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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成了?
自然是破阵之法成了。
若是早一刻听到费平的话,纪启顺或许还能稍微表示一下自己的欣慰,但是此刻她满脑子都是甬道尽头那道清光对方是敌是友?有此变数费平的法子还能顺利实施吗?她一边紧绷着精神,一边脑子转的飞快思考着对策。
推演出破阵之法的狂喜只持续了一瞬,而后费平马上就恢复了冷静,他也发现了那个不速之客。他迅速的运起天赋小神通,一步从纪启顺身后迈出,扬声道:“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那道清光微微一晃,才一落地就四散开去,露出里头的模糊人影。他缓步走入烛光下,昏黄的烛火描摹出他的大致轮廓,是个眉眼温和清俊的青年道人。
道人咧嘴一笑,露出了八颗雪白的牙齿:“纪师妹、费师弟,道左相逢即是缘,何必动刀动枪,岂不伤了和气。”连行礼的姿态都透着股漫不经心的大大咧咧,倒是将他满身隽秀的书卷气一下毁了大半,令人不禁扶额。
见此情景纪启顺不由一愣,随即挥袖撤去了挡在面前的云盾,一身戒备也去了七七八八。费平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而后便听纪启顺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道是谁这么能说,原是何师兄来了,失敬失敬。”
不错,这个踩着点儿来的道人,可不就是何明德了?
何明德走上前,笑嘻嘻的贫嘴:“这话怎么说的?前几日还说我不会说话呢,今儿倒又夸起我来了,这一会儿风一会儿雨的叫我怎么办才好呢?”
见两人说起话来颇是随意,费平便也猜出纪、何二人关系不差了。他稍稍权衡一番利弊后,便笑着寒暄:“这位莫非是何明德何师兄?方才愚弟眼拙,一下子未能认出师兄来,如有失礼之处还请师兄见谅。”
何明德忙摆手道:“费师弟哪儿的话,要是方才我是你,大半也是这般应对了。说起来,之前远远就听闻师弟道了一声成了,莫非是什么破阵妙法吗?”说到此处,方才还大大咧咧的笑容中似乎也暗含了一丝精明。
能问出这样角度巧妙的问题,定然是发现了阵眼的蹊跷。不过费平却不觉得惊讶,能这么快就脱出幻阵的又怎么可能是省油的灯?
于是他四平八稳的下定了结论:“看来师兄对阵法也有所心得。”
何明德则笑眯眯的说着客气话:“谈不上心得,粗通一二罢了。”
费平抬了抬手:“师兄过谦了。”
纪启顺早不耐烦看他们一来一去的打太极了,此刻终于忍不住插口道:“二位师兄,这里可不是唠嗑的地方,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听着还敞亮些。”
何、费二人皆是一愣,何明德哈哈大笑道:“出去四年,师妹到练成了一副急性子。好罢,既然师妹都这样说了,我也就不绕弯子了,请问费师弟的破阵之法是个什么原理?又有什么要求没有?”
费平思考了一下,尽量简单的解释道:“其实就是一个比较粗陋的以力破力之阵,两三人就能结阵,没什么太复杂的地方,罡步也并不复杂,只是需要稍微布置一下罢了……”
之后又说了一长串,无外乎就是解释了一下如何利用阵法中的布置给自己创造便利,又如何用一些简易的布置提升阵法威力等等。听得纪启顺晕乎乎的,倒是何明德似乎很有共鸣,还提出了不少自己的见解。就这样,两人便自然而然的一起动手布置起了阵法。
纪启顺对阵法并不太明了,所以刚才他们二人说的话大部分都是左耳进右耳出,这会儿看他们布阵也觉得有点云里雾里的,便随口问了一句:“那我需要注意什么吗?”
