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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尔术一句话说惊了几个人,众人脸色皆有变,王罕最沉着脸一直在揪他下巴上那几缕胡子,凌兰转头看博尔术,博尔术却一直盯着太阳汗等着他点头同意。太阳汗一副为难的表情,“这样不妥吧?”
“我觉得可行。”王罕一边揪胡子在一旁插了句嘴。
“我当年与不欲鲁汗说过互不侵犯,从此不再往来。”
“我们行了如此远的路途来至此处到底是为何?”博尔术的口气不好。
“博尔术大人是何部族?”古尔别速在一旁阴阳怪气的问了句话。
“乞颜部,祖姓阿儿剌氏。”
古尔别速看着太阳汗:“乞颜部是什么部族?从未听过。”
“草原蒙古部旺族之一。”太阳汗笑笑的回着古尔别速。
“新兴旺族?如今都是这样口气说话的,我记得太阳汗只写信托了王可汗对北动兵之事,又从哪冒出的乞颜部来?”凌兰琢磨博尔术态度大概让古尔别速很不高兴,本来一进帐一眼就认出博尔术了,如今变成从来没听说过有乞颜部了。
老太阳汗在的时候乃蛮也是极强大的势力,这女人如此的高贵冷艳倒也是正常,此时她不同意屠城,凌兰想这样很好合了她的心意,不论古尔别速是如何高高在上的架势,她此刻的态度与自己相同。
凌兰心里翻涌的厉害,几次侧头看博尔术却得不到眼神回应,很想问他为何如此。
“太阳汗也只说收回疆土四百,并未说过要古尔斯城,看来是我们新兴旺族多事了,四百疆土散落营帐有几十,闲散牧人应有几百。”博尔术顿了一下喊了木华黎,木华黎赶忙起身应声。
“明日你派上几百人,寻得那些闲散牧人将他们轰回北面去就是了。”
“好。”木华黎点了点头,哪想着两人如此对话,古尔别速一下怒了,怕了桌案喊到:“你们和克烈部屠了古尔斯城,我们得什么?”
“你们得城,以及城南六百里疆土。”
“你们把城都屠了,我们要座空城何用?”古尔别速一时被博尔术态度气的女王转了泼妇。
“我只说屠没说屠尽,顺从者留、违抗者杀,伏地臣服之人,我给你留下来当臣民,古尔斯城里的贵物宝器我全都要带走,女人为战利归我族人享之,东为克烈部、西为乞颜部各索各需互不相扰,太阳汗不愿冒露这个头出来对大哥不义,破这个颜面由我们乞颜部来,我们走了,太阳汗来作明主把城收了,拢络臣民如何想都是好事一件。”
古尔别速一时无语转着眼睛想了想听起来似是一件好事,她语气略微缓和:“你如何保证不屠尽?”
博尔术微扬嘴角:“我不是为杀人而来,克烈部我做不了主,我只保证乞颜部兵马不会将古尔斯城西屠尽。”
“我也不是杀人来的。”王罕在一旁插了句嘴:“我这把年纪了,见不得那许多血光,这本是小事我不该来,不过克烈部和乃蛮比邻挨的近了些,我过来是和太阳汗叙旧的,你们定了何事,我令克烈部的族人去做就可,老了费不动这许多脑力了。”太阳汗一听王罕的态度也是很同意如此,斟酌了半天下了定论:就是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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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军帐中凌兰和博尔术还在为屠城之事争吵,凌兰想喊叫却又怕被外围行军帐的兵卒听见,压低声音却是满脸愤怒,她咣的一拳砸在博尔术的桌子上:“我不屠城。”
“那你在外看着,要你的族人去做。”博尔术态度平常。
“博尔术,你这个王八蛋。”
博尔术一下笑了:“你又来了。”
凌兰心想他们二人来来回回吵了许多次架,好似都是夫妻拌嘴的形式,从未因族事、时论不同争吵过。凌兰觉得博尔术有时候冒出来的这种看自己像看弱智的表情,是世间最令人生气的样子,她抓起碗来想砸他,被木华黎抓了手腕:“拙赤大人息怒,息怒啊拙赤大人,您这动不动就拿碗砸人的心思得改改。”
