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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声音——
伏秋莲挑了下眉,初始只是觉得有些熟悉,抬眸看到身侧周氏瞬间落下来的脸子,而后,再听外头那尖酸刻落的话,瞬间自记忆里头翻捡出了这道声音的主人——
是连午的妻子,钱氏。
那个她应该叫一声二嫂,和周氏身份相同的女人。
想到钱氏,以前那些恩恩怨怨自然就浮现在心头,要说这个钱氏吧,伏秋莲也是先拧了下眉,大恶还真没有,甚至连李氏的危害程度都达不到。
因为她没那个胆子!
有那个坏心,可惜,老天爷却忘了给她一个胆子。大恶没有,整天小小的恶心你一下。可就是这样,时不时的跳出来在你面前唰下存在感,你说说,这样的存在你会是怎样的一副心情?简直就是像极了吃饭时吞了个苍蝇,而且还是吃了一半,另外一半就那么摆在你碗边的感觉!
这种人的存在,她就是恶心你的。
伏秋莲叹气,才想出声,周氏拍拍她的手,“嫂子出去看看去。”她说着话已经走了出去,身侧陈氏便笑着逗辰哥儿,边看向伏秋莲,“你家这娃生的好,虎头虎脑的,这眼珠子乌油油的,一看就是个聪明劲儿。”
“嫂子你可别夸他,这孩子啊,可禁不得夸。”别人夸奖自己的儿子,伏秋莲自然是开心,不过,口里的谦虚还是要的,她笑着拍拍辰哥儿的小脑袋,瞪他一眼,“吃完这块糖不许再吃了啊,不然明天就没得吃了。”
“还有,再吃的话牙要生虫虫的哦。”
辰哥儿虽然有些搞不清楚牙生虫虫是个什么意思,可虫虫两字却是直接给听的清清楚楚,小脸蛋上多了抹委屈,可抬头看着自家娘子,还是很乖巧的点点头,“明天,吃。”
“好,明天吃,辰哥儿真乖。”
“娘乖。”
“……”
一屋子人的笑声里,有人便笑,“这孩子生的真可爱,听听这语气,简直就是个小大人一般。”大家听着这话,都笑着点头,可不是这样的?这孩子啊,简直就是个小人儿精!
连霞便笑,“那是,我三叔三婶都是聪明的人,弟弟怎么能不可爱?”相较于新婚的连玉,连霞还带着少女的明媚以及落落大方,看着连霞,伏秋莲自然就想起了说是才新婚不久的连玉,心里就掠过一抹疑惑,这连玉嫁的这么早?
满打满算连玉今年也不过十四岁出头,虽然说这个时代的女孩子早嫁,可这附近农村成亲的女孩子也不少都在十五开外的,而且,之前周氏明明和她说过的,两个女儿都会在家里多留两年,最低也得要十五岁过了之后才出嫁。
可现在?
昨个儿也只是匆忙听了周氏一句,她也没来得及问,只是这会瞅着自打回到娘家,和自己见了一礼,打了招呼之后便静静坐在一个角落的连霞,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周氏这两个女儿的性子都很是讨人喜欢。
活泼大方,而且性子直爽,手脚做事极为的利落。
如今看连玉这个样子,怎么改变这么多?
如果是以前,伏秋莲会觉得是家里过不下去,然后用连玉的婚姻给这个家谋福利了,这也是迫不得己的事情,因为家里有男孩子,牺牲的只能是当女儿的。
这是这个社会的常态,谁也改变不了的。
可现在,明明这个家里的生活得到了很大改善!
连宝有他们夫妻,连霞身上甚至穿的是新衣裳,头上也戴了朵很是流行的珠花,之前来家里时她特意观察过,不止是这个家里添置了不少的家活什儿,还养了一头牛!
要知道这古代家里头养牛,那可是贵重物!
而且,就是连周氏两口子身上穿的衣裳,脚下的鞋子都比以前好了不少,虽然不说是那种簇新的,但是!最起码没有那种补丁叠补丁的了。
可就是这样,连玉在新婚后却是一点不开心?
她倒是有心想问几句,可一想,现在也不是时侯,而且周氏如果真有什么困难,肯定也会和她说的,就等人走了再说吧,这么想着,她便继续和屋子里头的人说话,一边还不放心的拿眼角余光看着和连霞玩翻绳的儿子。
要说这感激,屋子里的人或多或少的都感激伏秋莲,可最感激的肯定是陈氏了,她只要一想到自家男人的腿是被伏秋莲给救下来的,她就想再多道几声谢!
