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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过后,死鱼般的天空笼罩着大地。杨政一瘸一拐的走在泥地里,疲倦欲死的脸上沾满泥灰血浆,全身上下挂着破碎的甲片,走动间,沙拉沙拉的响。战场之上,人和马的尸体就象沙滩上的鹅卵石,密密地铺满了一地,远处敌人正在四散奔逃,在原野上留下无数的战车和战马!
这一场以少胜多的伟大胜利,却也让流云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本来愈两万人的流云军,只剩下七千人,完好无损的不到两千人。
幸好夕影城是个大城,而赶到的援军给了他们有效的救治和辎重补给,这一夜没有大胜后的欢歌笑语,死了太多的人,太疲倦了,恨不得一睡不醒。
当拂晓的阳光照射在夕影城上时,金色的光芒像巨龙一样圈绕着城池。
杨政从似睡非醒的冥想状态中清醒过来,站起来的时候他用力的一绷,身上的纱布片片断裂,露出他古铜色的肌肤。昨夜惨重的伤除了背上三道最重的抓痕处尚在结痂,其他的地方的伤口竟已复原,露出粉嫩色的新肉。
对于精神力的应用杨政是越来越熟练了。
穿上新制的皮铠走出门外,杨政就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曼奇,雷特林,归藏,牧飞云……
这些平日里或许敌对的家伙,此刻都各怀心思的站在一起。但在见到杨政地同时,他们的脸上都露出古怪复杂的神色。
杨政心中有太多的滋味无法形容,他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也许他们想要听到更多的解释。
是的,杨政是导演这一切始作俑者。
从偷袭雷蒙斯特开始,杨政一个人周旋在卫戎与流云之间,吞袭西线,促进合盟。
令人无法理解的态度,捉摸不定的行事都让所有认识他的人产生陌生地感觉。
他们心中甚至有一个最大的疑问!
杨政――到底是谁?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雄霸一方的强者。
看事情也不停留在表面。
现在不会再有人轻易相信杨政是属于卫戎国地。他一定有他的来历,他太神秘了,又太强大了,这样的一个人让所有人都不放心。
杨政显然也从所有人的眼里看到这个疑问。
“都进去吧。我想是到告诉你们真相地时候了。”杨政莫名的一句话,让这些巨头们各怀心思,沉默的随着杨政进入军帐。
军帐内除了有资格获得秘密的人,全部被清了出去。
杨政来到军帐角落地水盆边。用手沾了水,开始摸挲着鬓角。
伸手一揭,一张人皮一样的东西被他拉了下来,当他转过身时。现在众人眼前的脸令人眼前一亮,高挺笔直地鼻梁,冷峻地脸庞。棱角分明地嘴巴。虽然不如精灵般完美精致。其独特的风采却充满魅力。尤其是那双墨黑色地瞳仁,熠熠有神。细看之下又有一种漠视一切的旁观之冷。
曼奇是惊得第一个喊出声的人:“是你……你……”
也许是记忆太遥远了,曼奇几次没说出口,杨政微微启唇:“我是杨政,曼奇陛下,很高兴你还记得我。”
杨政?
杨政!
