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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源莫名其妙。韩丰年只得将前时四人互相掌掴及昨日望江楼的事说了。柳子华亦将林彩凤故意约欧阳正到花园致使欧阳正被乔翠暴打的事道出。林源怒发冲冠,厉声喝道,“凤儿,是不是真的?”
林彩凤委屈至极,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爹,如果不是你过份偏袒乔翠,我也不会那样做。你心中只有乔翠,什么时候顾及过我?我才是你真正的女儿!”
云梦飞气得七窍生烟,“你如此美丽温柔的脸下竟藏如此丑恶卑鄙的心肠!”
林源悻悻地咬着牙道:“子华,如果她不签和离书,你改写休书!‘七出’之条犯其六,你休她我没有异议!”韩府里所有人目瞪口呆。柳子华得意一笑,恭敬地朝林源一拜,“谢谢林盟主!”然后直起身,冷眼看着林彩凤,“你都听到了,不用我再说一遍吧?”林彩凤脸色煞白,泪水倾泻而下,哇的一声掩着脸冲进内堂,和彩屏抱头痛哭。
两人纵情地哭了一阵。彩屏意识到事态严重,顾不得自己伤心,拉着林彩凤磕磕绊绊从房里奔出,“扑嗵”一声跪在林源面前,抽噎道:“老爷,您晓得妹妹对姑爷一片丹心,怎么忍心说出那样的话?您叫她以后怎么活?”林源怒气未消,“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一切是她自找,与人无尤。”彩屏愣住半晌,看来林源这回动真格了,她遂说道:“老爷,您再原谅妹妹一回,她不懂事,全是我教唆的,我不是好东西,有负您和干娘所托,要罚就罚我吧,求您宽恕妹妹!”每次林彩凤闯祸,彩屏都替她顶罪,林源扭头不理她。彩屏只好转向柳子华,“姑爷,妹妹之所以这样,姑爷也有一定责任,不能全怪她。她爱你绝无二心,姑爷你给她一次机会吧!听说乔姑娘伤得很严重,我责无旁贷,愿一死以谢罪!求姑爷原谅妹妹!”说罢爬起,使劲一头撞向墙壁。众人慌忙拉住她,纷纷劝喻,要求韩丰年说一两句安慰的话。其实柳子华要休林彩凤,韩丰年心中喜忧参半,可是闹成这样他确实不曾料到,忍不住大骂道:“死死死!都去死吧!”抽出腰间的大刀,噼啪一声斩去桌子的一只角。正在伤心的韩老夫人顿时吓得一口气上不来,瘫在椅子上说不出话,手脚抽搐,眼睛一翻一翻!众人慌成一团,忙着急救,这个按心口那个按人中,这个请大夫那个请巫婆。韩丰年连忙跪地抱住母亲请求原谅,彩屏也哭哭啼啼认错。韩府乱成一锅粥!
终于,韩老夫人缓过气来,指着韩丰年哭骂道:“如果你休了彩屏,老身不认你这忤逆子!”刚刚赶来的韩瑞雪亦揩泪说道:“丰弟,你今天实在太无理了,以后别这样,否则我也不认你!”
韩丰年给他娘一吓,早已丢了魂,带泪点头道:“娘,孩儿知错了。你勿伤心,勿动气。人来,快快扶娘回房休息。”韩瑞雪马上招呼彩屏搀扶老夫人入内室。彩屏泪眼婆娑回头对柳子华道:“姑爷,求你再原谅小姐一回,这世上没人比她更爱你!”
柳子华见几乎闹出人命,心中亦惊,口气略为舒缓,“彩屏,其实你没必要为这种蛇蝎女人背黑锅。看在你面上,我姑且给她最后一次机会,下不为例。”他刷刷几声撕碎“和离书”,回头睨了林彩凤一眼,冷若冰霜地说道:“不要再跟我说爱我,不要再用爱的名誉来蒙蔽我迷惑我,我感觉不到你的心中有丝毫的暖意,眼里收入的尽是你的自私自利和霸道蛮横残忍。如果你能及得上彩屏的万分之一就好了。我真是有眼无珠!”彩屏进入内室后,他一挥手,“蓝莲,小豆子,咱们走!”林彩凤泪眼矇眬的问道:“相公,你上哪儿?”