所以,也顾不得自己和伏秋莲说过多少遍,只握着伏秋莲的手不放,“妹子,嫂子这一辈子都会把你的恩情放在心上,嫂子家里穷,也帮不上你什么,以后啊,旦凡是有什么跑腿的力气活,你只管着开口,我和你大哥肯定到。”
“多谢嫂子。”伏秋莲笑着看向陈氏,知道自己再多说什么不用谢之类的话陈氏也听不进去,只径自点头道,“嫂子你放心吧,我以后会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的,有事一定头一个找嫂子和大哥。”
“好,嫂子绝不推辞。”
“哟,这可真真是感情好啊,呵呵,嫂子,啧啧,喊的真亲热。”之前院子里那道尖锐,尖酸刻薄的女声响起,门口人影一晃,钱氏一身狼狈,身上一身看不出原本颜色,补丁叠补丁的裙衫,满脸带笑,可眼底却是恨意满满的走了进来,看着陈氏撇了下嘴,“别什么嫂子不嫂子的,要论嫂子,你可得排在后头,我这可是亲嫂子,你算哪门子的嫂子?”
钱氏撇了下嘴,瞪了眼陈氏,愤慨的目光自屋子里头的众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正和连霞,连宝玩的辰哥儿身上,连宝一身的蓝色长衫,眉眼清秀,有着外头厉练,不同于这个村子同龄孩子的稳重和成熟!看的钱氏暗自咬牙,为什么不是她的儿子?最后,她的目光在辰哥儿身上扫过。
那一个银光闪闪的璎珞项圈彻底刺红了她的双眼!
凭什么她们家的儿子有这么好的东西?
为什么她儿子就没有?
哪怕是连霞呢都比自己一家人穿的好!
钱氏心里的不平立马就噌噌的火苗一般窜起来,以前,明明大家都是一样的日子不好过,但却是一个锅里头吃饭,谁也不会比谁强到哪去,当然,几个房头也没有谁会比谁差到哪里去。吃大锅饭嘛。
可现在,看看大房这日子?
整个甩他们二房几条街!
大房个个脸上带着笑,一个月里头好几天可以有肉吃。
她们二房呢?整天被人逼着要还债!
这一切都为了什么?
都是她们三房的错,要不是她们三房要分家,如今大房这些东西也都有她们二房的份!自己的男人又怎么会沾染上一身的嫖赌毒?还有,大房这么好过,自己家却是越过越差,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是她不肯帮自己!
汗,这一刻的钱氏根本就完全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当初要分家,最坚持,最坚决的是她们二房,是她们二房的二夫两个!
如今自己日子过不好,却反过来怪怨别人……
只能说,这人心啊。
她眼底带着恨意,冷笑着看向伏秋莲,“哟,我以为是谁,这不是咱们当了县令太太的三弟妹么,呵呵,真是奇了,这今个儿是吹了什么风不成,好好的县令太太不当,竟然带着孩子跑了回来,怎么着,是被我家三弟给休了,或者,是被别的女人给撵了回来?”在她的心里头,伏秋莲肯定就是被别的女人给气回来的!
哪个男人不偷腥呢?
如今连清可是县令老爷,是官老爷啊。
怎么可能身边没有别的女人?
她这话一出来,屋子里的人都静了下来,赶在她身后进来的周氏又气又恼,正想喝斥她,连宝却是猛的跳了起来,“你胡说八道,我三叔才不是这样的人,他待我三婶可好了,而且三叔从来都不待见别的女人的。他最喜欢的就是三婶。”
“你小孩子懂什么,要是没有别的女人,你三婶怎么会回来?”钱氏撇了下嘴,一副我什么都明白的高深莫测样,冲着连宝挥挥手,“大人说话你小孩子别插嘴,再说,这屋子里头都是自家人,我和你娘可是她的亲嫂子,就是知道她是被别的女人撵回来的,知道不得相公看重,也不会把她怎样的嘛,咱们可是一家人,三弟妹,你还是直说吧。”
“你胡说八道,三婶是因为——”
伏秋莲却是瞬间开口打断连宝的话,“好了,小宝你和辰哥儿去玩,这屋子里头都是大人,你别说话。”说着话,她是悄悄的对着辰哥儿使了个眼色,示意让他出去。
万山县大旱,天灾的事她一点都不想让人知道!
更何况如距离她出城已是小一个月,如今情形怎样?
连清可有解决的法子了?
皇城那边可派了人过去?赈灾的粮食可到了?
