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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巧牵着妹妹的手,两个人并肩走在石桥上,过了石桥往前不多远就是闵云凯的院子。
邱妙四下张望一圈儿,扶着石桥的栏杆就用手指扣嗓子。刚刚吃的那些酥糖随着胆汁,一股脑儿的吐进了尚未结冰的沟渠中。
邱巧远远站着,冷笑的看着妹妹:“怎么?怕四姑娘在酥糖里给你下毒?”
邱妙吐的直流眼泪,好容易平复气息,听见亲姐姐在一旁冷言冷语,邱妙便嗤笑:“大姐,我知道你气我耍手段,可是,富贵险中求。瞧你,在三少爷身边呆了这么多年,还是寻寻常常的丫鬟,连个姨娘都没捞到手。要不是咱们姨妈心眼多儿,哪轮到我进府伺候?”
邱巧对自己这个妹妹从小就没好感,人前一个模样,人后一个模样。哄得人人都以为她是个小可怜,其实是害人精才对。
这不,刚进府没多久,就哄得三少爷日日离不开她。
邱巧为刚刚的演戏感到内疚,四姑娘是个好人,可惜,她们姐妹却要这样陷害四姑娘。
邱妙冷眼看着姐姐,“大姐,你要是后悔,这会儿咱们就回去和四姑娘说明实情。不过,三少爷是什么脾气,你比我清楚。”
邱巧心里十分混乱:“罢罢罢,我说不过你,也算计不过你。只是我能帮的就这些,今后你好自为之。”
邱妙当下即得意起来,觉得隐隐压过大姐一头。
这二人回了院子,闵云凯正等消息。一见邱妙,闵云凯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四姑娘信了?”
不等邱巧回答,邱妙谄媚的从棉袄中掏出软絮做的假肚子,笑眯眯道:“少爷放心,我保管这计策万无一失。”
闵云凯长舒一口气,却还是惴惴不安:“你要小心,我这位四妹妹不似寻常闺阁小姐。眼睛贼的很,大太太有许多主意都是她帮着出谋划策。我担心她瞧出端倪。”
“瞧出又有什么?我咬死了,难道她还敢掀我衣裳?况且,少爷给我的那药。吃了和孕妇的脉象没什么分别。只要咱们运用巧妙,四姑娘一定上钩。”
邱巧看了看志得意满的三少爷,又瞧瞧狼狈为奸的亲妹妹,不由得苦劝:“少爷,四姑娘与咱们无冤无仇,难道一定要走这一步?”
此言一出,闵云凯就冷下了脸。
邱妙在一旁嗤笑:“大姐,你心里究竟向着谁?咱们少爷被那小丫头逼到什么地步?你还好意思说咱们无冤无仇?要我说,四姑娘和咱们就是犯冲。三少爷不收拾她,就没咱们出头的机会。”
邱妙的话如火上浇油。闵云凯大怒:“妙姐儿说的不错,你要还当我是你的主子,就闭嘴少添乱。”
邱巧吓得赶紧禁言,邱妙扭动着刚刚还圆润,此刻却如蛇精一般纤细的腰身。勾魂儿似的凑到闵云凯身边:“三少爷别生气。姐姐糊涂了,我却清醒,为了少爷,奴婢什么都肯做。”
闵云凯将邱妙搂在怀中,二人光天化日之下就亲热起来,全不顾及旁边还站着一个邱巧。
邱巧面红耳赤,转身想要躲出去。
衣裳已经褪了一半儿的闵云凯忽然叫住邱巧:“老实在那儿呆着。看你敢动半步,打折你的腿!”
闵云凯在人前一直是个低调而内敛的人,说白了些,就是个懦夫。他是闵云泽的跟班,不过闵云泽从没正眼瞧过他。人性被挤压的太久,就会扭曲变形。真实的闵云凯一直是个暴戾。冷酷,甚至不懂什么叫感恩的人。
邱巧从小在他身边服侍,最了解闵云凯的个性。也许情窦初开的时候悄悄喜欢过、同情过这位庶出没地位的三少爷,但这些年过去,越看越明白闵云凯的为人。邱巧只剩下了恐惧和胆怯。
屋中旖旎着男欢女爱之后的糜烂气息,闵云凯发泄了欲火,随意踢开像八爪鱼一样缠在他身上的妙姐儿,如同往日一样叫邱巧为他擦拭身体。
妙姐儿不死心,只穿了件肚兜,殷勤的为闵云凯捶着肩膀:“少爷,妙妙实在不明白,咱们费尽周折陷害四姑娘,还不如下点功夫对付大少爷。妙妙虽是个女儿家,但为了少爷,我愿意贡献出一切。”
闵云凯目光落在妙姐儿身上,宽厚的手掌抓着对方一身白皙嫩滑的胸脯。
妙姐儿强忍疼痛,还要装出笑意。
“你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闵云凯使劲拧着妙姐儿的腰,咒骂道:“无非就是这个卑贱的身子。怎么?当我看不出来?你是想脚踏两条船。”
闵云凯喜怒无常,反手就将妙姐儿抽打到墙角。
邱巧虽然恨妹妹不知检点,但也心疼她,于是赶忙上前:“少爷息怒,妙姐儿从不敢这样想。她是怕少爷不能心想事成,所以......”
