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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孙镗尤甚!乔翠公然够胆在大殿之上辱骂当今天子,那真是自寻死路!
徐有贞道:“于谦盗取金牌符信,迎立外藩,意欲谋反,罪属滔天,当诛九族。此女子名为于谦义女,实则姘妇;且公然触犯天威,理应处以极刑!”
孙镗怒道:“徐珵,如果没有于大人,能有你今天么?当日就是你这厮贪生怕死倡议南迁,是于大人力排众议,力挽狂澜保卫北京,才得有圣上归来之日。意欲意欲,既无真凭,亦无实据,就这样断案,与‘莫须有’如出一辙,必留下万世骂名!”徐有贞面红耳赤,不敢作声。孙镗为人正直,向来胆大,所以并未将徐有贞放在眼里,他转向天顺帝,“圣上,莫听小人谗言有损英名!”
孙镗说话直接,掷地有声。朱祈镇犹豫不决道:“朕已经命人搜过,襄王的金牌符信确实不见,而正月十四那天于谦和王文又确实入过宫中。”
孙镗道:“襄王的金牌符信失踪未必与于大人有关。因兵部遣人必有马牌,而兵部马牌一枚未少。于大人手握重兵多年,如欲谋反易而反掌,此番实属子虚乌有。乔翠是个孤儿,当年女扮男装参加京师保卫战,英勇善战,杀敌无数,立下显赫战功,实乃当朝花木兰,不知要比多少男儿要强,更远比倡议南迁欲弃圣上及江山社稷于不顾的贪生怕死之徒强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所以感动于大人,于大人才收她作义女。末将亦知此事。于大人已含冤而逝,请勿再让他的亲人蒙受冤屈。恳请圣上三思!”因为杀害于谦当天朱祈镇已有悔意,所以孙镗如此直白。众官愕然,纷纷寻问何事。孙镗便将乔翠从军的经过道出,官员中大多数见过杨梓且印象深刻,见乔翠依稀是当年杨梓的模样,想起杨梓当年毅然放弃封赠而求景帝赦免芙蓉山寨各人,一下恍然大悟。石亨蓦然想起自己的侄女石瑛曾被她捉弄导致今天仍待字闺中,新仇旧恨一齐袭来,不禁恨得牙痒痒。
徐有贞料不到孙镗有此一着,狡辩道:“于谦自恃功高盖主,罔顾法纪,竟云‘君为轻,社稷重’不顾万岁暂时离朝北狩擅自拥立新君,致使监国窃国,圣上蒙尘八载,这不是谋反是什么?而且乔翠已经承认于谦有叛变之心。”
朱祈镇再看一眼乔翠的认罪书,道:“对啊,乔翠,你招认于谦出言不逊,时常背后大骂朕昏庸无道,政治不及景泰清明,究竟有无此事?”
乔翠嘲笑道:“说你是昏君还真昏得可以,你看到我一身伤痕就知道是屈打成招。徐有贞诬蔑我爹谋反,害得我无家可归,我上门找他讨说法,他竟然对我用极刑:在我身上涂满蜂蜜,让他家里那头熊舔我的身体;又在我的脚底抹油让山羊舔,我忍受不了,不得不顺着他的意思胡乱招认。之后他吃了好象叫‘万年常青树’的春药,用鞭和棒交替打我,打断我的腿,一夜强暴我达七、八次!”
乔翠话音刚落,文武百官哗声四起。徐有贞见乔翠除了自身一副软骨头,还秉承于谦一副硬骨头,直悔恨带她上殿,气急败坏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我有没有撒谎,我下面现在又肿又痛,不信可以找人检验一下,我有没有撒谎一验便知。因我爹曾经说过姓徐的老**颓废、没骨气、专注旁门左道、不懂造福百姓,所以老**说要在他女儿身上重振雄风!”乔翠把那男人对待自己的行径照套到徐有贞身上,并模仿徐有贞说话的语气。文武百官开始相信,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的平日看不惯徐有贞的则捂嘴窃笑,“一夜七八次?‘万年常青树’果然是好东西啊!”
朱祈镇也不禁笑起来,“徐爱卿,真有‘常青树’那样的好东西?为甚不介绍朕?”
