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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翠在昏昏沉沉中听到林源和柳子华的吵架声,吵得很凶很猛,最后柳子华悻悻而去。她不想见到他们,索性闭上眼睛装睡,甚至希望从此长眠,这样就不必再理会人世间的一切苦恼。临离开京城前一天,吴尝将陈逵抓来,逼他当面对她讲清楚。陈逵央求给他三年时间,让他去调节心景重新接纳她。她请他另娶她人,不必再将时间浪费在她身上,她将会嫁给别人,很幸福地生活,然后很快忘记他,如果有一天他们在街上相遇,她没有主动上前打招呼,请他也装作看不见,让一切随风吧!她不恨孙镗,也不恨他,他走后,她抱着漂亮的嫁衣哭了一晚。因为范广临刑前的表白足以让她后悔一生,那时她才明白爱的真谛,只是爱她的人已经不在。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她会飞蛾扑火地投入这份感情,哪怕下一刻就去死!
她感觉身体象一缕轻烟,飘过大路,趟过小河,穿过一条长长的幽暗的胡同,来到一个热闹的集市,面前影影绰绰,人来人往,突然,她瞅见于谦夹杂在中间,于是冲过去,但于谦很快隐匿在人海中不见了。她东张西望,寻寻觅觅,掠过大街,窜过深巷,终于,她发现小桥上有个熟悉的背影,高大挺拔,一身雪白。那人慢慢地回过头来,面如冠玉,容貌俊俏,是范广!范广面带微笑伫立风中,英姿勃勃,衣袂飘飘。她义无反顾冲上前,但是小桥前一个身穿黑衣的老太婆拦住她,要她喝下她手中的汤方肯放她过去。她扫了那老太婆一眼,她麻木的面容上有着一种与世无争的淡定从容,不悲不喜,无欲无求,再看那桥身上竟刻着“奈何桥”三个字,孟婆!她手中捧着的是令人忘情弃爱的“孟婆汤”!她吓了一跳,一式“旋风腿”将她踢飞,直奔范广,踮起脚尖欲把嘴唇凑上去。奈何范广眼中充满迷惘,仿佛不认识她,全身冰凉象个雪人,而且身材魁梧,她够不着,于是跳到桥的栅栏上,贪婪地、放肆地、热情如火地吻他,企图融化他,唤起他对前生的记忆。范广的身躯逐渐变得温暖、炽热。这时,一群鬼差冲上来强行要分开他们带走范广,弄得她的伤口很痛。她紧抱着范广不放,哀求道:“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我要永远跟着你,只要跟你在一起,到哪里都无所谓,即使上刀山下油锅落十八层地狱也是天堂!”他们紧紧地粘在一起,不肯妥协。孟婆平静地说道:“只要你喝下我的汤,你就可以跟他一起投胎,下一世能不能遇上看你们的缘分。”鬼差扑上来捉住她,孟婆欲把汤灌下。乔翠拼命挣扎,大哭大叫道:“我不喝你的孟婆汤!我不想忘记他,我爱他,我要永生永世跟他在一起,哪怕一辈子只能做一日夫妻!”她使出饮奶之力发疯一推,汤碗“噼啪”堕地,摔得粉碎。
“小乔,你怎么啦?醒醒!快醒醒!”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呼唤声,乔翠惊恐地睁开眼,自己确确实实躺着的一位俊逸无双的白衣男子怀里,然而不是范广,是云梦飞!想起荒唐的梦境,望着地上汤碗的碎片,她满头大汗,心有余悸地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来。帘外雨潺潺。
云梦飞清理完地上的碎片,然后略带沮丧地说道:“小乔,你好好休息,我再去煎药。”
乔翠有些不好意思,“梦飞哥,你怎么来了不说一声?”
云梦飞解释道:“我早在信中跟林叔叔说了。听说细叶飞扬被人救走,南哥立即返回武当山,栩儿跟他上山去,我先回成都给你们报信,免你担心。想不到你病得比栩儿还严重。”
“栩儿病了?”乔翠一惊。
“嗯。感染一点小风寒,没大碍,他自己抓一剂药治好了。估算日子,他们不是明天就是后天会到成都。”云梦飞从来不撒谎,因此乔翠放下心头大石,无精打采地望着他转身离去。就在云梦飞转身一霎那,乔翠突然一怔,什么云梦飞?他分明就是范广!她不顾一切扑上去箍住他的腰,流着泪道:“别走!我知道你一走就会抛弃我,就会忘记我。我不想单独地留在这个冷冰冰的世上,我要跟你在一起,一生一世、永生永世在一起!我爱你,我知道你也爱我,让我们成亲吧,一天也好!不要走,不要走,如果一定要走,把我也一起带走,把我拐走吧!不要走……”她贴着他的背号啕大哭。他转过身来,替她揩泪,好言安慰,将她抱上床。她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热烈地吻他冰冷的脸、冰冷的嘴唇、冰冷的身躯,努力融化他冰冷的心。他也吻着她,吻干她满脸的泪花,信誓旦旦的道:“我不走,赶也不走,我要与你携手到白头。我爱你,真的爱你,从你第一次为我流泪那一刻起我就莫名其妙地爱上你,这一天我已经等了许多年……”
和煦的太阳照在湿漉漉的窗台上,窗外鸟语花香,是个大好晴天!乔翠揉揉眼睛,林家庄?这是许加也是自己以前住的房间,因为林源一直为她留着,即使客人多得很也让这间空置,遗憾的是许加的书画给烧光。她抬起手,手肘撞在身旁云梦飞的脸上。云梦飞给惊醒,微笑着吻了她一下,然后起来穿衣。乔翠见他浑身上下光滑雪白,皮肤粉嫩象婴儿,果然没有一根体毛,羡慕极了,忍不住摸了摸,羞怯问道:“梦飞哥,你身上的疤痕是怎样弄不见的?”
