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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和净月二人正在这里不知所措,前院却已经乱成了一团。
自闵朝宗走后,将一部分老家丁家家仆带了去,如今金安街这边也就剩下了大太太的几个陪房还算中用。余下很多小厮都是一人充两人干差事,桂平在他屋子里迟迟不露面,自然有人去找。
清风跑出来的时候又是害怕,又是匆忙,地上一滩黑血,极为恐怖。
来找桂平的小厮一进来,看见横尸倒地的桂平,吓得跌坐在门槛上,一口气没提起来,差点也跟着昏死过去。
等缓过神儿来,那小厮立即跌跌撞撞跑出去找徐管事。
徐烨听说死了人,也是被吓得够呛,他连忙进来回大太太。闵家的院子不算大,总共也就是三进三出,前院有什么风声,后院不多时就能知道。
徐烨本想先瞒住桂平的死讯,等了大太太发话后再做定夺。可风声就像潮水一般,根本容不得截流,霎时间就传遍了整个闵府。
大太太还算镇定,叫人先锁了桂平的屋子,又请人去衙门请大老爷和闵云泽回来。
“告诉府里的人,谁敢乱嚼舌根子,别怪我这个做太太的翻脸无情,乱棍将她打死。”
大太太冷着一张脸,宝莲听了,连忙道:“太太放心,我这就将那些下人们拘在一起,亲自盯着,不叫她们胡说八道。”
宝莲办事谨慎细心。大太太十分信赖。
这种大事,大太太还真不敢交给松雪去办,总觉得松雪一个没担当的小姑娘。遇上人命关天的大事,不是慌了,就是傻了。
想到宝莲平日的好,大太太有些后悔当初答应的太快,早知道,还应该留着宝莲在自己身边多些时日。
念头一闪而过,大太太便将这些杂念抛在了一边。
不多时。芳菲从外面进来。
大太太一脸焦急的看着她:“怎么样?”
大太太知道芳菲会些医术,趁着官府的仵作没来。就想着叫芳菲先查验查验,桂平的死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
若是意外,大太太情愿出些钱。若是人为......说明背后一定还有真凶。
芳菲叫松雪取了清水,又用皂角使劲儿搓洗了指尖指缝,整整换了三盆清水,芳菲才接过干净的帕子:
“是服毒死的,我看过周围,没有打斗的痕迹。桂平手里捏着个小药瓶,虽然空了,但闻那气味儿,该是砒霜。”
大太太冷吸一口气:“砒霜......桂平不过一个小厮。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是啊,所以女儿才奇怪。朝廷向来严令禁止此物流传在民间,就算是各大药铺。没有大夫的方子,也不敢给平民百姓用这种东西。我听说,有些药铺为了避免麻烦,根本不存这种药。”
前朝荒乱无道,宦官外戚专权,有位小皇帝就是被砒霜毒死在了自己的龙床之上。太祖自登基之后。汲取前朝教训,禁止宫廷之中出现砒霜这种剧毒之物。也不准民间私自使用。
尤其是先帝时期,对砒霜的控制严格到每家药铺时隔一个月就要在衙门里上报一次存量。
也确实有些店主为了避免麻烦,干脆免了这一味药。
桂平身为寻常小厮,从哪里得来的砒霜,其中原因,不免叫人玩味。
“太太,我刚刚听宝莲说,桂平签的是活契?”
大太太一听芳菲说此话,顿时满脸愁容:“我正为这个事儿纠结呢!桂平不是家生子,是三年前你哥哥在街上看他被继母毒打,一时心软,才救了回来。可他姐姐紧随其后追到了咱们家,想卖身入府,不过只愿签约五年的短契。我原是不同意的,可你大哥心地善良,见不得那姐弟俩受苦,所以便答应了。桂平被留在咱们家,他姐姐去了你大舅母身边当差。”
芳菲见大太太眉头深锁,思虑小片刻,还是没有将清风招供出来。
没多久,闵云泽果然请了假回来,大老爷却还是不见踪影。
徐烨满脸难色:“老爷说,说这种小事太太自己拿主意就好,无非就是散些银子,只要平息了就好。”
大太太气不打一处来:“说的轻巧,那好歹也是一条人命,怎么平息?大老爷人呢?再去催,务必把人叫回来。”
徐烨不敢看大太太的眼睛:“大老爷被王大人拉去了明月阁,我怕太太担心着急,只好先回来。”
徐烨口中的王大人,便是贤妃娘娘的父亲王屠户。
王家如今是水涨船高,也学了京中官老爷的做派,王屠户更是花钱如流水,出手豪奢,与大老爷呼兄唤弟,感情热络。
王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无论京中还是地方,能和贤妃的娘家搭上关系,就是莫大的荣宠。谁叫皇帝只一个儿子呢!