在各自默默念了几声后,卫戎东线的几名将领都没有什么记忆,因为他们并不知道杨政当初刺杀左青子用了化名,而且也化了妆。
归藏盯着杨政,脑海里仔细搜寻着,也无法找到任何“杨政”的回忆。
倒是一旁的牧飞云,低喃着:“记得沧月国曾经有个名噪一时的逃犯,好像就是叫杨政。”
只有知道杨政内幕的曼奇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是我杀了左青子。”
如果说杨政自揭身份只是启燃了一点好奇的火种,那么下一刻,他就用这火种引爆了炸弹。
在他脱口而出的刹那,整个帐篷里只有曼奇后退了一步,其他人仿佛僵死了一般,十多双眼睛齐齐死盯着杨政。
杨政似看不见那一双双锋利若刀的眼睛,平静的讲述一场诡波密闻:“我曾是沧月死亡营的一名奴隶,在一次突如其来的选拔中,我和其他四人破格提升为贵族,然后就接到了一项任务……杀了他后,我们秘密潜回沧月,没想到等待我们的就是灭口的屠刀,除了我和另外一人不知所踪,我的三个好兄弟全部惨死在我面前,从那以后,我就发誓要复仇……至于后来,我已经换了一个身份,我以这个身份做的事想必大家不会陌生。”
“你杀了他……好,你竟杀了他。”归藏哆嗦着嘴唇,手握在剑把上,盯着杨政的眼睛里激动,悲伤,痛苦,愤怒揉杂在一起。
杨政轻吸了一口气,眼里多了些忧郁。
左青子的死亡对卫戎国的打击是巨大的,可偏偏杨政又带领着卫戎国走出困境。
这真是荒天下之大谬。
如果在场的不是一个个老谋深算的大人物,只怕当场要翻脸了,即管这样,卫戎国诸人看着杨政的眼神已经变得警惕不善。
杨政早料到自己说出真相会招来这样的结果,但他并不后悔,反而松了口气,从现在开始,这世界上再没有什么魔神将军,再没有什么拈花伯爵,他就是他,杨政。
那个仇恨的包袱,至此终于甩开了。
做到今日这地步,蒙寻,红石,刘若飞在天上看着,也该含笑了。
“那么你是沧月人了。”雷特林冷冷的问道。
“不,我只是个流浪者。”杨政语气清冷:“所以你们不用担心我有什么阴谋。这一场战争不会给你们带来任何坏处,事实上,沧月国已经元气大伤了,几年内对你们根本再无威胁,甚至只要你们能同心协力,沧月国以后还要看你们脸色也说不定。”
在场地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透。
“至于我的身份,大家心知肚明,这场战争结束后。我就会离开,所以今日我说的一切,大家不若就当一个故事听过也罢。我保证,从此以后。无论是魔神将军还是杨政,都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
……
龙军与残余
合,丘远山受了极大刺激,卧床不起。几天内就变同垂死老人,杨政带给他的刺激实在太大了,夕影城一战,狼军付出了六万士兵。和狮鹫队,猛犸团损失大半的代价,真正震动了大陆。魔神将军的威名第一次比肩“飞将军”池云。
几乎同一时间。整个南大陆的目光都聚集在沧月西线。
正因为魔神将军如日中天的威名。使得沧月国附近倍受气压的雷切国,浩然联盟等都蠢蠢欲动起来。
人们期盼重演一次三十年前飞将军大败沧月军地历史。
那一次。飞将军将沧月国从超级霸主的地位上扫下,再一次历史重演的话,沧月国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也许沦为一个二流国家,也许从南大陆地版图上抹去。
谁知道历史会怎样走向呢,长期被沧月国欺压的民众们绝不介意以此来歌颂一个新英雄的诞生。
在这样的大势下,沧月国陷入三十年来前所未有地大危机。
莫冰云带领着十五万部队在帕兰山脉下扎营。
而流云,卫戎盟军正集合在夕影城。
兵力也达到了十四万众。
一场一触即发的超级战争,只要这里的战争一打响,那么雷切国,浩然联盟集结起来的部队很可能从沧月北线,南线攻入,到时候,整个南大陆都将卷入这样一场世界大战里。
