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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子华问道:“练过缩骨功没有?”云梦飞点头。
水位迅速上升。两人回到地面来到厨房里,柳子华把破锅搬走,指着灶里的黑窟窿,努努嘴巴,“从烟囱钻进去吧,那是唯一捷径。”
“烟囱?”云梦飞稍一愣,这里离地面有十几丈深,烟囱刚才还冒烟。他一咬牙,往烟囱里灌了几桶水,然后浇湿自己的身体,“嗖”的一声钻进黑窟窿里。里头闷热灼热难耐,他头朝下脚朝上迅速扭动身体,快要窒息的时候手终于碰到湿乎乎软绵绵的炉灰及坚硬的炭,然后隐约有光,身子一纵,落入一个圆洞里,水已经占据大半个圆洞,他顺着光的方向钻了出去。这时水已经漫过他的膝头了。他按照柳子华的指示迅速找到泉眼的机关,启动机关,泉眼堵塞,水位就不再上升。
油灯和蜡烛发出明亮的光,一道深深的粗大的疤痕横过右边的脑袋,那儿剃了大片头发,水位离炕不过几寸。乔翠泰然自若地静静地躺在炕上,对周围一切无动于衷,象没有听见云梦飞深情的呼唤,始终面向墙壁一动不动,紧紧地闭上眼睛。她没有练过缩骨功,不可能从窄小的烟囱里逃生。云梦飞扑到炕上,抱住她放声痛哭,请求原谅。
柳子华一方面指挥人们积极抽水,一方面命人努力搬石头。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传入耳膜,一直不动的乔翠如僵尸般跳将起来,迅速抓起枕边的白花布包住头,推开云梦飞,冲出门外。云梦飞紧跟其后。
林源和林大海等人候在门外,见两人平安无事俱放下心头大石。众人看见云梦飞全身上下黑乎乎粘满炉灰,水洗不干净,样子象个黑鬼;乔翠浑身雪白脸色苍白如死尸,只有娇艳的花朵似个活物;想笑不敢笑,只感到满心酸楚。
乔翠看到花痴脸上有些诧异的神情,直接走到他面前,昂起头问道:“花痴,你赌我和他的婚期多久?三个月还是六个月?”
花痴顿时尴尬无比,想拒绝回答却被乔翠的目光逼得没有退路,只好硬着头皮老实说道:“一年。”
乔翠脸上有了一些暖意,嫣然一笑道:“谢谢你看得起我。可惜你输了!如果我跟他解除婚约后,免费陪你一年,你愿意么?”所有人目瞪口呆。花痴当然愿意,焉怎敢作声?云梦飞犹如五雷轰顶,颤声道:“小乔,我真的知错了,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永不再犯!”林源帮口道:“小乔,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梦飞这阵子确实过得不好,你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如果他敢再犯,我第一个杀了他。”其他镖师也附和道:“嫂子,我们也支持你。求您再给梦飞哥一次机会!”因云梦飞打乔翠而导致韩丰年休妻、柳子华和离事件发生,闹得文殊镖局和书院鸡飞狗跳,所以林源听说事故发生,毫不忌讳地召集镖师来帮忙。
乔翠艰难地笑一下,“跟大家说个不害臊的事情:我四月廿八成亲,当夜未洞房他就到湘西去,五月廿八回来才圆房,亲戚来凑几天热闹后押赈灾粮分开近一个月,回来二三天他又到湘西,七月十四当夜回来十八清早离开,四天里没有温存,之后一直到八月十四,我跟他算上婚前行房共五次,在一起的日子加起来不超过十天,就当一个月好了。你们有谁押一个月呢?押一个月的赢了!”镖师们个个羞得满脸通红。乔翠接着苦笑,“连全镖局最没心没肺的花痴都敢作一年保证,他不到一个月就嫌弃我,我还有什么好说?无论你写不写休书,我都会离开。不是我不给机会,而是我再也不敢有机会!我现在唯一的奢望就是想看到栩儿平安长大!”说罢提起裙子跑上石级,用袖子盖着头冲入雨中。林大海把纸伞递给云梦飞,云梦飞快步追去。到达韩府时他的衣服全湿了,乔翠身上只有几个小雨点。
乔翠谢过彩屏,别了韩丰年,牵出乌龙(她不想跟林彩凤起冲突,故将马寄养在韩家),跨上马背直奔林家庄。
栩儿正在书房里读书,母子抱头痛哭一番后,乔翠要栩儿吹一段乐曲。栩儿于是拿出一支竹笛子吹了起来,笛声悠扬但幽怨,学习了才月余,算是不错。乔翠皱皱眉头,问道:“栩儿,我们回神农山好不好?娘想跟王员外在一起。”
栩儿瞪大眼睛道:“好是好,只怕不行了。娘,不瞒你说,上个月我收到王家哥哥一封信,信上说六月时的大暴雨将我们的清风小舍冲垮,王员外进山查看时意外丧生。我见那几天你总是失魂落魄的样子,所以没有说。”
乔翠傻了眼,泪水唏嘘而下,吩咐栩儿抓紧时间收拾行李,然后回房去了。
林源双眼发直地踏入书房,“栩儿,你都知道了?”
