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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马果果气呼呼给自家老子又打了一个电话,说仙鹤寺大长老派了人要收回他那翡冷翠的房产使用权。其实马果果已经是要把外面的事情手尾弄干净的,但自己主动去做,和别人强迫来做,这到底区别很大,马果果就觉得自己被打了脸。
马静官何尝不是脸上火辣辣的,这不是打儿子的脸,这是打他这个扬州知府的脸啊!但是……马自强宗教界人士,又有太子太保的头衔(注:有读者搞不清楚这个,问这是啥职务,古代很多大官告老,给你加一个太子太保的头衔,等于现在进人大或者政协,并不是真的说他给太子当老师。)身份比较特殊,马静官想了想,捏着鼻子,忍了。
至于选帝侯杜家,这时候也得着消息了,一开始听说杜景云被打断了腿,也怒气勃发,但仔细听完了事件全过程,杜景云的老子,兵部左侍郎杜若望脸色铁青,却半晌没说话。
先天境的大师有多少?满打满算,全国十数个,说个难听一点的,内阁协办大学士(相当于国务院副总理)也就十几个,只说和杜若望关系极好的协办大学士李仰春的简历罢,历任知县、布政司经历、农牧提举司提举、府同知、知府、守巡道、布政使、巡抚,那真是一步一个脚印儿,如今刚进内阁协办大学士,这样的人,哪一个不是千万里挑一,一点点琢磨历练出来的。
当然,先天境大师如果不依附朝廷为官,到底还是江湖汉子,可再怎么说,那也是把武艺练到了超凡脱俗境界的了不得人物,可说凤毛麟角,这样的人,若依附与杜家,杜家声望顿时就要大涨。
一个先天境大师在城市中,那真是威慑力极强,等若家里头养了一个团的兵力,如果这个大师再不要身份一些,拉下脸来玩游击战,那真是谁也吃不消。
侠以武犯禁,朝廷难道不知道这些人很不和谐是社会不安定因素?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个人真的能对抗整个国家,但是,你若真把一个先天境的大师逼迫到反人类反社会的地步,你准备花多少代价去消灭对方呢?
本朝开国之初,倒是镇压过几个大师,基本都是上精锐部队,机枪围起来,里头全是满门妇孺弟子,那个时代,你是汉奸狗特务,那你儿子肯定也是汉奸狗特务,跟你没什么道理好讲的,就好像武侠小说里头正派侠客们经常对邪派高手所讲的那句很著名的台词一般:对此魔头,还讲什么江湖道义?大伙儿并肩子上。
你要么就站在那儿乖乖地吃枪子儿,身后门人留下一条命接受改造,要么就自己跑了,身后门人可就没好下场了。
练到大师境界,那也还是人,吃饭养家,开枝散叶,那一个个全是牵挂,任凭你本事通天,也只能仰天长叹,乖乖束手。
但是,那是开国初,时代很特殊,如今这个时代,朝廷也不敢这么干,你要真这么干了,那成什么了?恐怖组织么?如今网络这么发达,一旦捅出去,全世界都要震惊,作为地球村的一员,你决不能这么干。
两条路,剿或者抚,既然不能剿,那自然就只能抚了。
兵部左侍郎杜若望自问也负不起把一个先天境大师逼迫到反人类反社会地步的责任,那么,对于儿子被敲断腿,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他要有能耐,一下就把穆先生给灭了,那还好说,可若是一下灭不掉,穆先生反噬起来,这个就可怕了,说不准整个杜家都要陪葬。
武力值这个东西,在普通人眼中难以具量化,金钱这个东西才是普通人类衡量的标准,譬如厦门大贾赖昌星贿乱朝纲,闽浙官员多有与其私通者,天下震惊,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更有传说,赖大贾托人求见内阁首辅荣基公,荣基公呵斥,先拿26亿补税再说。
这个轶闻,普通人说的津津有味,因为26亿元很好量化,连偷漏的税都26亿元,赖大贾身家几何,一目明朗了,花旗国经典电影《唐人街》中有一句非常有名的台词:我来告诉你不成文的规矩,蠢货,你要杀人又不受惩罚,那你就得有钱……
这就是数据化的直白了,而先天境、武力值,实在无法如此数据化,所以普通人对先天境的大师很难做出恰如其分的描述,即便是杜景云,作为选帝侯家直系公子,他也没有对先天境的大师有恰到好处的认识。
说的浅白一点,普通人的律法,对超人是没有用的。
所以,穆先生杀人的事儿,最终是马静官给穆先生打了个电话,说犬子无状,犯了穆先生你的虎威,这样也好,叫他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兵部左侍郎杜若望也给穆先生打了一个电话,意思和马静官差不多。
至于谭宇的死,大家都很默契地没提,这或许就是文武两途的区别了,文人下台,还可以起复,武人身死,那就一了百了,九品也好,先天也罢,死了,也就了了。
你有钱,就可以杀人,杀任何人,而不受惩罚。
这句话换一下,也是可以通用的。
普通人杀人,即便是被强奸的女性杀人,被判防卫过当的比比皆是,只有靠**张力夹断施暴者,叫他失血而亡,方算不得防卫过当……
而穆先生杀人,杀了就杀了,怎么样罢!