未等邱巧说完,闵云凯一口啐在她脸上,打骂道:“没脸的小蹄子,你也敢咒我!看我不今儿不打死你。”
闵云凯抓起放在木格子上的马鞭,扬手抽在邱巧的身上。
妙姐儿眼见为她开口求情的亲姐姐满地打滚儿求饶,却自私的选择了明哲保身。
......
大年初二,府中开始客人不断,先是摆了宴席请三太公一家,然后又是富春城有头有脸的门第,最后才是族亲远朋。
二老爷请来了酥香楼的大师傅来掌勺,专门做了一桌五福宴款待儿子闵云海在书院里的一干师兄师弟。
老太太听说这些年轻人都是易缘大师的外门子弟,十分客气,另叫雅琴送了许多珍馐美味,名酒香茶。
闵云海在学中出手阔绰,今日来的这些都是平日喜欢奉承他的人。其中一人虽不是书生,但与闵云海关系格外亲密。
“云海兄,我们可真是羡慕你的好运道。”这位关系热络的少年正是酥香楼少东家费子健。
听费子健没头没脑说了这样一句,闵云海笑道:“我有什么好运道?说起这个,我们反而要羡慕你才是。子健兄年纪轻轻就掌管了家中大权,管着几十间酒楼,偌大的家业也没人和子健兄争抢。难道还不知足?”
费子健抬手满饮一口浓酒,辛辣从嗓子眼一直钻到肚子里。他苦笑的看着闵云海:“有钱能如何?见了你们这些读书人,还不是要矮上一截?”
众人被费子健看似挖苦自身的话捧的有些飘飘然,几个吃多了酒的书生当即吹嘘起来。这个说将来要提携费子健,那个说要送费子健一官半职。大伙儿嘻嘻哈哈,各种挤兑。
费子健却不恼,反而笑着谢过:“诸位都是在场的证人,将来可别反悔不认。”
闵云海实心实意将费子健做朋友,否则,今日也不会请他来。
闵云海见费子健这样自贬身价,不禁低声劝道:“你这是何苦?咱们相交一场,我从没小瞧过你。”
费子健苦笑:“云海兄待我如何,子键心知肚明。你这样的世家公子。不明白我的苦衷。”
“咱们是朋友,你既有苦衷,我不妨替你出出主意。”
费子健察觉身边有人偷听,忙摆摆手:“算了,等改日你得闲。我再说不迟。”
费子健是否说说而已,暂且不知,但闵云海却将此事放在了心上。宴席后,他单独留下了费子健。
“子健兄,你究竟遇见了什么难处?值得这样伤感?”
费子健看了闵云海半晌,才叹气道:“我们家在扬州新设了一间酒楼,请的是两广一带的名厨蔡一刀。本以为大展宏图近在眼前。谁承想,却因为这家酒楼得罪了扬州知府。而今,我们酥香楼但凡漕运上的东西,十有八九会在扬州被克扣。一次两次还好,但是长久下去......”
闵云海凛然:“原来是这样,正巧。我嫡亲的姑父是扬州治下真州县的县令。我想,他和扬州知府总该有些关系,不如我书信一封?”
却见费子健摇头:“云海兄以为我们试过?与扬州知府关系较交好的人家,我都去求了,只是没人肯帮忙。你既拿我当朋友。我就更不该陷你于不义。”
费子健不动声色的打量闵云海:“其实,也有人与我出了个好主意。”
闵云海忙道:“愿意洗耳恭听。”
“我若是能娶一个身世显赫,妻族与扬州知府又有利害关系的,想必对方才肯善罢甘休。”
闵云海忙问:“子健兄心中莫非已经有了属意的人选?”
费子健盯着闵云海笑而不语。
闵云海恍然大悟:“难道,子健兄心中的佳人是我闵家姑娘?”可转念一想,费子健从没见过闵家的女孩儿,又哪有钟情一说?
若钟情的是人,闵云海还可以为费子健奔走奔走;若钟情的是权,闵家的权势,闵云海却要拍着良心和费子健说声抱歉了。
费子健察觉出不妥,忙道:“云海兄千万别误会,其实,其实我心有所属,只是一直不敢表白而已。”
费子健当即就添油加醋的将他那日如何遇在马车上看见芳菲,如何在府中做客时又与芳菲偶遇。
闵云海早就是瞠目结舌,他全不知四妹妹和费子健有这些交集!
“四妹妹是什么意思?”
费子健说起谎话来脸不红心不跳:“我与四姑娘发乎情,止乎礼,并不敢戳破这层窗户纸。不过,依我瞧,四姑娘心中对我未必没有情。”
闵云海大笑:“子健兄早说这样的话,有了这一条,我为你奔走起来,也方便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