栩儿点点头,“中秋节我起个大早,醒来不见娘,房间冲洗得干干净净,还有檀香的味道。娘从来不点檀香,那人也不用。你们肯定用来掩盖某些味道,例如血腥味。况且孙老爹来了,表明娘没有生命危险。我不想拆穿你们是因为怕自己见到娘会不小心泄露她的藏身之所,被他打得更厉害……”
林源彻底无语,想欺骗小孩,反倒被 小孩欺骗。书房外的云梦飞则无地自容。
乔翠尽量把自己的秋冬衣服装进箱子里,无奈衣服太多放不下,她拿出那件新嫁衣,端详了一番,惋惜了一番,和几件夏季衣裳一起用布包好,然后连同箱子搬回自己成亲前住的房间,然后用桌子椅子凳子挡住两房之间的门口。洗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云梦飞呆呆地立在对面的墙角里。
下人来传饭,乔翠领着栩儿下楼。云梦飞默默地跟着。
韩丰年和彩屏应邀前来,两人自觉坐在方桌的最下手。林大海亦在场,他铁定九月初一离开,林源有点伤感,尽最大努力挽留。坐在林源右边的林彩凤羞愧地低头不语。柳子华也默然。乔翠不愿意坐在云梦飞身旁,要跟彩屏换位置。柳菲脆脆的说道:“乔姨,你不是一向坐在爷爷的身旁吗?怎么跑到彩屏姨那里去?”乔翠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这时,门房安叔领着两位官差走进饭厅。两人参见过林源,然后彬彬有礼地说道:“我家大人即将调回京城,临行前想请乔姑娘到府衙一叙。望林老爷恩准!”
乔翠木然地站起,喃喃说道:“怎的忘了他?”便应声道,“我刚好也有事找你家大人,麻烦两位大哥引路。”两位官差做个请的手势,乔翠摸摸栩儿的头,笑眯眯地跟两人离开饭厅。
林源、林大海、柳子华、云梦飞和韩丰年齐刷刷地站起来。林彩凤和彩屏则有点慌乱地抬起头。
钟诚在四川巡抚三年期满,名望颇高,石亨感觉脸上有光,加上夫人思念女儿,所以向天顺皇帝力荐他回京。乔翠虽然讨厌他是石亨的女婿,但知他跟他岳父不是一路货色,钟夫人石氏亦知书识礼,平易近人,所以不十分反感;另外宴席菜肴普通,比于谦家稍好,没林家庄丰富,证明他们不是贪图享受的人,心中好感倍增。饭后,三人到书房闲聊。下人捧上茶后,钟夫人突然想起有事未办,让两人继续聊,自己离开书房。
乔翠笑道:“钟大人真是幸福,作巡抚可带家眷。想当年我爹只能带一仆人,单人匹马巡抚周梁晋,风风雨雨一十九年!”
钟诚笑道:“正因为于大人饱尝思亲之苦,所以奏请皇上准许外官带家眷上任,而且不必每年回京述职。一切都是托于大人的福。”
乔翠长叹一声,“如果我爹在,我也不必落到这田地!唉!”
钟诚惊讶地说道:“乔姑娘与云公子夫妻和睦生活幸福,何出此言?”
“和睦幸福?”乔翠冷笑一声,“骗人的!我一点也不幸福。请问大人能否帮小女子一个忙?”
“姑娘直说无妨。于大人对钟某有栽培之恩,恩同再造。钟某日夜耿耿于怀,恨无以为报,如能帮上姑娘的忙,钟某万死不辞!”
“那太好了!大人,我想请你劝云梦飞休掉我!”
钟诚大吃一惊,握住的茶杯几乎落地,“乔姑娘,你怎么开这种玩笑?”
“不是开玩笑。”乔翠盯着他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生活得很压抑,一点也不幸福,我想离开成都,过一些正常的日子。”
“可这没必要休夫。乔姑娘,你这是休夫,万万使不得,云公子对你很好,有目共睹。难道林庄主对你不好?”
“不。林叔叔待我很好,是其他人讨厌我、憎恨我,经常借故有意无意嘲弄我、打击我,云梦飞甚至动手打我。不信,你瞧?我不想再忍。”她摘下包头的布,让那道恐怖的疤痕露出来。
钟诚倒抽一口冷气,茶杯落地开花,叫道:“他为什么……?”
乔翠轻轻地重新包好头,“因为……因为我曾被人奸污过,柳子华抛弃我,这里的人都瞧不起我,他也瞧不起我。爹去世时,我身上还有二百两银,可是被人盗了,不然早已离开此地。我没盘缠,又长得丑,所以才忍到今天……”
“谁奸污你?”钟诚愕然。
“王牵牛。成都所有人都知道,当年闹得满城风雨。”乔翠垂下头,吸吸鼻子。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可否相告?或者我能帮你。”钟诚眉头紧蹙,双眼盯住她。乔翠的泪水悄悄爬出眼眶,“大人,是真的。我一直想忘记,可是总无法忘记,时常在梦里哭出来,我一直不敢说,以为这样人家就不会知道。可是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不可逆转。无论我说与不说,人们都不会放过我,到头只害得自己疯疯颠颠……”
“你当年忍住没说,其实心中一直念念不忘,对吗?”钟诚凝视着她。
“铭心刻骨,没齿难忘!”乔翠点点头,紧咬着嘴唇,泪珠大串大串簌簌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