柳子华正待回答,这时徐行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对林源鞠一躬,低声道:“林老爷,乔栩同学刚才独自在书院里痛哭,我问他甚事,他反而叫我别理他,然后跑到花园里。我怕他出事,所以来知会您一声。”林源和柳子华一听,慌忙奔向书院的花园,云梦飞和林大海即步后尘。林彩凤本想跟去,被韩丰年叫住,“凤妹,这次我也不帮你,细叶飞扬已经亲口承认栩儿是他的儿子,而且曾跟栩儿滴血认亲,他们确实有些相似。即使我们有所怀疑,但小乔妹妹从未承认过栩儿是子华的骨肉,子华亦从未说过栩儿是他的亲生儿子。你把这层纸捅破,让子华找到借口,若是他坚持让栩儿认祖归宗,你将输得很惨。你一向聪明能干,怎么没识破欧阳氏的诡计反而跟她同流合污摧毁自己和乔妹妹的婚姻?在这桩事上,我们都输了,刘小姐是唯一的赢家。”林彩凤无言以对,只好伤心地打道回府。
栩儿果然坐在赏荷亭的长椅上,靠着柱子,把头埋在双膝里嘤嘤哭泣。云梦飞想上前,柳子华张开双臂拦住他,冷冰冰的道:“你从未没当过栩儿是你的儿子,去骚扰他干吗?”林大海亦劝道:“梦飞哥,栩儿聪明异常,看见你身上的血迹会怎么想?”云梦飞低头一瞧,自己身上的白衣裳粘满血迹,确实挺骇人,便转身找徐行借衣服替换。
林源径直走上前抱住栩儿,关切地问道:“栩儿,男子汉大夫流血不流泪,你为何一个人躲在这儿哭鼻子?”
栩儿擦擦眼睛道:“义父,娘说过陪我一起过中秋,可我醒来看不到人,也不在梁阿姨的店子里。娘昨夜说过如果云叔叔打她她就走。他一定是打娘了,娘一定走了……”林源心中一酸,强支起笑容道:“你云叔叔是世间最疼你娘的人,怎舍得打她?是这样的,昨夜我收到王员外的一封信,信上说他得了急病,希望见你娘最后一面。你知道你娘是个最重情义的人,所以连夜向我讨了匹快马去了,来不及跟你说一声。”
栩儿带泪道:“我不怕,她应该捎上我。”
林源苦笑道:“小孩子不该面对生离死别事,加上你刚转到中童班,学业为重,故你娘不敢捎上你。”
柳子华对蓝莲耳语几句,蓝莲一阵风的去了。他趋步上前,和蔼地说道:“栩儿,这事千真万确,消息是孙老爹带来的。连老爹都说王员外不可救药,那就真的没救了,所以你娘走得急。老爹特别挂念你,所以到成都来了,今晚会到林家庄陪我们过中秋节。你快回去准备吧!”栩儿听说孙半农到了成都,即破涕为笑,焦急地说道:“义父,快回家,万一老爹来了见不到我们就不好。”牵着林源的手迅速地离开花园。
柳子华路过徐行的房间,见书案上摊着几幅墨迹未干的画,其中有幅梅花图,皱着眉头道:“徐先生,我的梅花图不是名家所作,你怎么这样喜欢临摹?”
徐行彬彬有礼地回答:“回四当家,我知道你不想让梅花图流传开来,可是这图确实吸引,刘小姐赞不绝口,哀求我给她作一幅。上次那幅你撕了,她还埋怨我许久。你晓得我是新人,为保住饭碗怎好拒她?”
林大海也步入房中,开门见山问道:“那蔷薇孔雀也是她叫你作的?”
