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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二十五章、喜遇小张
躲在马店臭烘烘的通炕角落里,罗二还在琢磨着怎么混到火车站的时候,外面一阵骚乱,夹杂着不断的呼喝声,“都别乱动,拿出证明。”
起身,罗二从窗户缝隙里,看见几名身穿蓝色制服,腰扎皮带的警察,正大声制止着来回忙碌的旅客,店里的掌柜缩着脑袋陪同。
现在正是晚饭时分,而骡马市的交易,还没有关张,每一个住店的旅客,尽管对这例行检查很是不忿,也只能停下手里的活计,耐着性子掏出不同颜色的纸片,期望着检查赶紧过去。
通通的脚步声,几个大檐帽走进了房间,罗二眯眼看去,这些神色严肃的警察,穿着55式警服,没有领章,胸章上人民公安的几个字样,表明了他们的身份。
让罗二差异的是,还有一名白色制服的女警,戴着无檐倒扣式白色警帽,手拿一个厚厚的册子,正仔细地核对着旅客的身份,不停地抬头打量证明的主人;其实,她是在比对着手里的信息,只要旅客的身份稍有疑点,那好,先到派出所走上一趟。
在人民专政面前,任何隐藏的敌对分子,基本是跑不掉的。
房间里休息的旅客不多,只有五六个人,很快,一名警察走到了罗二跟前,“证明?”
罗二迟疑了一下,他有点后悔了,刚才还好好地洗了把脸,这下坏了,证明上是一个明显的蒙古人名字,而自己的样子?罗二暗暗苦笑了一声,把证明递了过去。估计,人家一看证明,再看自己的脸,什么都清楚了。
拿着证明,这名年轻的警察,转身就要递给身后的女警,就听见外面院子里,传来急促的扭打声,“不许动,再动开枪了。”闻声,这个警察一愣,随即摘下肩上的步枪,几步冲了出去。就连那名女警,也跑了出去。
罗二偏头从窗户看出去,一个矮小结实的汉子,正被两名警察紧紧地按在地上,长长的头在地上粘了一层土;尽管被按住了,这家伙还在拼命地挣扎,嘴里出嘶哑的吼叫声。
有了支援,警察就地把这名汉子用绳子绑了,连拖带拽地拉了出去;在众人的狐疑中,一个声音响起,“大家不要慌张,我们抓住了一名逃犯,现在继续检查。”
闻声,罗二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了,他的嘴角,露出一丝丝尴尬,我靠,这小子来了。
一个精瘦的警察,拿着罗二的证明,低头走了进来,他身上挎背着的手枪,昭示了他带队身份,“索布德?谁是索布德?”
“我”,罗二把手慢慢举起,但坐在炕边纹丝未动,一副懒洋洋的态度;周围的几个旅客,对罗二大咧咧的态度,很是吃惊,也把身子向远处挪了又挪。
“哦,你……,二哥?”来人抬眼一看,大檐帽下的眼睛猛地一亮,眼珠左右一扫,惊喜的脸上随即恢复了平静,把手里的证明递给罗二,“喏,你的证明。”手指在胸前飞快地比了个九字,转身出去了。
“好了,检查完毕,去下一家。”院子里,小张中气十足的声音,把一帮子聚在一起的警察,直接哄了出去。
小张出现在眼前,让罗二沉寂的心情,再次跳跃起来,他不知道,自己离开352团后,到底生了什么,让小张脱下了军装,放弃了手上的狙击步枪;只有到晚上九点,见了面才能知晓。
至于那通缉令,哼,罗二是无条件相信小张的,要是打生打死兄弟出卖了自己,那也就认了,算自己眼瞎。
晚九点,小张准时来到了马店,这时分,已经是大家开始睡觉的时间了,京城里那些玩闹的场所,基本也没了生存的空间,还是按时睡觉的安全。
花了一角钱,罗二从掌柜的那里,拿了一壶热茶,捏着两个杯子,和小张坐在院子的石凳上。
一时间,俩人相顾无语。
“说说,你咋的退役了?”罗二打破了沉闷。
“伤好了,家里人不放心,写信让我退役了。”小张低着脑袋,艾艾地答道,“不过,现在也算好,你不知道,武蒙国那小子,还在医院里待着呢。”
“怎么回事?”罗二皱着眉,点上了一根烟。这算什么事,碰上了两个伤员。
“玛德,新来的连长,让我们给朝鲜老乡修房,大雨天也不许停,结果房子塌了,伤了三个人,老武肺部刺穿,说是严重感染。”
“好了,不说了,给你。”罗二把一个递给了小张,他见不得自己手下的糟样子,但也没办法,现在他还是泥菩萨过河呢。
“这是?”小张一捏本子,吓了一跳,快地把本子揣进了怀里,使劲压了压;不用看,这是一本电码本,他在朝鲜也用过。他拿到的,是一个密码抄本,罗二在草原上无聊时另抄了一份。
“我要回朝鲜,你联络一下弟兄们,要是混的不好,去朝鲜找我。”罗二拿出地图,打开手电指点,“丹东,只要联系上我,我在丹东对岸等你们。”至于用什么联系,罗二不说,要是联系也联系不上,那也就白当一回侦查兵了。
“二哥,不用吧,我这挺好的。”小张讪讪地笑道,看神色,他对目前的工作,还算满意。