费何二人对视一眼,还是何明德接过了话头:“有啊,还请师妹为我二人望风。”
纪启顺虽然对这阵法很有点兴趣,但也知道时间已经不充裕了。若是再有一个人寻到这里,难保不会起麻烦。所以听了何明德这话她并不恼怒,而是向前走了几步给他们望起了风。
也就是一刻钟左右的时候,那个小阵就布置好了。而后费平又分配了一下三个人各自的职责,罡步也简单得很,纪启顺只是通读了两遍就觉得了然于心了。另外两个人原本就擅长阵法,更是不用说。
见三人都准备的差不多了,费平深吸一口气,首先站起来道:“事不宜迟,那就现在就罢!”闻言,纪、何二人也都站起了身,按照事先安排好的位置站定。
随后就见费平一拍阵盘,轻叱一声:“摆阵!”
三人便一掐指诀,各自踏起了罡步。
说来也妙,三人的步子时大时小、时进时退,看似十分随意,却又怎么走都不会走出阵中。每次都快撞上对方的时候,又巧妙的一转绕了开去,好像每一步都暗合太极真意。且每踏出一步,都与另外两人隐有联系。
三息未过,阵型已然几经变化。忽见费平手掐指诀,往阵盘上投了三道清光。与此同时,三人脚下的阵图也猛地爆发出了一道朦胧光辉,似与阵盘上的光亮相应和。他将阵盘往阵中一扔,轻喝着提示:“就是现在!”
闻言,纪启顺心中一凛,知道成败就在一举了。只见她手掌一翻,猛地捉住漫随天外剑,身与剑合劈出一道极凝练的剑光,喝道:“破!”也是此刻,费、何二人亦是使出了看家本领,大喝着向阵眼击去。
三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在甬道中回荡。
只见他们脚下的光辉倏地冲天而起,将他们的攻击拢在一起、合成一道耀目至极的光柱劈在阵眼之上。未几,那看似坚固无比的阵眼便猛地龟裂开来,化作星星点点的尘埃溃散飘飞。
纪启顺有些恍惚的看着那四散的尘埃,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腰间的玉牌就猛地爆发出了一阵清光,将她合身一裹,猛地向上腾飞而去。
两道遁光交缠、追逐着掠过,因为速度过快的缘故,连空气都似乎要被它们划破。不知是不是厌倦了没完没了的追逐,稍前一点的水色遁光忽的一转,偏离了原先的轨道。它慢慢盘旋着下降,连同那些光芒也慢慢地黯淡了下去。
大约一息左右,便有一道纤细的人影从中显露了出来,是一个穿着白袍的女冠。女冠生了一张秀致柔和的面庞,这使她拥有令人不设防的亲和气质。乌黑的发在头顶绾成朝云近香髻,更显出她眉目间的柔美。精致的耳铛在她颈间悠悠晃动,一如主人的美丽。
女冠轻轻皱起蛾眉,悦耳的声音中满是不悦:“叶雪倩,我从不知道你是这么纠缠不清的人。”
话音才起,那道葱郁的遁光便猛地一坠,随即四散而去。待到话音散去,叶雪倩已经静静的立在了女冠的面前。相对比而言,叶雪倩打扮的可就朴素多了她不仅没有佩戴任何的首饰,就连发髻都是最普通的道髻。
她轻轻扬手,便有一柄软鞭出现在了白皙的掌心。她握住鞭柄,专注而认真的注视着女冠,开口道:“苏方,我并没有纠缠不清,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我们现在身处演武台上,我并不觉得我的行为有什么不妥当。”
苏方形状姣好的唇忽的向上一扬,形成一道嘲讽的弧度:“你倒会装傻,四年前的孤岛上你就和我们过不去,之后虽然一副全不在乎样子,不过看你现在这样做派,恐怕从未忘记之前的不快吧?”