木华黎在一旁看着不知道要如何劝说了,眼看这两人要打起来了,赶忙上手拦了下来。
凌兰憋着一口气,指着二人道:“我不屠杀外族子民,我也不许族人随处女人。”
木华黎没忍住哈哈的笑出来:“大人是在说笑吧,大人带人杀了札达兰氏三千人,如今怎么怕起杀人来了,至于女人的事情……”木华黎犹豫了一下:“大人有大人的心思,我们是管不得,真杀进了城,我们也管不得那许多了。”
博尔术正色:“木华黎,去传令准备吧,后日动身直取古尔斯城,若遇乃蛮族人反抗杀无赦,一人反抗杀十人以畏众。”
“明白。”木华黎领了令出去了,凌兰看了博尔术一眼,心里之气难消,也转身出去。
凌兰独自骑了马一路狂飙,跑到空旷之地开弓射了只鹏雁下来,心情略是好了一点,木华黎说她如今怎么就怕了,其实她是怕,凌兰怕自己彻彻底底的轮为一台战争机器,上次是札达兰氏来袭,她抱着必死的心境想着要护着自己的孩子平安,这次是不同了,他们要入侵别处,想着血腥涂炭的画面是自己下令而为,心里便有很深的罪恶感,她想她可真不适合打仗,可是她也不想做任人宰割的女人,真像古尔别速那样在男人间转来转去,凌兰想还不如一刀杀了她痛快些,她抬头望天心里想着事情,射下的鹏雁也没心思去捡,过了片刻博尔术的声音传了过来,凌兰低头他已经在近前了,手里拎着她射下的大雁:“怎么不拾。”博尔术把猎物递给她。
凌兰盯着博尔术看了一会:“我真不适合打仗。”
博尔术微笑看她:“我知道,不会太久了。”
“你有何心思?”
“没有,封疆在外的,取利以慰族众,再等等我就与族人说,你是我的女人不是什么拙赤大人。”
“铁木真知道了会杀了我们。”
“不会。”博尔术笑笑看她。
凌兰有质疑的表情,不知道他哪来的笃定。
“他不敢。”
“他何事不敢?”
“现在兴许是敢,过上些时日就不敢了。”
“博尔术!”凌兰面露吃惊的神色。
“我们不要再就此事争论了。”博尔术开口打断了她,“我不想如此窝囊,我的女人想替我生孩子都是小心翼翼的。”凌兰心想上次和他说药方的事还是伤到他了,回到帐中想了半天令了庆尔泰进来,说了起攻的时间,斟酌了片刻说到:“进得古尔斯城中不得杀手无寸铁伏地受降之人。”
“是。”庆尔泰躬身领命。
“不得随意女人。”
“这……”
“这什么?庆尔泰,你如今都娶了多少女人了,出战在外流血搏命的,你心思倒是不少……”
“大人,怎么能如此斥责我呢?”庆尔泰面露委屈:“大人下了令,我是在想如何才可妥善执行,我是没这份心思,那族人年轻气盛之人多的是,若真是了女人要不要罚呢?”凌兰心情烦躁挥了挥手:“出去吧。”
凌兰心想自己是个女人偏对这种事特别反感,真逼着自己奴人按八|路|军的纪律来也不太可能,自古战争历来如此,苏一片呢,何况是八百年前的古代。
三日之后行军,起攻一路将北乃蛮驻扎的闲散牧人驱尽,快到古尔斯城的时候,王罕从与克烈部边境之处的部族分支瞬间调来了一万人马,将原本只有一千的队伍迅速扩大,凌兰想王罕开始带着一千人本来就是跟太阳汗意思意思,主力全指着他们乞颜部,如今一听说要屠城,立刻精神抖擞的冒出这许多人来。
古尔斯城在北乃蛮边界,城内百姓男女老少四千来人,驻守的族人不多,大军压城来的突然,攻了不到半日,城中族主便开了城门派人出来投降了,博尔术领了降意,下令说了句进城,浩浩荡荡的队伍便一路开进城去,接下来的场景便和凌兰想象中的一般无二,投降之地的族人便似鱼肉一般任人宰割,城中就是掠夺、杀戮、之事并存,哭喊嚎叫之声此起彼伏,凌兰骑着马带着侍从在城中穿行,看见了向她投来的无数眼神,有哀求、仇恨、愤怒、恐惧、还有人看出她必是来侵之人的领主,跳起来冲过来要与她拼命的,只是还未近身就被贴身侍从处死了,凌兰叹了口气,低声跟庆尔泰说:“我们出城吧。”
庆尔泰领令转头喊了句:“我们先随大人出城等候。”
凌兰和贴身侍从二十几人牵转了马头向城外走,行至一处拐路,突然见一个女孩从拐路里冲了出来,哭喊着救命,身后又四五个男人追了出来将她拖至了一间帐房里,凌兰顿时起了怒,转身朝庆尔泰吼道:“我的话便是放屁吗?”