“每个月初一,我在晚上十二点开机十分钟,等你们消息,没有最好。”隐隐的,罗二对小张还是放不下心,却不知该如何说,只能自顾自说下去。
“知道了,不骚扰你,说明我们还好。”小张见罗二脸色不悦,赶紧拐了话题,“二哥,你这动静也太大了,弟兄们简直没法接受。”一个战斗英雄,转眼成了杀人犯,还满世界通缉,这让人情何以堪。
听这话,罗二倒是放了一半的心,这小张还算不错,一直和那几个亲近的弟兄们联系着,互相照应也好。
“占我的房,还想开枪,找死。”淡淡的一句,罗二不再多说。
小张点点头,他对通缉令的话,一直怀疑着,什么私闯民宅杀人,动机也没有就动手,罗二不会那么没品,这里肯定是有原因的;这下,一切都明白了。
“不过,现在火车站一带都开始清场了,无关人员一律不得靠近,二哥,你要是想坐火车,还是得等等。”知道了罗二的去向,小张也很为难,他是帮不上什么忙。
他一个刚复员的小警察,派出所还行,但在公安局里还插不上话,要想把罗二送上火车,基本没戏,再说,每天一趟东去的火车上,乘警也不好对付。
“火车站这么严,不会吧?”罗二对小张的话,直觉他在夸大了。
想当初,他们还在美军驻守的火车站,坐了一趟免费的火车呐。
“听说,朝鲜领导人要来,不知道是哪天,看样子也快了,火车站那里刑警队的老家伙们,都在那里盯着。”言语里,小张还是有些服气。
小张一番解释,让罗二明白了,不但军队上有投诚的士兵,地方上也有投诚过来的警察,尤其是作为地头蛇的旧警察,那多年逮人的眼睛,看人看得是相当毒辣;只要没有血案在身,政府也乐得有熟手投靠,人民内部矛盾嘛,也不能搞一刀切。
罗二没有那个自信,在一杆子地头蛇面前,能轻松混进车站,他现在怀疑,自己的相片已经落在了那些人手里。
得,火车站去不成了,罗二开始茫然,自己对内地的道路,根本不熟,要想搭顺风车,还真不容易。
“东来的火车,一般是走哪?”罗二拿起茶杯,喝着苦涩的茶水。
“还能走哪,就一条铁路,从通州过来的。”小张看了看手表,漫不经心地说道,随即,他的脸色一变,“二哥,你是要?”
罗二赞赏地拍拍小张的肩膀,低声说,“没错,你想啊,老子通缉令在身,回朝鲜那是难上加难,要是混上了金大佬的火车,那怕是趴在车顶上,也快了很多,最起码路上没人检查。”
看着罗二脸上的笑容,小张心里一酸,哎,去和嫂子汇合也难成这样,简直把命都拼上了,要知道,现在月啊,大冷的天,趴在火车顶上几十个小时,搁别人已经冻死了。
不过,罗二的想法,也算是个简单可行的办法,要是他走公路,一旦碰上不开眼的检查,那肯定是要死人的,还不如直接冻着回去的好。
站在警察的立场上,小张不由自主地为两边着想,想来想去,还是让二哥难受些的好,最起码不伤及无辜。
“那行,明天我请个假,送你去通州。”想到这里,小张开始盘算着请假的事。
很晚,小张在掌柜殷勤的目光中,离开了马店。
第二天凌晨,一辆半新不旧的吉普车,停在了马店的门口,等候多时的罗二,跳上车出。
车上,小张递给罗二一个大纸包,热乎乎的烤鸭,把罗二吃的满嘴流油,在京城的这几天,他就没敢离开过骡马集市,一身的膻臭味洗都洗不干净,也不敢随便去饭馆里吃饭。
“你小子,还算有良心。”对小张的上贡,罗二满意地狠狠夸奖了几句。
反观小张,一脸不开心的样子,“二哥,你去了朝鲜,还能回来嘛?”
索然合上纸包,转手丢在护腕里,罗二掏出手绢擦擦嘴,冷笑着,“你说呢,那王家长辈还在等着拿我的脑袋,我又不傻。”说着,罗二愣了愣神,“我说,你见大力了吗?”
“见过一面,不过,”小张犹豫了一下,“他调南边去了,前一阵刚走,听说是去云南了,到现在还没来信,他知道我的单位地址。”
“给,我的通信地址。”小张顺手,把一张纸条递给了罗二,他可不想和罗二就此失去联系。
把纸条收进护腕,罗二眯着眼睛,“小张,要是碰上为难的事,一定要通知我,要是敢瞒着我,你知道我的脾气。”
“那是,那是,二哥威武。”小张低头哈腰的样子,让罗二瞬间想起了朝鲜的漫天大雪,不由得暗自长叹一声,真他玛德算啥事啊。
吉普车刚进入通州地界,罗二下了车,和小张挥手道别;看着远去的吉普,罗二转身上了通州南面的长渠山。
山下,一条锃亮的铁路,笔直而来,穿过一个百十米的山间隧道,直往西而去。
躲在山顶南面向阳的洼地里,罗二在伪装网下举着望远镜,暗暗记录铁道旁民兵巡逻队的来往时间,看着看着,嘴里禁不住嘀咕起来,“什么玩意,只顾着赶路,连周围看都不看,也不牵个军犬。”说不得,他的老毛病又犯了。
山下,四人一队的民兵巡逻队刚过去,一个矫健的身影,沿着草丛窜了上来,那长长的舌头不住地哈着白气;大灰,阴魂不散地追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