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零落成泥碾作尘(三)

风韵三十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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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岚音居住的侧殿热闹喧嚣,来探望之人接连不断,当落霜送走前来请安的大阿哥后,慌乱的讲道,“主子对大阿哥真是舍得,那珍贵的物件儿恐怕世间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岚音微笑,“都是些身外之物。”

    落霜微微点头,“话是如此讲,希望惠妃娘娘能领下主子这段情,对八阿哥照拂有加。”

    岚音眼底哀怨,担忧道,“还望八阿哥快些长大懂事,也好早日回到长春gong,回到我的身边。”

    “主子不可啊,八阿哥明白事理怎么也要四五岁,而皇子六岁以后便要启蒙去上书房读书,搬到阿哥所居住,那能在主子身边几载?依奴婢看,还是早日接回八阿哥为上策,最多三年,求皇上恩典吧。”落霜伸出三指,脸色坚定。

    岚音回想起皇上的话,犹豫不决。

    落霜苦苦相劝道,“主子,八阿哥必要回主子身边抚养,那日在暗室痘房内,德妃娘娘与皇贵妃对四阿哥的态度截然不同,听宫人们讲,四阿哥对德妃娘娘也是及其冷淡。养育之恩大于生养啊,主子莫要重蹈覆辙。”

    “只是我的位份太低……”岚音想起宫中如今的几位阿哥,虽贵为龙子,金尊玉贵,却也是如履薄冰、举步维艰,若没人护着,恐是难活。

    “主子聪慧,如今怎么犹豫起来。”落霜淡淡道,“主子论才智和心计,都是极好的,如今宫中之人哪个敢轻易对主子不敬?”

    岚音掩口而笑,“借你吉言,我如今可是个母夜叉。”

    “奴婢不敢。”落霜低垂着头。

    岚音大笑得花枝乱颤,心中盘算着落霜的话语,拿定主意,嫔位自己倒是不在乎,而八阿哥如若被人夺去,可是万万不可,毕竟还有察哈尔部的寄托在八阿哥身上。

    “惠姐姐可来信?”岚音追问道。

    “皇上怕辱没主子和太子的威名,封锁了山海关的一切消息,宫中还不得而知此事。惠妃娘娘和贵妃娘娘每日都会给皇上送来宫中的消息,好似听闻德妃娘娘胎位不稳,八阿哥倒无消息传来。”

    “没消息便是好消息啊。”岚音自言自语,“德妃胎位不稳?”

    “主子,这便是德妃娘娘的造化了,主子去年产下皇子,宫中只有德妃娘娘一人有孕在身,这多少双眼睛盯着啊。”落霜点拨道。

    岚音想起佟佳皇贵妃痛恨的神情,“真是罪过。”

    “主子只管看戏便是,”落霜抱着崭新的宫装,“钦天监的南大人,已经推算出明日出行,守关的都统傍晚在行宫内会摆下盛宴为皇上祈祷平安,奴婢这便服侍主子梳洗打扮。”

    岚音的右眼微微跳动,莫非有什么灾事?这刚刚躲过大劫,如何能再陷囹囵之地?岚音抬手轻轻拂过眼角,心中默念着乡间俗语。

    落霜麻利的双手飞扬,不多时,浅雕铜镜里出现一张绝美典雅的素妆容颜,惹人怜爱。

    傍晚时分,皇家行宫内极尽奢华,处处红锦裹柱,鎏金雕龙,意气风发的玄烨紧锁眉峰,“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难道都统不懂这浅显的道理吗?”

    “回皇上,太子与良贵人此番有惊无险,都是老天怜爱,托皇上洪福齐天,微臣也是想热闹一番,待皇上离去后,这些红绸便撤下做军旗了。”守关都统,恭敬的应道。

    玄烨轻点着头,“一物多用,物有所值,这样最好,罢了。”

    守关都统眼底流露出得意之色。

    身着明黄凤袍的佟佳皇贵妃与皇上安坐台前主位,殷切的为皇上布菜倒酒。

    岚音与宜妃依次坐在下方,与太子与大阿哥相对而坐,宫宴上其乐融融,群臣同心同庆。

    玄烨关切的目光不时的飘过,岚音婉然相对,红霞微现。

    望着对面频频举杯示强的大阿哥,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岚音暗自叹息,谁知耳边又传来太子稚嫩的祝酒声音。

    岚音低沉的讲道,“太子身子还未完全康复,还是少饮些酒才是啊,莫要贪杯而伤身。”

    太子身边的崔公公,满脸堆笑,“多谢良贵人提醒,老奴在身边看着太子,不会让太子喝醉的。”

    岚音点头回应,崔公公的眼底隐藏着丝丝怨恨。

    “皇上,太子生龙活虎,真是大清之福,如今四海升平,皇上可造九鼎祭天了。”佟佳皇贵妃手执玉壶,奉承道。

    “待收复台湾,扫平葛尔丹,击退罗刹国之后,朕才能浇筑九鼎祭天。”玄烨龙心大悦。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震耳的声音响彻宫宴。