徐有贞是文人,最要面子,被乔翠如此一捣,恼羞成怒,什么也顾不上,抬脚向她狠狠踏去。孙镗连忙踢开他的脚,曹吉祥也赶紧拉住他,劝道:“徐大人,勿上妖女的当。”
徐有贞脸色涨紫,“万岁,莫听她胡说八道!此妖女在军营时**军营,扰乱军心,是范广的姘妇,军中许多人还见过她跟范广同眠,后来归了于谦,还跟于谦生下一个私生子,今年七岁。微臣所言句句属实,请万岁惩治此妖妇并速速下旨捉拿那小子,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徐有贞?我看你是徐不贞!你以为改名为徐有贞你就忠贞有节操么?相反,忠贞不渝的人是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的,只有善变小人才会改名!你当年贪生怕死妖言惑众倡议南迁,是我爹力排众议力挽狂澜坚守北京才保住你们的狗命,你失意去投靠反贼白智渊,如今勾结他的姘妇害死我爹,还要诬蔑他身后的名声。栩儿是我被王牵牛强暴后生的孩子,成都府有迹可查,与我爹无关,反而是他不计前嫌赡养我们。”乔翠指着徐有贞怒骂道,“他居心险恶,满口胡言,请万岁不要相信他!他霸占我爹的新居金屋藏娇,他的姘妇就是白智渊的姘妇——那个红头发的女人,现住在那儿。”乔翠头晕目眩,脸色惨白,满额虚汗,痛苦地呻吟着,知道自己快要支持不住,一群鸟君臣不议政只议性,气得快爆炸,所以赶紧把话题扯出。
乔翠并未跟孙镗讲过有一个儿子,孙镗怔了一霎,虽然几日前闻说法场上范广公然与一乞丐接吻,而今天证实乞丐就是乔翠,但知道乔翠与范广一向清白,所以他大义凛然地说:“末将熟知范将军乃豪放之人,生活检点;且乔翠早年经历过许佥事被害一案,当时被证明仍是处子之身,说她**军营不属实,当时全军中只有我跟于大人两个知道她女扮男装从军,为此于大人还逼她退役。徐有贞是否勾结反贼白智渊的姘妇到其府上一查便知。圣上,姑且不论孰真孰假,对犯人滥用私刑决非一位朝庭命官所为。还有,乔翠伤得不轻,请速命御医诊治。如她若真遭遇侵犯,请治侵犯者之罪!”
一直没有说话的石亨终于发火了,“万岁,此女曾劫法场,伤及朝庭命官,姑且不论她是否遭侵犯,本就该死,根本无须多此一举治她!宜速速杀了。”
孙镗冷笑道:“忠国公,全城的老百姓都说是你们先动手。”
石亨同样冷笑道:“我们接到消息说有人劫法场,到达时果然见到范广的绳索已经断开,她跟范广还伤了我和张都督,我的伤处还痛着,难道有假的?”
朱祈镇道:“各位爱卿别争了,劫法场是死罪,这女子亦着实胆大包天,不可轻饶。乔翠,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乔翠甩甩头,努力让自己清醒,道:“人有三衰六旺,你是正统皇帝时,我是乞丐、是劫匪;你是太上皇阶下囚时,我是卫国功臣;你重新坐上皇帝宝座,我又成了罪人。我还是我,为什么会这样?一朝天子一朝臣,世易时移也!不过朱祈镇,别欢喜得太早!你觉得景泰皇帝夺去你当皇帝的机会,可是你配作皇帝吗?宠信宦官,连年征战,讨伐麓川劳民伤财,兵败土木生灵涂炭,如今又诛杀清白无辜的大功臣于少保,民怨沸腾——”
朱祈镇面色一沉,“放肆!”
乔翠一提丹田之气,继续放肆地骂道:“从来忠言逆耳!姓徐的老匹夫老**,你倡议南迁时就该死!石亨,我爹当初大胆起用你,让你从一名囚犯变为功臣,你不知感恩,反诬蔑他造反,天理循环,你头尖额窄,脸有反骨,将马上得报应!曹吉祥,你作为内官干预政事已是死罪,还纵子行凶,其心可诛!你们这等小人一时得势,终将不得好死!还有你朱祈镇,景泰皇帝待他们如此优厚,他们尚且能反景泰,自然能反你!这是一群养不熟的豺狼虎豹!倘若将来成了气候,必然会一口一口将你咬死。天顺天顺,你逆天而行,必遭天谴,你最多可再当八年皇帝,补偿你失去的八年。假如八年后我仍活着你也活着,我将代天来收你!”
“人来,拖出午门外砍了!”朱祈镇盛怒。
孙镗立即下跪请求赦免乔翠。孙镗势孤力薄,陈逵托病几天没上朝,即使上朝也未必肯为自己求情。乔翠放荡地大笑,“我来这儿根本就没想过能活着出去,反正已经无家可归了,生与死又有何区别?孙将军,我多谢你!还有全京城的老百姓!哈哈,京城老米贵,哪里得饭广?鹭鸶水上走,何处觅鱼嗛?奸党只知谗得计,忠臣却视死如归!爹、范将军,别走太快,等等我,人间险恶,我们一起在黄泉路上乐逍遥!”
这时,吏部侍郎李贤出班启奏道:“圣上,乔姑娘曾为大明立下汗马功劳,又是于大人的爱女,圣上刚回到宝座就诛杀功臣,恐怕惹人非议。请圣上开恩,饶乔姑娘一命!”李贤博学多才,为人正直,朱祈镇一向宠信他,听他如此说,当下默然。
石亨、徐有贞、曹吉祥、张軏及萧维贞则齐声道:“请万岁爷速速赐死逆贼,以正法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