叶雪倩的呼吸一滞,乌黑的眸中似有情绪涌现,她有些哭笑不得的扬眉轻笑:“我希望你是在开玩笑,因为如果你真的是这么想的话……那真是太可笑了。”
苏方扬唇一笑,答道:“有何可笑?还请叶师妹指教!”教着一字还未落地,便见她伸出手在空中轻轻一抓,便有一柄山水团扇在她掌中浮现,玉质的伞柄下还系着鱼形扇坠。
纤秀的手握住伞柄轻轻一挥,便有一道巨浪猛地从扇面溢出,带着粉身碎骨般的力道狠狠向着叶雪倩拍去。
叶雪倩轻蔑的嗤笑一声,手腕轻轻抖动间,软鞭就带着凌厉的气势猛地劈在巨浪之上。那道巨浪似乎承受不住似的溃碎成了数千滴水珠,水珠噼噼啪啪的落在地上,像是一场忽然而至的大雨。
就在此刻,苏方又一挥扇,那些不断落下的水珠便猛地一顿,就这样停顿在了空气中,似乎连时间都停止了一般。但是这样的停顿也只是一瞬而已,当这个瞬间过去之后,它们都迅疾的从四面八方向着叶雪倩刺去。
叶雪倩对此似乎早有所料,她未握鞭的那只手飞快的掐了一个指诀,连一息都没有,便有一条翠绿的嫩芽浮现她掌上,然后缠绕在了她的手指上,似乎给她戴上了一只雅致的指环。
嫩芽似乎长得极慢,每一片翠叶的舒展、每一条枝条的攀爬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但又似乎极快在苏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嫩芽便长出了千万片翠绿的叶片、千万条柔韧的枝条,它们葱郁层叠的覆盖在叶雪倩的身上,似乎是一件雅致特别的大氅。
就在最后一片翠叶也完全舒展开来的似乎,第一颗水珠“啪嗒”一声打在了叶雪倩的身上。水珠似乎非常锐利,触上叶片的瞬间,那片翠绿的叶片便猛地碎成光点四散而去。
似乎是巧合,但也有可能是经过了精密的计算。
当最后一片绿叶碎裂的时候,最后一滴水珠也被挡了下来。
两人遥遥相望,沉默了一瞬。
这次先出手的,是叶雪倩。
她手臂轻挥间,软鞭像游龙一般猛地向着苏方卷去。那条看似平凡的软鞭上,不断有柔韧的枝叶冒出来,在软鞭还未触及到苏方的时候,它们已经向着苏方捉去了。
苏方不断的躲闪着,刚刚的交锋耗去了她太多的精力,她原本以为肯定会得手的,只可惜她失算了。那些枝枝蔓蔓的藤条不断地向她卷来,她斩断一条,就会有另一条从更加刁钻的角度爬来。它们有的粗如儿臂,挥舞起来的时候力度惊人;有的细如发丝,不仔细看根本就无法发现。
正当苏方觉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叶雪倩含笑的声音传到了她耳边:“你刚刚说错了一句话,你知道是什么吗?”苏方这会儿恨不得一个人当两个人用,哪里会搭理她?
不过叶雪倩也不在意,一边指挥着软鞭,一边悠然道:“方才苏师姐说,四年前我便为难你,所以一直怀恨在心,直到今天终于找到空子来报复你。对吧?”
说到这里她轻轻地嗤笑一声道:“请问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惦记四年?你好好看看自己吧,看看你那虚荣的丑陋样子。如果你真的心向大道就不该食用丹药,即便突破到了出窍又如何?我看到的,只不过是你那颗虚荣至极的心罢了。”
她微微抬高下巴,扬起的眉梢、翘起的嘴角都是由衷的轻蔑:“你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让我叶雪倩怀恨在心?”