想着这一系列的心思,伏秋莲便有些恍神,看在钱氏眼里便成了她刚才说话的证据,再加上伏秋莲竟然拦住连宝的话,不让他说什么?不就是怕连宝小孩子没什么心眼,说出那边的实情,让她在大家眼里丢人吗?
瞬间想通之后,钱氏便在心里冷冷的一笑,真以为这官太太是那么好当的啊,不就是个商家之女么,竟然还做梦想着当官太太,看吧,就是让你当了官太太,你也没那个福气!
这就是命啊。
钱氏眼底就多了抹幸灾乐祸的笑,如今的钱氏,连家的二房在村子里甚至是属于最惨的一家了,没有之一!连午是吃了睡睡了吃,家里旦凡有那么一丁点铜板都被他拿出去赌了,吃了,喝了。而钱氏一个女人呢,一开始还闹腾。
后来被打的厉害了几次,哪里还敢吭声?
这连午一不争气,你看这家里吧,三个半大小子要吃饭啊,正经的粮食都被连午给拿出去卖了两回!一家老小,都指望着田呢,你说连午不下地,这钱氏她能干什么?
本来就是个好吃懒做的性子,虽然被逼着也下了田,可她能做什么,就是加上她们二房的那三个半大小子都不成!
可以想像这一年多钱氏一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伏秋莲进村时,她还带着几个孩子在村子后头几十米外的小树林里头找能吃的野菜呢,回了村后一听连家大房竟然来了客人,说是要请客,钱氏那是直接带着几个孩子飞般的就窜了过来——对她来说,吃一顿饱的那就是最大的事!
可到了之后,细细一听,竟然是伏氏回来了?
钱氏顿时就不乐意了,你说周氏是你亲嫂子,那自己这个二嫂难道是假的,是晚的,是后的不成?她们家男人也是连清的亲哥!凭什么三房事事都要偏着大房啊。
哦,你回来了,给大房送那些礼,我们二房直接越过?
别说门了,窗户都不成!
看着伏秋莲身上那一身嫩黄色的衫裙,再看看自己这一身邋遢的,手上到处是干树皮般裂开,指甲缝里污黑黑的,手指粗肿的像红萝卜!头发已经打了缕,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一股子的霉味!自打她进来,这屋子里的几个人都不由自主的就憋了口气,这味道,是有点重!
钱氏却是直接不看,也不理大家的眼神,只看向伏秋莲吡嘴一笑,“得了,咱们好歹也是一家人,我这亲嫂子还能难为你这个当弟妹的不成?你放心,嫂子总是和你站在一边的,那些个外头的女人啊,那就是小狐狸精,一个个的不要脸,她们不会有好报应的。你就放心吧,等三弟回来,二嫂给你撑腰。”
“……”指望您给我撑腰?我还不如一头撞死得了。
伏秋莲翻个白眼,才想说话呢,耳侧,钱氏的声音再次响起来,“我说三弟妹,你这样回来可不成,这男人啊,不守着怎么可以,要是依着我啊,你还是得赶紧回去。”
“你在这里胡洌咧什么呢,你赶紧出去吧。”周氏急的不得了,她人在外头直接就把自己给撞开,趁着她一个咧咀,直接就跑进了屋子里头,如今听着这些胡沁沁的话,周氏恨不得直接把人给拽出去!
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呐。
伏秋莲却是笑盈盈的,“然后呢?”
“你早早回去,和那些狐狸精骂啊,把她们一个个的都骂走,当然,你要是觉得自己骂不过她们,你可以找个人帮你忙啊,你也不用找别人,你二嫂我肯定能帮你。呵呵,你也不用谢我,咱们是一家人,应该的不是?”
“……”屋子里的人都直接把头扭了过去,这主意打的。
伏秋莲扑吃一声笑了起来,“你走吧,我谁也不用。”看着钱氏,她摇摇头,“我之前就和你说过,三房和二房再没有关系,所以,咱们两家是断了往来的,你一定要记着,在外面千万别说和我们三房有关系,你也不是我们的嫂子。”
“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好啊,你现在有本事了,你欺负人是吧,你看不起我们二房是吧?我还告诉你了,我——”周氏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看着她说的话越来越不靠谱,周氏没法子,上前要把人给拽出去,伏秋莲却是一笑,摇摇头制住周氏,笑咪咪的看向钱氏,“你刚才那话还真的没说错,我还就是看不起你们二房了,你能怎么着我吧?”