    岚音抬起头,望向高高在上、九五之尊的玄烨,满心仰慕。

    只见玄烨端起酒盏,浑然霸气的讲道,“朕已拟定好大赦天下的诏书,即日颁布天下,除杀人放火、穷极一时的恶人之外,都可减免罪行,对罪轻之人更是可网开一面,给予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子不教,父之过,朕愿为之承担惩戒。”

    “吾皇圣明。”惊讶的臣子,无不欢喜鼓舞。

    “明日开拔,北上盛京。”玄烨一饮而尽杯中的佳酿,深情炙热的目光望向岚音,满是疼爱。

    宜妃心中失落,暗藏悲愤,太子身边的崔公公不动声色,一一偷偷瞄过众人的表情,最后停留在岚音身上,意味深长。

    黑暗中,崔公公弓着身子,将密函递给一名侍卫的手里,“将密函交速与中堂大人。”

    “是,公公。”侍卫消失在暮色中。

    崔公公眼中含着热泪,仰望星空,“奴才定会为皇后娘娘报仇雪恨。”

    那滴滴浑浊的泪滴却窝在眼眶,隐忍不发,尽显凄凉之情。

    旭日升起,和煦的阳光洒满山野,融化着林间厚厚的积雪,延绵数十里的皇家队伍,又开始启程北上,关内的景致与关外大不相同,虽有煦日高照,却更加阴寒,岚音整日偎在马车内,怀抱手炉,闭目养神。

    玄烨带着太子和大阿哥,与贴身侍卫们一路打猎,兴致高涨,倒也相安无事。

    东巡祭祖洋洋洒洒七万余人,绕过中前所、沙河所、宁远州、五里河、杏山、兴隆屯、北镇庙、常家店、蒋家店、黄旗堡、老边,沿着大御道一路前行,所到之处,百姓避让,地方官员极尽讨好,显示出皇权威严。

    几日路程,终于来到盛京老城脚下的永安桥,永安桥下已经搭好皇家行宫,等待着皇上的到来。

    安顿过后,疲惫的岚音倒在床上,昏昏欲睡。

    “岚儿。”不知何时,玄烨来到床边,轻轻唤道。

    “皇上?”岚音揉着睡眼苦笑,如今恐怕已将近丑时,皇上果然是真龙天子,精力总是如此充沛。

    “朕刚刚批阅完奏章,岚儿随朕出去走走?”玄烨爱惜的拂过岚音的鬓角。

    “待臣妾梳洗一番。”岚音俏皮的吐着舌头。

    “无需太过雕琢,无伤大雅即可,岚儿在朕心中,总是初见时的容颜。”玄烨含着岚音小巧的耳垂,深情的讲道,“外面寒冷,多穿些衣衫,莫要着凉,朕已让人备下手炉。”

    汩汩细语如暖流般缓缓驱散着所有的寒意,岚音笑意盈盈,满脸洋溢着爱恋的快乐神情。

    外面繁星漫天,月亮灯明,岚音与玄烨并肩而行,欣赏着美艳静谧的景色。

    当走到蒲河边的桥头时,岚音被眼前的美景所震撼,满眼赤红,只见满桥与水岸两旁延绵数里的弯柳,都挂着红色轻纱的宫灯,相互辉映摇曳,还未完全消融的水面和冰面倒影婆娑,美不胜收。

    尤其是桥身上伸出的两条祥龙,龙头龙尾分别各在两侧,远远望去好似是二龙驮桥,喜气不断,真是巧妙至极。

    玄烨见岚音脸上的惊喜,勾唇一笑,低沉的讲道,“岚儿,喜欢吗?这是朕送给你的。”

    岚音感动的依偎在玄烨怀中,双眸氤氲,哽咽曼语,“喜欢,臣妾喜欢,臣妾真的很喜欢。”岚音心中感谢上苍,此生得此夫足矣。

    “这永安桥,取意永保平安,当年太祖、太宗修成此桥,八旗的勇士们便是从这里走过,一路打入关内,踏平中原的。”玄烨缓缓讲解着永安桥的来历。

    岚音顺眼望去,此桥全长十余丈,青石板铺筑桥面,桥的两端各有一对守桥的石狮。

    “上去瞧瞧?”玄烨贴耳柔声。

    岚音羞红娇颜,微微点头。

    当岚音站在初月出云、长虹卧波的永安桥上,望着寒冰初融,暗流涌动的水面,更是惊讶,原来永安桥身内藏乾坤,桥梁两侧的护栏栏板上浮雕着柿蒂花纹,柱端是圆雕狮子和荷叶形柱头,抱鼓石更是雕刻着蝴蝶、花卉、麒麟、犀牛、虎、羊等吉祥图案。

    玄烨眯着双眼,看着岚音仔细察看永安桥的俏丽容颜,忍俊不禁。

    岚音迎着冷风,在一片赤色的宫灯之中,宛如仙境下凡的仙子,站在桥尾,望着桥头那挺拔的明黄之色,缓缓移步,走向心中的最爱,好似天边银河旁的那对恋人,珍惜着每个瞬间。

    玄烨雄心勃发,怀拥着深爱的岚音,留下夹路风法宿雨消,十年曾此驻龙镳。春风城阙知非远,几处轻寒变柳条的动人诗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