仇富心态就是这么来的,总归是有一个发芽的土壤才会如此,非要说屁民心中没有法,没有国,何必如此。
总之,安子听到师父说这事儿算是结了,心中这才大定。
看穆先生一巴掌拍死个人,就好像拍一个烂熟的西瓜一样,并且把权贵狠狠踩在脚下,这样是很过瘾,可过瘾之后,就要考虑一下后果了。
安子毕竟是普通家庭出身的十七岁中二少年,你让他杀伐决断,这很不科学。
看自己的关门弟子老大舒了一口气,穆先生忍不住一笑,“怎么?被破了丹田也不记恨了?”
安雨沛点了点头,“恨!但是,他人都被师父你老人家一巴掌拍死了,再说了,也还是我经验不足,如今犯这个错误,总比十年后犯这个错误要强。”
穆先生顿时大大点头,脸上满是赞许,“年轻人犯错不可怕,跌倒了,爬起来就是,师父我像是你这么大的时候,那时候我刚走进武斗的圈子,愣头青得紧,结果被人看不顺眼,在一个夜里被人敲闷棍,背后抡起来就是一棍子,我耳中听得风声,下意识举臂一挡,结果是一根铁棍子,一下敲在尺骨上,胳膊顿时就折了……”
安子大吃一惊,他一直以为穆先生武功天下无敌来着,也就前几天碰到鹿灵犀了,才知道,天下之大,奇人异事无数,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想过,自己心目中几乎无敌的师父,年轻时候居然被人打断过胳膊。
穆先生笑着摸了摸他脑袋,“我养了差不多半年才好全了,从那以后,我就再不会把背后露给别人,所以说,年轻犯错不可怕,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就是了,如果我没被敲断胳膊,这辈子未必能一窥先天境……”
这句话,安雨沛隐约有些明白了,就好像他小时候踢完球回家,看见桌上气压式水瓶,直接拿嘴巴去接水,结果里面的开水把嘴巴烫得满嘴泡……
听他这么一说,穆先生忍不住一乐,“是这个道理,不吃一堑不长一智,如今你也是九品上的境界了,十年蛤蟆气被破算得什么,人体玄妙,也不是非得丹田储气……”
师父这么一说,安子顿时大惊,讷讷就道:“师父,你……你老人家都知道啊?”
“臭小子。”穆先生忍不住就在他后脑勺上敲了一记,“师父我是瞎子么?”
安雨沛哭丧着脸低下脑袋来,“师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瞒着你的。”
穆先生把手一挥,“这又有什么打紧的,你马师伯把石头拳和曦阳掌暗中点拨你,他那一脉的石头拳跟曦阳掌,调息心法跟我们这一脉完全不一样,礼赞雷音更是风马牛不相及,师父我不也装着没瞧见么,难道说,在你眼中,师父我就是那种敝帚自珍固步自封食古不化的老东西?”
安雨沛更是摇头,可随即,他就有些沮丧又不好意思,低声说:“可是,我把名字都改成安雨沛了,她说,她那一辈是灵字辈,到我这儿就是雨字辈了……”
越说,他声音越小,穆先生心中也有些好笑,他到底是武林中不多见的大师,对一些隐世宗门,奇人异事,还是知道不少的,事实上,武林界这事儿也不罕见,多了去了,甚至有徒弟出去游访名山大川,几年后回来就对师父说,我碰到师祖收我为徒,传授了一套秘拳……好嘛!师徒关系变成师兄弟关系了,师父能乐意么?
七八十年前,武林界这种事情,不说多,穆先生所知晓的,那也得有个十几桩。
譬如王芗斋跟姐夫在郭云深墓前磕了几个头,他不也称是郭云深的弟子了么!开国宰相恩来公的武术师父韩慕侠原本跟张占魁学八卦掌,后来韩慕侠不也自称碰到董海川的师弟被收为弟子传授秘诀,顿时就跟他师父一个辈分了……这些俱都是名动一方的武林高手,后来武林界就默许这类事情了,甚至有互相串徒弟的,这等弟子,往往是成就最高的。
坐在床上的安子看穆先生不说话,脸上神色玩味,以为师父生气了,脸色顿时又一苦,他在穆先生门下快十年了,名为师徒,实为父子,说个不太好听的,安爸爸安妈妈在安子的心目中都没师父来得重。
正在这时候,外头蒋勤勤进来,端着一碗汤到了床边,“我给你炖的当归排骨汤,最是益气补血,快趁热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