云梦飞说用了她的珍珠粉一年后疤痕自然消失,乔翠陷入了沉思。云梦飞替她穿上彩屏送过来的新衣裳,将她打扮得漂漂亮亮。下人催了几遍,乔翠才万不得已下楼。
林家庄虽是重建,但跟过去没有多大改变,除了崭新一些。她不明白林源为何在这风头火势下还要将她接到庄里,心中犹如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快到饭厅时狂跳起来,如果不是云梦飞紧紧抓住她的手劝了很久,说她昏迷多日令大家担心多日等等,她一定立即逃跑。
饭厅里除了林源还有柳子华、林彩凤、彩屏、韩丰年。韩丰年见到他们到来,连忙引他们入座,云梦飞坐在林源左边下手,乔翠垂着头坐在云梦飞身旁,对面是柳子华,云梦飞对面是林彩凤。柳子华无动于衷,林彩凤一张粉脸满是讽刺之色。彩屏则局促不安。
林源高兴地说道:“大家都是熟人,不必介绍了,今儿就高高兴兴吃顿饭,当庆祝小乔迈过鬼门关,顺便为梦飞洗尘接风。梦飞一路辛苦了。”
云梦飞羞涩一笑,“我不辛苦。倒是小乔受苦了,伤得那么重。”他握着乔翠的手,温柔地说道:“以后别学人劫法场了,即使成功,以于大人的性格宁死亦断不肯跟你走,你这样做反而令他死不瞑目,半月后就是大人的百日祭,我们一起去祭拜。”
林源和蔼地说道:“于兄最牵挂小乔的终身大事,我看还是抓紧时间把事情办了,以慰于兄在天之灵。小乔,四月廿八是个好日子,距离今天还剩下十天,因为时间仓促,所以婚礼细节一切会从简,委屈你了,希望你不要介意。梦飞,以后好好对小乔,不能再让她伤心流泪,否则我不会放过你。记住,好男人是不该让女人流泪的。”云梦飞坚定地点下头。乔翠红了脸,“林叔叔,谢谢您!”
林彩凤大吃一惊,脱口而出道:“爹,你怎么能让梦飞哥娶这——”彩屏赶紧拉了一下她的衣角,抢着道:“乔姐姐,恭喜你!”
韩丰年也喜上眉梢道:“好啊,小乔妹妹终于终身有托,下次祭拜高大哥时我可以向他报喜,请他九泉之下好好安息!”
这时,林罗夫妇领着两人笑意盈盈地踱进饭厅来,是周剑南和栩儿!乔翠大喜过望。周剑南拖着栩儿的手,栩儿恭恭敬敬地向众人行礼问安。林彩凤盯住衣着整洁、眉清目秀的栩儿,握住他的小手娇笑着问道:“南哥,你的儿子么?好可爱啊!”
周剑南笑道:“犬儿顽劣不堪,哪敢带他来献丑?他是三妹收养的孩子栩儿,世间罕见的神童啊!”
林彩凤一听,立即将手放开,脸上现出鄙夷的神情,刻薄的道:“神童不神童见仁见智,不要把心肠用歪了就谢天谢地!”
栩儿向她深深一揖,愈加彬彬有礼的说道:“谢谢漂亮婶婶提点,侄儿定当时刻铭记于心,若然侄儿有行差踏错之处,请婶婶不吝赐教,侄儿将感激不尽!”林彩凤心中一凛,惊愕地看着他向其他人行完礼后,大大方方地走到乔翠身旁,唤声“姐姐”后在她下手落座。林源请他坐在自己身旁,他用咨询的目光望着乔翠,看到乔翠点头他才走到林源身旁坐下。
林源正色道:“栩儿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但聪明伶俐,我喜欢得不得了,所以决定收他为养子,今天特请大家作个见证。”
柳子华麻木的脸瞬间变了色,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错愕的光,咬咬牙,没有作声。林彩凤几乎跳起,被彩屏拉住,她努力压住怒火问道:“栩儿,你的爹娘是什么人?因何而死?”
栩儿望了乔翠一眼,顿了一下道:“不晓得。”韩丰年莫名其妙。周剑南告诉他栩儿是孙远志的遗孤,孙远志是乔翠以前的未婚夫,韩丰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林彩凤瞟了乔翠一眼,见她面色平和,显然林源跟她说过这事,也许根本就是她教唆林源的,遂冷笑一声,“连自己爹娘的名字都不晓得,那就是野种了。”她将脸转向林源,满脸愤怒的说道:“爹,你自己有孩子,怎么要替人家养便宜儿子?这家伙小小年纪,然而象头野狼,城府之深令大人汗颜,绝对养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