王屠户一招乍富,最爱两件事,一时逛赌场,二是去明月阁。
明月阁里的几位漂亮姐儿可都是王屠户的老相好。
大太太听了徐烨的话,好悬没把茶盅摔在地上。后来还是芳菲与闵云泽劝住了。
“母亲,这件事不能瞒着,还是早些报了官府为好。”闵云泽与芳菲意思相仿:“桂平的家里也要派人去消息,既然是他姐姐能主事,依我看,就派人往外祖家走一趟,将人接来。”
大太太虽然能拿主意,但更愿意听儿子的意见。
徐烨领着人去了平塘街李家,谁知李家却告诉他们,桂平的姐姐早在三日前就请假回家去了,说好了今日便回,可眼看着快要天黑,却还是没见人影。
徐烨一听就知道出了问题,桂平姐弟被继母毒打,父亲死后,与家里更是断绝了一切来往。桂平的姐姐怎么可能还回家呢?家里又有什么可贪恋的?
徐烨紧忙返回告知这些消息,众人听了,越发觉得这件事是有人算计好的。
芳菲悄悄出了正房,将清风带到偏僻的角落:“等会儿衙门来了人,我怕是保不住你了。”
“姑娘救命!”清风说着就要下跪,芳菲一把拉住了她,轻声道:“你这会儿叫救命也是没用的,是生是死,一念之间都在你自己。衙门里刑堂的手段,纵然我没见过,却也听说过。别说你一个小姑娘,就是七尺男儿,也挨不过半个时辰。”
清风被吓的面无血色,手脚冰凉。
“多少人屈打成招,多少人枉死在里面......清风,你一直都是个聪明的丫头,孰轻孰重,你自己心里明白。”
清风忙点头:“姑娘要我怎么说,我就怎么说。不该讲的我一句不多讲。”
“也不用你遮着瞒着,只将桂平怎么收买你,怎么威胁你告诉官府便可。”
“可是,姑娘,官府会信我的话吗?”清风后悔不该当初,地契是好东西,却也要有命去享那个福气。
自己死了,爹娘不过哭两嗓子,往后照样给弟弟娶媳妇,谁还会记得枉死的她呢!
清风求生念头坚决,又道:“不如姑娘说出一个名字来,等官府问奴婢的时候,我只把脏水往她头上一泼,咱们家也好从中摘出来。”
“不准胡闹,咱们是苦主,若叫你一弄,岂不是有利也变成了没理?等会儿官府来问,照实回答就是。”
清风见芳菲语气坚决,便不好再说什么,只等着外面来消息。
这厢,闵家派了人去衙门报案,官府一听说出事儿的是华昭仪娘家,全然不敢耽搁,赶紧就打发了十几个差役来现场。
也有仵作,也有捕快,都是最最精明不过的老行家。
俗话说,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那捕头一瞧便断定,桂平是自己服毒的。大太太听后,长舒一口气,赶紧叫人预备凉茶糕点。
捕头笑道:“太太不用担心,来时大人吩咐过,娘娘家的事儿不敢怠慢,我们一定会细细盘查,务必为太太家洗刷清白。既然天色已晚,我们暂且先抬了人回去,等明儿大人问过仵作再做定案不迟。”
清风作为唯一的人证,自然也被带了回去。
小姑娘吓得不轻,幸而看在闵家的面子上,那些捕快倒也十分客气,至少没有上了枷锁。
净月眼睁睁看着清风被套走,心底一片冰冷。晚上姑娘叫她在外间屋守夜,净月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要一闭眼,脑子里浮现的就是清风被严刑拷打的场面。
这一夜失眠的不只是净月一人而已,闵家许多人以为死了个桂平,都心中惴惴不安。
第二日,大太太起的格外早,正在梳洗,听松雪说芳菲早在外面候着,大太太不由停下了动作:
“这么早?”
松雪见大太太穿的单薄,早上又有几分冷气,忙将一件素色袍子搭在大太太肩上:“昨天那档子事儿,四姑娘恐怕是没能安生休息。听小丫头说,早起天不亮就在院子里散步了!”
大太太叹道:“你叫她进来。傻丫头,天大的事儿,也没自己的身子重要,清早湿气最重,倘或冻坏了,那才是糊涂。”
大太太还以为,等会儿进来的四丫头一定可怜兮兮,焦躁不安,说不定还要红着眼睛跟自己哭鼻子呢。可谁料,芳菲不但没有那些娇滴滴的情态,反而手掐了一大束山茶进来。
人比花娇,大太太看着鲜亮的小人儿,不知不觉间,也将昨日的晦气去除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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