“蔷薇孔雀?”徐行搔搔脑袋,猛然醒悟,“哦,我记得了。糟糕,你不提我真忘了。那是欧阳府的九夫人要的,因为她回杭州省亲一直未来取,后来被四当家撕了。我要赶紧作起,免得她来提时没有。”
柳子华嗤之以鼻道:“九夫人回来已经十多天,只字不提,也不曾下订。那些女人哪里是真心要画?捉弄你罢了!”
徐行点头道:“四当家教训得极是。下次不给订金不理她了,省得连笔墨都亏了。”
云梦飞一袭蔚蓝长衫从屏风后踱出,徐行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有点短,“请先生不要再作此图。先生损失多少我赔就是。”
徐行谦恭地笑道:“算了,不过是几文钱的事儿,徐某虽不济,也不至于要云公子赔偿。既然公子要求,四当家也不高兴,徐某不画就是。”三人听此,道谢后默默离开。
中秋节转眼过去七八天,众人的保密工夫做得相当足,云梦飞始终无法见到乔翠,他每天魂不守舍。任凭他如何低三下四的哀求,林大海等人均不肯吐出乔翠的下落。栩儿将被他打掉的两颗大牙抛入水中后,也不亲近他,不理不睬他,见到他转身就走。他暗自惊慌,惴惴不安,慢慢憔悴、萎靡,跟天上的月儿一样慢慢黯淡、凋残;后来,孤独的月儿也不理他,总躲藏在云后,绵绵的秋雨象幽怨的眼泪飘飘洒洒……
他只能从林大海口中得到乔翠的消息:伤逐渐愈合,不爱说话,只盼着休书。他坚决不写休书,象个疯子一样四处寻觅搜索,乔翠始终象深山居士一样隐匿不出。十天过去了,他决定向林大海妥协:只要你肯带我去见她,她亲自开口提出,我才写休书。他到达巷子附近,瞅见小豆子下在包子店前收拾工具准备离开。这段日子小豆子和柳子华没有住在林家庄,极可能跟乔翠在一起。他于是远远盯梢着。
小豆子消失在郊外的小树林里。在树林和田野交界处有所破落的大宅子,到处颓垣断瓦,一处屋顶升起缕缕炊烟,炊烟在微风的吹拂下飘向四方。是做午饭的时候了。他摸到冒烟的屋子,却没有发现任何人,几十间厢房里里外外搜个遍,宅子始终空无一人。烟囱冒着烟,炉灰却是冷的,难道大白天见鬼了?他灵光一闪:地牢!
“本事不错,终于找到此,可惜伊人已去。”身后传来柳子华的一串冷笑,他似笑非笑地立在风中。云梦飞红了眼,正要上前逼问,忽见小豆子慌慌张张地跑来道:“少爷,不好了!乔姑娘把我骗上来,自己弄开了泉眼,如今井水淹没了生门,我们再也进不去!”
柳子华脸色大变,冲到井边一瞧,井水果然不断上升。他连忙道:“小豆子,急急叫蓝莲召集人马来搬石头。不然,乔姑娘会淹死!”小豆子跌跌撞撞地跑了。
柳子华奔向尘埃满布的大厢房,把空柜子移开,轻踢墙壁三下,墙壁中间慢慢裂开,露出一扇厚重的大石门,依样打开石门,一条黑幽幽的石级向下伸延。云梦飞跑下石级,眼前横七竖八的石头和沙土把通道完全堵塞,每块石头有几百斤重,以个人力量根本搬不动,他不禁大骇,问道:“搬走全部石头得花多长时间?”柳子华答三十人干活最快也得一天。这时水已经湿了脚踝。这边有沙石阻挡尚且渗水,里面水位岂不是更高?云梦飞嚷道:“一天早死人了,还没有其它出口?”
柳子华瞟了他一眼,只见他面如冠玉,雪衣飘飘,非常整洁干净,便冷笑道:“有是有,只怕你不肯干。”
“你告诉我。我不怕!”云梦飞斩钉截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