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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杨钦济目光炯炯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少年狂妄和一种天真恶意,让季衡心里很戒备。
杨钦济凑到他耳边,问,“你要陪皇上睡觉吗?”
季衡心里对他充满了厌恶,不过面上却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漠地看着他,说,“有时候会宫里午睡,如果殿下是想问您进宫后睡觉问题,我想,这是不用担心,太后娘娘会安排好。”
他这话一说,将杨钦济说得好没趣,他于是将季衡攘开了,说,“没劲。”
季衡便躬身对他行了一礼,道,“若殿下无事,小人要去父亲处,就告退了,父亲说不得要找我了。”
杨钦济还没回答,季衡就已经转身走了,走到了檐下一处暗处,他又回头看杨钦济,杨钦济还站原处,脸上带着傲气,又带着些茫然,恐怕他说太后让杨钦济住宫里事,已经完全提醒杨钦济想起来,自己是进京来做质子。
除了做质子,他父王恐怕还交给了他些任务,不是任由他进京来闯祸玩。
季大人也没定国侯府多逗留,很就带着季衡一起离开了。
坐回程马车上,季大人就说,“吴王第四子,要进宫住下,随着皇上一起读书,我看他不是个和气人,你以后要多小心一点,好好护着自己。”
季衡点点头,道,“儿子明白。”
季大人看季衡十分温顺样子,不由又有些感叹,为什么他就不是一个完完全全男孩子。
赵致礼成婚了,婚燕尔,自然不用做事,就家里休假,休假完了,他也不会再进宫伴读了,而是会被自然授以官职,走上仕途了。
杨钦济进宫住下,已经是十一月,十一月雍京已经很冷了,雍京周围山山水水很多,树木繁盛,故而冬季虽然下雪,雪也下得大,风受山和树阻挡,倒不是刮得非常厉害。
杨钦济第一天到时候已经到得迟了,他住太后凤羽宫偏殿里,完全是太后眼皮子底下,凤羽宫距离上课勤政殿远,而且从小南方长大他,不适应北方冬天寒冷,早上起不来,上课迟到情理之中。7k7k1
他带着两个小太监进殿里来时候,宋太傅已经讲课了,这一天讲正好是仁政。
杨钦济掀开门帘就进来了,季衡坐靠近门一边,被他带进来寒气一袭,本听得认真,也不由得被打断了。
杨钦济看到有空着书桌,就自己走过去坐下了,小太监将他要用一应物事给摆好,然后默默地给皇帝行了礼,屈膝退了出去。
宋太傅遇到这样弟子,也没什么表示,就当没有看到他,继续讲课,说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时,就说,“你们来讲讲自己理解吧。”
说着,就看向杨钦济,杨钦济杭州时候,定然也不是纨绔子弟,四书定然是好好读了。
看到宋太傅看向自己,他就站起了身来,对宋太傅行了一礼,说,“弟子来得晚了,给老师请罪。”
宋太傅说,“这里是皇上书房,以皇上为尊,老臣不敢先受殿下礼。”
杨钦济脸微微泛了红,然后就从书桌后出了列,对皇帝行了跪拜礼,“给吾皇请安,皇上万岁。”
皇帝道,“免礼,平身吧。”
杨钦济谢了恩才起身来,然后又对宋太傅行了礼。
宋太傅这才说,“郡王殿下,就由你先来说说这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吧。”
杨钦济于是起身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出自《孟子》《心章句下》,是指,一个国家,百姓为重要,其次才是社稷,以国君为轻。也就是,民为邦国之本,国君和社稷,都是可以改立换,只有百姓不可换,无百姓则不成一国。”
皇帝面前说这话,可谓是大逆不道,他说完,还看了小皇帝一眼,皇帝神色并无变化,甚至嘴角还带着一点笑意。
宋太傅点点头,说,“坐下吧。”
他说完,又看向季衡,说,“季衡,你说说你理解。”
季衡应是之后起身,对着皇帝行了礼,又对着宋太傅行了礼,这才不急不缓地说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亚圣说这一句,是指出治理国家时,要以民为邦国之根本,不要罔顾百姓于不顾。不过,弟子却并不认同郡王殿下话。”