“我确实下了令,让他们不得,若是真喜欢便扛回家娶为妻子,这应该不是月合金的族人。”凌兰跳下马来,跟着冲进了帐房里,那四五个男子对女孩上下起手,女孩的衣服已经被撕的破破烂烂,还在拼命的挣扎哭喊嚎叫着,凌兰进去抡着鞭子狠狠的抽了那几个人,几个人一惊转身过来想要跟凌兰打架,庆尔泰大吼一声:“你们瞎了眼了?”
几个人定下些心思来看见凌兰脸上的伤,一看穿着打扮虽不认识但是知道这是那位月合金的族长,赶忙跪下给凌兰行礼。
“你们是谁的族人?”
“我们是木华黎大人的族人。”
庆尔泰在一旁听了松一口气,省的他家大人说他办事不利,他有时候觉得他家大人挺怪,不能的理由是他家大人听不得女人尖叫,听多了头疼,庆尔泰琢磨就是月合金的族人不|奸|淫,那别人也不吗?这哪管的过来。
“滚出去。”凌兰厉目斥责几个人,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有人站起来还要过去扛那女人,女人尖叫推着他的手,大哭着。
凌兰更生气,上去踹了那男人的腿窝,男人没站稳又跪了下来。
“我叫你滚出去。”
庆尔泰也生气大喊着:“你们就是如此没眼识的,我家大人看上这女人了,你们还要从我家族人大人面前把她带走不成,去别处寻人!”
几个人恍然,忙向凌兰赔不是,起身跑出了帐房。
庆尔泰在身旁低声到:“我带人在外替大人守着,大人可尽兴。”说完就带着人出去了。
帐房内只剩凌兰和女孩两人,凌兰打量女孩看似十六七岁的年纪,眉目清秀样子算是甜美,眼睛里还挂着泪水,恐惧的神色满脸身子不停发抖,女孩一直在盯着凌兰,衣服被撕的破破烂烂的,只是从她的卷边袖口的花饰应该也不是普通族人的女孩子,特别是她手上还套了个琥珀珠串,一粒琥珀一粒雕花金珠,凌兰琢磨要不是那几个族人实在太饥|渴|了,这珠串可真是好宝贝,女子绝佳的饰物。凌兰上前了一步,女孩仍坐在地上,扯着衣服盖着露在外面的肌肤,向后挪了挪了一步。
凌兰微笑看她:“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女孩眼泪更多,噗通给凌兰跪下,“大人饶命。”
“我要你性命干吗?”凌兰低身想搀她,女孩吓的一声尖叫,向后爬了两米。
凌兰突然意识到了是不是自己脸有伤痕的样子吓到她了:“我吓到你了吧?”
女孩又跪起来给凌兰磕头向她求饶。
“我不会令你做你不愿之事,我要出城我带你出去?”
女孩眼泪有希望的光芒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出城?”
“你家在城中?”
女孩摇头:“不在,有族亲在此,阿爸说外游散地兵乱异常,便派了人将我送进城来,我刚住了半个月,三日前便听说有蒙古乞颜部的兵马要攻城,封了城门不进不出。”女孩说蒙古乞颜部的时候口气异常的忿恨,眼神里都是仇恨的光。
“你家在何处?”