人们既紧张又兴奋地期待着……但时间一天天过去,沧月国与夕影城的流卫联军却迟迟没有开战的迹象。
只有身在局中地大人物们冷静着,他们不得不考虑这场大战引发地可怕后果。
这一日,一辆漆黑地小马车驶入了戒备森严的夕影城。
小马车长驱直入到达内城,在严密地护卫监视下,马车里下来一个全身裹在斗篷里的人,进入了内城指挥厅。
在会客厅里,杨政和一众联军高级官员等待着,来访者掀下斗篷,露出令杨政惊讶的素颜。
他压抑着内心情绪,看着来者优雅的施礼:“各位将军,大人,我是沧月国的使者,月如雪!”当那双清秀的眸子一扫而过时,杨政看到了微微涌动着的水光。
沧月使者的到来几乎是意料中的事.令人意外的是使者是月如雪.而她只是一个人。
这一场战到底要不要打。
和外界一浪高过一浪的开战舆论相比,身在局中的这些大人物,包括在场的所有人,都有统一的认识。
这一战能不打就不打。
事实上,杨政攻入西线,拿下夕影城,大败丘远山,事情到这里对流云国和卫戎国来说已经是再完美不过了。
对于流云国来说,能够完胜沧月国。
令这个南大陆霸主损失惨重,至少五年内再无力扩张,甚至还要看他们的脸色,这已经是最大的胜利。
在和沧月国对战中的损失,将由卫戎国来补偿,这一点两国也达成了协议,所以流云国不会吃亏,所要争取的就是在和沧月国的谈判上获得更多利益。
至于卫戎国,更是这场战争的真正获胜者,杨政导演的这一切顺利的帮助王后将雷蒙斯特赶下台,又让卫戎国没有花费一兵一卒就击败了丘远山,并且可以在谈判中占据主导位置,他们还有什么可不满意的。
唯一不满地也许只是杨政的声威经此一战被推到一个顶点,让所有知情的卫戎人脸上无光。
那些老将军这些天都避着杨政。想来也是这个道理。
沧月国不想再开战是理所当然,四面楚歌的他们怎么肯在这时候发动战争,莫练玉就是再狂妄霸道,也不得不承认,沧月国冒险开战,灭亡的几率至少超过一半。
流云国,卫戎国也没嚣张到认为自己可以吞并沧月国的地步,事实上,没有谁能承受大陆霸主的反扑。如果大家都豁出命的打,最后的结局只能是生灵涂炭,家不像家,国不像国。
政客们无论从哪一方面考虑。也不会让这场战发生。
谈判是必然地。
月如雪作为先锋使者到来,带来议合的倡议,真正的谈判还需要双方更高层次的会面,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谈判完成。
这是政客间没有硝烟地战争。虽不如沙场战争残酷冷历,却更勾心斗角。
在短暂的会面后,卫戎国和流云国都答应了谈判,地点就在帕兰山脉和夕影城中间的一个小镇蓝光。时间是三日后。
杨政不想再搀合进谈判里,他已经抱定离开的决心。
到了这时候,再没有什么能羁绊住他了。该还地债他已经全部还上。只等谈判一结束。他就离开。
月如雪办完公事,联军高层在宴会厅临时办了一个接风宴。
杨政从始至终都游离在外围。和他所建立的功勋相比,杨政显得如此低调,以至于不熟悉的人们甚至会忽略他,但杨政知道,宴会厅里始终有一双眼睛在关注着他。
月如雪终于摆脱了那些烦琐的礼节敷衍,告罪后向杨政走来。
杨政站在很僻静地角落,微微抿着红酒,看着一点一点接近的阿雪,他们脸上甚至都没有露出一点异样的神色,除了眼深处那隐隐地眸光。
月如雪来到了他面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拿着酒杯与杨政轻轻一碰,在外人眼里,两人客气而又疏离,轻微地只有两人才能听清的谈话却是另一番景致。
“哥,恭喜你打胜战了。”
“你不怪我?你毕竟是沧月国人。”
“你要我说心里话吗?”
杨政默然点头。
“我……一直觉得哥哥是个温柔地男人,所以听到哥哥杀了那么多人时,我很难过……可是,如果哥哥不打胜战的话,也许就会死了,那样的痛才是我无法承受的。”
杨政看着阿雪微仰着头,明明眸中充满了想念和悲伤,却依然要做出一副淡漠的样子,他内心充满忧郁。
温柔的男人,他还是吗?