“你——”
“我什么我,你不服的话尽可以说说看,你们二房有什么地方能让我看的起的,嗯?”伏秋莲这在外头一年多,和着成太太那些人练嘴皮子可不是假的,而且那架式,呵呵,多少练出来了几分啊。或者哄那些大官家的太太哄不住。
可眼前的钱氏?
那可是一唬一个准呐!
就这么一下,硬是被伏秋莲端了茶抿了一口,似笑非笑的抬眸,轻轻扫过来的一眼给唬的心头一颤,随即,连气势都落下去几分,“好啊,你看不起人,我可是要和村子里头的人说说,好歹我也是你的嫂子,你竟然看不起我。”
“你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我让里长把你们家从这村子里给赶出去?”伏秋莲笑盈盈的,声音很轻,没有一点的力度,仿佛是软绵绵的棉花一样,可听在钱氏耳中却是一震,她直接就跳起了脚,“不可能,你算什么,里长才不会听你的。”
话是这样说,可心里头却是已经打起了鼓。
她可是听人说过,这连清的官可是比镇上刘大人的官要大多了,这里长还不如刘大人呢,难道,这个女人说的话,里长真的得听?气势又落几分,看着伏秋莲就陪了笑,“好弟妹,嫂子知道你和我开玩笑呢,我这不是听说你回来,好久没见,想你了嘛,还有你那三个侄儿,一听说三婶回来,个个都开心的不得了,想着要给你见礼呢。”
“……”是给她见礼还是想气死她啊?
可眼看着钱氏一扭头,直接把随在周氏身后,站在门口的三个半大小子叫了进来,直接指着自己开口道,“你们三个小兔崽子,之前不是还说要给三婶见礼的,你们三婶如今就在这里,还不赶紧的上前去见礼?你们三婶可是最大方的,一定不会愧待了你们的。”
“……”她看清楚了,这不但是来气她,还是要东西的!
“三婶好。见过三婶。”
“见过三婶,三婶,你给我们带了什么好吃的啊,有肉吗?”
“你真是我们三婶吗?你长的真好看,比我爹带回来的那些女的都要好看!”
最后一句话是最小的连康说的,八岁的孩子在村子里头晃荡着,知道什么啊,再加上连午时不时的带女人回来,一看到伏秋莲,不知怎的就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一屋子的人听脸色都沉了下来。就是周氏都气的直踹气,恨恨的看着钱氏,“你还有完没完?你到底走不走,你要是不出去,我可是叫公公来赶人了。”
“大嫂你这是什么话,三弟妹又不是外人,我带着她三个侄儿来给她见礼,这说到天边去都是道理。还是,”钱氏冷笑着看向周氏,一脸的恨意,“还是你就想着把三弟捎来的东西据为己有?你这么几年占了不少的便宜吧,我们二房可也是连清的亲哥亲嫂,是一个爹娘生,我们当家的和三弟也是一个肚皮里头爬出来的,大嫂你做人可不能太贪。”
“你,你——”周氏气的全身直哆嗦,她就知道这个女人嘴里没什么好话,听听这话,这都说的什么混账话?伏秋莲却是在心里叹了口气,看着钱氏,眼里是不带半点同情。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话果然是不假呐。
钱氏让人同情吗?
让!
可她当真就值得自己这些人的同情吗?单看这一副嘴脸,这一番的行事,她有哪一点值得让人同情?而且连午沾上那么多的坏习惯,估计和她这性子也少不了关系吧。
一个女人把家里闹腾成这样……
伏秋莲叹着气,她还真的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好!
连午的性子是该打,而且他打起钱氏来是真的下狠心,这一点上别说是伏秋莲,就是全村子里头的人都会说一句,钱氏是真的可怜!可她那个嘴,这种没有一点分寸的胡闹腾,有时侯还真的就是让人恨的牙根直痒痒啊。
恨不得打死她就对了!
一如现在,看着钱氏这一副嘴脸,伏秋莲就觉得,如果连午这会真的在,使劲的给钱氏来上那么一场,揍她一顿,她还敢这么扯高气昂,不要脸不要皮的闹腾?
她不敢的!
可也就是这样,打啊打的,现在的钱氏说句不好听的话,估计早就被连午给打皮了吧,你打你的,我当时是真的疼了,我也说改了,可是!等你打过之后,我立马就把之前的事给抛到了脑后头,我还是照旧折腾我的。
在伏秋莲觉得吧,如同钱氏这种人,在伏秋莲看来,她就只有一个词可以用来做解释,那就是所谓的记吃不记打!说的典型的就是钱氏这一类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