“出城向西八十里处。”
“八十里?也不是太远,我送你回家。”
女孩半信半疑的看着凌兰。
“我也可以将你留在此处,只是我要走了,你今日必定受辱,我是月合金的族长拙赤达儿麻,你要不要跟我走自己想清楚。”
“你是乞颜部的拙赤达儿麻?”女孩的表情异常复杂的看着凌兰。
“是我。”
女孩复杂的表情最后又变成了恐惧退了一步。
凌兰叹了口气,心想有缘遇到了,能救便救吧,结果人家也不领情,她点了点头:“你好自为之吧。”凌兰转身要走,女孩更害怕喊了一句:“等等。”
凌兰转身看她。
“我跟你走。”
凌兰微笑看着她,觉得她衣服实在破烂,就把自己的大氅脱下来扔给她:“披上挡挡身体。”
凌兰出了帐房,庆尔泰凑上来想拍马屁低声说到:“到底是族长大人,这女人也算是有眼识,大人临幸半句也未喊。”
“你怎么那么多话。”凌兰白了庆尔泰一眼,上了马。
庆尔泰一看女人从帐房里出来一边走还在一边系那大氅带子,更认准了大人和这女人互相中意了。凌兰伸手女人上马坐在了她身前,凌兰高喊了一句:“出城向西八十里处。”
众人喊是,虽然觉得族长大人下的这令有些莫名,也不敢多问,随着凌兰一路向西赶了八十里路,远远的看见了七八座毡房,女孩小声的说了一句:“到了。”凌兰勒了马缰说到:“既然已在近处了,我们就在此处别过吧。”
女孩下了马站在身侧看凌兰:“大人不去家中帐里坐坐?”
“不了。”凌兰笑着摇头。
女孩看景凌兰朝她笑一下害羞的低头,脸也变的通红了,她像是意识到了要解大氅。
“不必了,你穿着吧。”
“这衣服是贵物。”
“什么贵物,就是件衣服。”凌兰拨转马头要回,女孩喊到:“大人等等。”她凑上来,把手上的琥珀珠串摘下来递给凌兰:“大人把这个收下吧。”
凌兰摇头。
女孩脸露失望神色,突然又像是振了勇气说到:“这是我死去额吉给我的,大人救了我的命,这是我额吉谢大人的恩情。”
“这我就更不能要了。”
女孩很是执着:“大人若是不要,那这大氅我也不要了。”说着就要脱下来,凌兰琢磨那女孩里面的衣服几乎都不剩什么了,这脱下来得多难看啊。
“我不与你交换事物,这大氅你穿着,我要走了。”
女孩抢言:“阿爸说有恩要回报,实没想到大人对小事斟酌仔细的竟像位女子了?我都未曾想这么多。”
庆尔泰大怒,挥鞭子要打这女孩,他觉的女孩把他家族长比成女人是对他家族长大人最大的侮辱,被凌兰挥手止住了,庆尔泰嘴里却没停骂骂咧咧的:“我家大人战神之名传扬,带了一千月合金族人杀了札木合三千人,你敢说我家大人是女人?”
“庆尔泰不要在这里胡说了。”凌兰实在不能忍受对她战功的再次夸大了。
女孩脸上有崇拜的神色,突然伸手把珠串挂在了凌兰的马耳朵上:“大人若是喜欢就收着,不喜欢扔了便可。”说完便笑着跑走了。
马耳朵上挂了个异物,一直在凌兰面前晃啊晃的,她摘了下来看了看,想着算了,拿回去给诺敏吧,她转身催马带着族人回去。
女孩跑了一段,似是想起了什么,转身又往回追,看着凌兰越来越远的身影着急的喊道:“大人,我还未告诉你我叫什么,我叫忽兰,是蔑儿部长答亦兀孙的女儿,我会去乞颜部找你的。”
凌兰回到古尔斯城外的时候,太阳已经西落了,晚霞挂天,城中的喊叫似是仍没有停歇,城外的一个矮坡上一匹高头红马立在上面,博尔术面无表情的前方城中,凌兰骑着马上了矮坡,站在身侧同是眺望,“你去了哪里?”
“护送一个有缘人出城。”
博尔术微笑点头:“我也在城中立不得久时。”
凌兰没说话只是沉默。
“身在城中之时,竟觉得自己有些像他了。”博尔术自嘲的笑了笑,他侧头看凌兰的时候很想伸手抱抱她,只是两人侍从太多,博尔术正色沉声下令:“清点物事人马,收兵回撤,与城东送信,说乞颜部的人拿够了,我们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