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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娘子进屋时候，看到是一幅十分平和画面：李想窗前拿了笔练字，赵先生则斜倚榻上拿了卷儿书看。
一见李娘子进来，李想忙放下笔，喊了声“阿姐。”办户籍时候他名义上是李娘子族弟，如今又住人家家里，赵先生跟李娘子都觉得他还是叫李娘子姐姐比较好，所以李想早就改了口叫李娘子阿姐了。
李娘子手里拿着一张淡黄色纸，眉头皱成一团，李想好几次见她手里拎着纸看，只是那时候因为不算熟悉，没好意思问她这纸有什么讲究，毕竟是自己专业，他见到纸就忍不住想多瞅两眼。
赵先生当然没有李想这些顾忌，他哈哈一笑迎上去，伸手拿过那张纸“这次做不错啊！”
李娘子道“那里不错？街上卖松花纸，五十文一大张，能裁一十六张松花笺，比我这个细，颜色也匀多了。”
赵先生一手拿了纸看，一手捻须道“慢慢来，一次比一次好，总能做出正经薛涛笺。”
李想实忍不住了，说了一声“给我看看。”
赵先生习惯了他说法方式，也不觉得他失礼，便把那张纸递给了李想。李想看了看，用拇指指腹蹭了蹭，想了一下，十分肯定对李娘子说“下次做时候，纸浆多搅拌一刻，抄纸前拿多滤几遍，还有，抄纸网也太粗了。”
李娘子一愣“你倒是行家？”
李想苦笑道“行家不敢说，这里造纸工艺跟我们那会儿完全不一样，不过这些基本原理还是没差。”他一提到自己专业，说话也利索了很多“这纸成形时候你是不是把它放到太阳底下晒了？”
李娘子佩服了“一点儿没错！”
李想道“成型时候要量保持恒温，就是周围冷暖量不变，这样子晾干过程中纸才会平整，颜色也会均匀。下次再晾时候，找个宽敞房间把窗户打开就行了，反正这年代空气好，也不用担心有沙尘落到纸胎上。”
李娘子道“就这么简单，纸就能造好了？”
李想道“不算简单了，你这是自己做着玩儿，真是大规模生产话。搅拌多一倍时间那这个程序就多一倍人工，多过滤，换好细网这些也一样，一旦大规模就会发现成本增加很多。自家晾纸胎随便一个屋子就成，可是规模制造话就需要很大地方了……不过如果追求高质量高利润话，这种投入还是值得。”
李娘子点头道“说是，澄心堂纸一张就要一百文，这个价钱普通竹纸能买十张了，所以做什么事情都贵精不贵多。”
李想点点头，说“是”
李娘子得了李想建议，便匆匆又出去了，显然是想去实践一下。
赵先生看李想字越发难看，知道他是手腕有些累了，也不再逼着他练字了，塞了他几本书赶了他回自己房间念书去了。
李想慢吞吞往自己院子走，看到树底下蚂蚁搬家，便蹲下去看了半晌，起来走了几步又看到廊檐下面有个燕子窝，便又兴致勃勃看起了老燕子来来回回捉虫子喂小燕子，看着看着居然觉得看不太清，便又走近几步，却听见小桃叫声“小乙哥，哺食都放凉了还不见你回来，我还以为你阿郎这里吃了，谁知道你竟是看燕子看呆了！跟我回去吃饭，你就不觉得饿么？”
李想忙低了头，这才觉得脖子都有些酸了，周围天色有些暗，天阴是一方面，时辰也晚了是另一方面。他活动了一下脖子，对小桃说“让你费心了。”
回了自己房间，果然食盒里饭已经有些凉了，小桃二话不说把东西又装回了食盒端了出去，片刻又拿了热好饭菜回来。“奴去穆娘娘那里帮忙做针线了，天擦黑才发现你还没回来吃饭，是奴大意了。”
李想摇摇头“不关你事儿，是我忘了时辰。”
赵家条件不错，饭食虽然简单却做得很是精细，李想一口气吃了一碗汤饼，两个天馂馅还有一个肉馒头，一旁就饭一碟小凉菜跟一碟肉脯也被他吃得干干净净，小桃一边哼着小调一边缝荷包，缝完了咬断线，一抬头就笑了“果然是饿久了吃饭香，倒比平日吃多些。”