杨钦济听他这么一说,不由目光如刀瞥向他。
皇帝本就看着他,此时眼神则亮了。
宋太傅没有表示。
季衡继续说道,“既然是治国之道,那么,就是治国基础之上,才成立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那这治国,是谁治国,是君王治国,君王祭祀社稷,君王统领朝臣,君王治理百姓。所以,弟子认为,这是指君王治国时,要心里将百姓放第一位,其次是社稷,而将自己放轻地位,也就是君王不要重视自己享乐而不顾百姓忘记社稷。如此君王,才是明君,才能治理好一个国家。如果一个国家,百姓心里,君王是轻,或者说一个国家要是没有君王,或者是君王频繁换,那么,这个国家可想而知,只会陷入大乱。不需要别国攻打,已经乱成一团了。所以帝位上君王是至关重要,一个心里将百姓和社稷看得比自己重君王,才是一个好君王,一个好君王帝位上稳固,才是一个国家稳固根本。弟子是如此理解。”
季衡总能够说到皇帝心坎里去,杨钦济毕竟还是个孩子,从小到大家里也是备受宠爱,这么突然之间被父王送到这陌生京里做人质,心里不可能不会没有不安,刚才说那一番话,又马上就被季衡反驳了,而季衡反驳得还很有道理,他一边很恼怒,一边又有些动摇,觉得季衡说确也没错。
季衡说完,连宋太傅也露了一丝笑意,然后他说,“坐下吧。”
他没有说两人谁对谁错,只是又接着讲了下去。
杨钦济看向季衡,季衡却没看他,他已经又低头对照着书听宋太傅讲课了。
上午课完了之后,皇帝带着季衡回麒麟殿用午膳,也叫了杨钦济一起,杨钦济没有拒绝,跟着一起去了。
勤政殿里暖融融,从里面出来,外面就非常冷,杨钦济十分不适应地皱着眉,季衡手里拿着抱琴送到他手里暖手炉,他就递过去给杨钦济,说,“殿下,您用吧。刚从杭州来雍京,定然不适应这里寒冷。”
杨钦济愣了一下,没有接,说,“不必。”
然后又骂跟着自己奴才,“你们做事就没一个上心么,连暖手炉都不知道给孤准备。孤要你们有什么用,乱棍打死算了。”
把跟着他两个小太监吓得赶紧跪地请罪,还是皇帝过来说了两句话,又赏赐了他两只暖手炉,此事才作罢了。
因为季衡是从扬州来,他喜欢吃淮扬菜,小皇帝有了自己小厨房之后,就从外面找了两个做淮扬菜大厨进宫来,季衡小皇帝这里用膳时,时常就能吃到自己喜欢吃菜。而且厨房师傅还很能创,时常就有菜上桌,即使像他那么被许氏养得挑剔饮食,对小皇帝小厨房也没什么可挑剔了。皇帝没有小厨房之前,总吃御膳房菜,御膳房是大锅饭,即使是做给皇帝,也并不特别精美,从御膳房送到皇帝桌上这个过程中,菜往往都冷掉了,根本就让人提不起胃口,也难得皇帝吃了那么多年还没吃出胃病来。
坐饭桌上,皇帝对早上一来就挑衅了他权威杨钦济依然保持了温和态度,还赏赐了两样菜让小太监夹到他碗里,说,“钦济,你从杭州来,想必是喜欢吃这脆膳。”
一早上,宋太傅和季衡都不温不火地给杨钦济下了面子,让他要知道以君主为尊道理,所以此时他也知道恭敬了,说,“多谢皇兄赏赐。”
不过吃了之后,他又有了挑剔之处,说,“这脆膳,还是要江南水养出鳝鱼才行,这北地养不出好鳝鱼来,再说,现下是冬天,鳝鱼也并不好,要春天鳝鱼才好。”
皇帝就说,“朕一直这宫里,对这鳝鱼倒是没那么多了解。”
说着,又问季衡,“你之前赞这鳝鱼做得好,难道是骗朕呢。”
皇帝赏赐,即使不好吃,也要说好吃,皇帝问季衡那么一句,自然是提醒杨钦济这个道理。
季衡回道,“微臣扬州时,经常吃鳝鱼,同宫里比起来,味道是各有千秋,不过以微臣口味,是真觉得皇上您赏赐好吃。这脆膳,是要将肥美活鳝放入放了盐清水里,将鱼活活地煮成嘴张开样子,然后再洗净鳝鱼,将鳝肉划下来,再入油做烹调,其过程让人不忍。家中母亲吃这道菜时,就让用死鳝鱼,宫里恐怕也是用死鳝鱼,只是不知郡王殿下府里是如何烹调。”
杨钦济看向季衡,说,“没想到季衡你倒是对什么都了解,这庖厨之事你也知道。”
季衡道,“只是对自己爱吃东西了解而已。”
杨钦济不大高兴,又只好忍了,于是饭后,趁着皇帝去换衣裳时,他就将季衡逼到墙壁处,威胁他道,“你总和孤作对,看有你好受。”
季衡说,“小人不敢。”
但是他语气是那么平静,只让杨钦济加气愤。
作者有话要说:连六姨娘那种牙尖女人季衡面前后也要服软,小郡王要和衡哥儿斗还是差了段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