苏方只觉得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尖锐的钉子,狠狠地刺进了心中。她想要镇定下来,但是恍惚的神思却让她脚下一个酿跄,她下意识低下头,发现一跟藤条已然缠绕上了她的脚腕。
她心中猛地一震,抬手想要劈断藤条,却发现藤条似乎是什么坚硬的金属一般,一时间竟然无法劈断。此时叶雪倩已经抬起了软鞭,就要劈在她身上的那一瞬间忽有一道金光从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角度猛地刺入,和叶雪倩的软鞭猛地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铮鸣。
金光和叶雪倩各自向后退了一步,但是叶雪倩明显更加轻松一些,金光则似乎是仓促出手一般的黯淡了不少。它极细微的一晃,便慢慢地四溢散去,露出了其中的颀长人影。
那是一个清隽的女冠,眉眼英挺。
她揉了揉手腕,露出一个洒然的微笑:“中午好啊。”
说这话的时候,她有意无意的挡在苏方身前。
叶雪倩叹出一口气,无奈道:“纪启顺,你还真是和我不对头啊。”
纪启顺微微一笑:“哦?”然后她毫无预兆的忽然向后翻飞而起,躲开了数道凛冽寒光,好整以暇的掸袖道:“你差点就赢了。”
一道满溢冰寒气息的遁光猛地从高空落下,在触地的瞬间四散而去。一个女冠站在纪启顺的面前,冷着一张脸道:“如果不是你老是在逃的话,我早就赢了。”
这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子,美丽到能让人忘记呼吸,如果你看过她一眼,就再也不可能忘记这样的一个佳人。
叶雪倩看着这两个忽然出现的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她皱起眉头道:“徐师妹,你和纪师妹这是……”
苏方也对纪启顺问道:“师妹怎么和徐乐道在一起?”
纪启顺也很无奈啊,她才挪移到演武台上还没摸清楚情况,就有一个人向着她冲过来了。她也没多想,劈手一剑就将那人给了结了,没想到她“打死”的是正在和徐乐道交手的弟子。
徐乐道自然快被纪启顺气死了,哪有人上来就抢着把别人的对手给杀了的?简直是挑衅!赤|裸|裸的挑衅!于是两个人就打了起来,正打着呢,纪启顺眼睛一溜就看到苏方快被叶雪倩给灭了,所以脑子一转就上去帮了一把。
于是就造成了现在这幅四个人面面相觑的奇怪画面。
不过很明显的是徐乐道并不觉得奇怪,她冷着一张漂亮的脸,对着纪启顺劈手就是一剑:“你打你的,我打我的。”这句话自然是对着叶雪倩说的。
纪启顺一侧身便飘出去了半丈,将徐乐道的攻击躲了个干干净净,同时指尖轻弹便有数道断金刃从刁钻的角度向着徐乐道刺去。
徐乐道剑光一旋,将其打落了大半,剩下的最后一道断金刃继续向着她刺去。只见她忽的伸出两根手指,轻轻一捏竟然就这样将锐利至极的断金刃碾成了细碎的齑粉。
纪启顺赞叹的笑了一声:“莫非这就是碎玉粉石手?倒是厉害。”
徐乐道冷哼一声,袖袍轻挥间便有一道冰寒至极的剑光向着纪启顺刺去。纪启顺微微一笑,也催使漫随天外剑向着冰寒的剑光飞去。
两道剑光猛地碰撞在一起,一道锋锐至极,一道冰寒无比。它们相撞的瞬间,发出轻微却不容忽视的脆响,似乎是感慨似乎是叹息。
纪启顺召回漫随天外剑的同时,冰寒的剑光也飞回了徐乐道的手中。纪启顺畅快的大笑一声,随即身与剑合化作灿然的剑光,急速向着徐乐道劈去。迎面而来的,是徐乐道所化的冰寒剑光。
离剑光还有十丈远的时候,纪启顺就觉得身边的空气似乎都被冻得凝固了起来,尽管她的睫毛上都起了一层薄霜,但是她却丝毫没有在意。只是专心致志的紧盯着那道冰寒的剑光,似乎只要这样,就能看到徐乐道那张美丽却冷然的面孔。
离剑光还有十丈的时候,她觉得似乎浑身都震颤了起来,每一滴血液、每一个毛孔都在震颤那是一种畅快到极致的表现。她觉得自己想要大笑,但是她并没有笑,她所有的神思都投入在了这一剑中。
就在两道剑光即将相触的时候,忽然有一面巨大的光幕冲天而起,将徐乐道和纪启顺之间的空气割裂开来。
就在此时,两道剑光一道锋锐至极、一道冰寒无比的剑光同时狠狠地劈在了光幕之上,发出震彻天际的巨大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