小桃把碗筷收拾了，端了出去，一会儿又回来了。此时天已经黑透了，小桃拿了火石点着油灯，挑了挑灯芯，让油灯变得亮些，笑道“这阵子修路，给蜡烛张送货和尚进不来镇子，只得凑活用油灯了，小乙哥莫要看书了，伤眼。”
说罢又献宝似举起手里东西“小乙哥，你看奴带了什么回来？今年橙呢！这路修，水果都不好运过来，这橙子还是冯四哥去邻村用篓子背回来呢，亏得是放篓子里，要放车里，非颠坏了不可。”
李想吃很饱，便说“你吃吧，我现撑厉害！”
小桃却道“白天穆娘娘剥了一个，奴吃了一半儿，这会儿也不想吃了。”说完又犯了愁“这灯油也不是好，烟熏火燎，奴还想到柜子里找点东西出来呢，这哪里敢端到柜子跟前儿，都怕把衣服熏到了。唉，官家这些年越发胡闹，弄什么花石纲，那几天才下了场大雨，黄土路泡稀软，几千斤大石头一路人抬马拉过去，一条路就没剩下几丈囫囵！娘子早上想让郑九哥去城里买好点儿灯油跟蜡烛，家里盐跟糖也不多了，一并买来，谁知道老黑一早跑肚拉稀骑不成，九哥说要走着去，娘子又不忍心，只得再等几天了。”
小桃一边说着一边开了柜子往外找东西，光线很暗，她找很费力。李想想了想，便走到床跟前手伸到枕头底下摸了摸，摸出个LeD小手电来。这真是非常小手电，挂钥匙串上，也就是摸黑开个门找钥匙孔时候能用得上。李想按了两下，灯却没有亮，他想了想，这玩意挂他钥匙串上起码三四年了，好久没用过，怕是早就没电了。
李想从来就不是个知难而退人，他拿了小手电到蜡烛跟前，抬头看看桌上放橙子，略微琢磨了一下，便动手把小手电拆了开，一会儿拉出了几条线，他叨叨咕咕折腾了半天，又把橙子也拿过来。小桃开始还看他几眼，后来实看不出个所以然，也就不管他了。好容易把要找布料翻出来，她正要把东西往柜子里归置，却听李想说了一句“小桃，你把这个拿过去照亮找东西吧！”
小桃扭头一看，饶是她这些日子见惯了李想各种古怪，这会儿也还是又被镇住了：方才李想叨咕那么小小一个小东西，这会儿竟发出光来，虽只有一点点光，可因为光线颜色纯净，却比油灯显得亮些似，奇怪是那小东西后面被拆了开来，拉出两条线贴着两枚制钱插橙子上。
小桃目瞪口呆看了片刻，那个发光东西光线逐渐暗了下来，熄灭了，李想拍拍脑袋“哎呀，忘记了这东西电能有限，小桃你等等，我去厨房再找找还有什么水果能用得上……”小桃忙喊住李想“小乙哥别折腾了，奴已经找到那块儿布了！”
李想愣了一下，顿住脚步，慢慢说“对不起，我又没帮上忙。”
小桃这些日子对李想性子有些了解，虽不知道他又想到哪里去了，但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怕是又钻牛角尖了，也顾不得去想橙子怎么就能让那小东西发出亮来，笑吟吟对李想说“谁说你帮不上忙？帮奴举下油灯，这些东西翻出来一堆儿，总要归置回去。”
李想嗯了一声，果然举了油灯站到了柜子边。小桃说没错，这油灯油确实很糟糕，油烟重，呛厉害，李想举了一会儿就觉得鼻子发痒，好小桃找东西时候并未把柜子里东西弄乱，不需要再叠，只要重摆进去就成，也就是一刻钟工夫就摆好了。
李想放下油灯，痛痛打了几个喷嚏，小桃哈哈大笑，跑了出去，一会儿端了盆水进来“洗洗脸，你鼻孔里怕是都黑了！”李想接过面巾沾了水一擦，果然鼻孔边都是黑。
小桃是个大嘴巴，这一点李想早就知道，所以过了几天李娘子特特问他怎么能把橙子点成灯，他一点也不意外，不过这个问题显然实太复杂，讲了好几天都没讲清楚，后还是李娘子意识到他们知识结构差异太大，明确向李想表示她并不想搞清楚确切原理了，李想这才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