔。
“主子此话莫让旁人听见,太子如今已八岁,皇上就是这个年纪登基为帝,先帝登基才六岁,主子疼爱太子,但这话若传入有心之人的耳内,便是大不敬之语,主子有教唆太子贪玩误国之嫌。”落霜神色沉重的讲道。
岚音瞧着机灵的小灰兔,愈加喜欢,摇头道,“哎,处处小心,步步为营,这把人逼迫的,不敢讲实话,更不敢对旁人好,如此这般,倒不如兔子活得悠闲自在。”
“良贵人吉祥。”梁公公阴柔的声调从车外传来。
岚音和落霜急忙掀开布帘,
“梁公公不必多礼。”
“落霜给师傅请安。”
一番寒暄之后,梁公公拿出洁白的绢帕,“良贵人,皇上知晓良贵人旅途劳顿,今晚便着宜妃娘娘侍寝,又恐良贵人伤心,特命奴才送来绢帕为良贵人解忧。”
“多谢公公。”岚音双手接过,染墨的绢帕沉甸甸的捧在心头。
“良贵人,奴才侍奉皇上多年,您可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啊。”梁公公临走前,莫名其妙的扔下一语。
落霜挑着柳眉,喜气的对着小灰兔讲道,“小兔子,以后嫁人可是要和主子一样,擦亮眼睛找个如意郎君哦。”
岚音满脸羞涩,责怪的望着落霜。
落霜朗朗大笑,“如今皇上连临幸其他嫔妃,都要在心中惦记主子,主子可是集三千宠爱于一身,再获盛宠啊。”
岚音绯霞氤氲,紧抿着嫣红欲滴的红唇,慢慢展开绢帕。行云缥缈、美而不藻的字迹涌现眼前,这是一首千古传唱、感人肺腑的凤求凰。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翩翩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张弦代语兮,欲诉衷肠。
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岚音还未念完,窝在眼眶中感动的泪水已经湿润了那一个个饱含深情的字迹,裹在泪中的字,模糊成片,好似两人之间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真情。
迎着清新干冷的山风,岚音将绢帕如视珍宝的捂在胸口,那广为世人传唱的凤求凰,与自己的心一同跳动,感受着这份千年痴缠,旷世绝恋。
此时的岚音早已忘却食人的紫禁城中一次次从云端跌倒地上的疼痛,心中只有拿去她魂魄的皇上一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