杨政避开那双眸子,低头注视着冰冷的琥珀色酒液,清冷的说道:“阿雪,别太相信人了,也许我根本不是你想的那
“哥哥是要逃避什么吧,一直用冷漠来伪装自己。”
“我……或许吧。”
杨政向左偏移了一步,正好面对走过来的几个将官。
在月如雪转过应付那几个将官的时候,杨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客厅。
谈判如期的在蓝光镇举行。
流云国曼奇,卫戎国雷特林,还有刚刚从巨马省赶来的老肖恩为代表的联军谈判团与沧月王莫练玉为代表的沧月谈判团秘密会晤。
杨政作为这一切的主导者,名震大陆的魔神将军,是联军谈判最大的筹码,所以无论杨政怎样不情愿,也不可能缺席这次谈判。
蓝光镇被大军铁桶般的守护着。
整个镇子的人早就被清空了,能够进入镇子的只有双方的重要人物。
杨政与沧月王第一次见面了。
与想像中的一样,沧月王莫练玉身形雄伟,精力充沛,虎视雄踞的姿态令人望而生畏,他那霸者的气度是沧月国长期雄霸南大陆养成的,即使这场谈判中沧月国处于三十年来最不利的时候,沧月王的睥睨姿态也令联军这边的高官们大气不太敢出,连曼奇都有些小心翼翼的,完全没有战胜者的气度。
相比较之下,杨政就逊色多了。一点都没有第一名将地姿态,平庸的面容(依然带着面具),低调的姿态,甚至有些沉默寡言,莫练玉对他的感觉就是普通,普通到扔进人堆里绝对找不到他,可是掩藏在普通外表下的显赫战绩,却更令莫练玉凛然。
虽然不太贴切,但有一句话说得好。咬人的狗不叫唤。
莫练玉绝对不会因杨政的外表生出轻视之心,反而疑云重重,无法看透杨政这个人。
他的疏离,他的淡漠。都让他游离在人群之外。
莫练玉地霸者气质没有影响到他,杨政颇有些敷衍的应付着谈话,淡淡的,从容的。让人想恼怒都无法找到施力点,莫练玉曾恨不得将杨政碎尸万段,可真正见到他,莫练玉地气却不知道跑到哪里。
杨政真的是一个很奇特的人。
他竟能让自己身在谈判之中。却超然于外。
在谈判真正陷入对峙的时候,已成功地将自己抽离出来,淡漠的看着双方在谈判桌上唇枪舌剑。他倒成了蓝光镇里最悠闲的人。
当然。蓝光镇里有三双眼睛一直游离在他身上。
莫冰云。月如雪,还有一双深邃的智者之眼。
修斯。沧月金炎地缔造者。
每每他的目光落在杨政身上时,杨政就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那双眼睛,洞察一些,让杨政坚硬地外壳支离破碎,直入他地内心。
杨政本能地觉得,这个老人知道一切。
甚至他的真实身份。
这一切很快得到了验证,修斯地造访毫不意外,作为南大陆最顶尖的术士,修斯的声名使他超然于国家之上,他想见杨政,没有人会怀疑什么。
在蓝光镇的钟塔上,杨政与修斯凝视着落日,余晖将最后一点热度洒在他们身上。
两个人久久不语,似乎在欣赏着落日的美景。
其实只有杨政内心最清楚,他不习惯站在这个老人的身边,那种被一览无余的感受让他觉得自己像落日一样,只有被人观赏的命运。
对修斯,杨政知之不多,只知道他很有名,也很神秘。
“命运真是很奇妙的东西。年少轻狂的时候,不相信命运,只相信自己,命运是我的作品,是我的画布,是我捏在手里的一块泥土……然后,命运用它的耐心和执著,精巧和老道,穿越岁月,不疾不徐地告诉我,它实实在在的存在,很强大,告诉我,其实我才是它的作品,它的画布,它涅在手里的一块泥土。”修斯用一番哲理般的话作为开场白。
然后温和的看着杨政:“你是不是也这样觉得,将军。”
杨政皱眉深思着,半晌,眼神里多了一分沮丧:“命运确实无可抗拒。”
与修斯一样,杨政也过了年少轻狂的时候。
“你妥协了吗?将军。”
杨政的眼睛猛的一亮,瞬即隐去……他心中仍有挣扎的念头。
修斯继续说道:“你一直在抗争,从死亡营开始,一步步的走到这一步,这一切都是命运。”
杨政却猛然从沉思中惊醒,平淡的眼神有一刹那如刀锋般锐利,切割过修斯的身体,漠然道:“你果然知道我的身份。”
片刻后,他又有些犹疑:“你不是沧月人吗?怎么不揭发我。”
修斯依然温和,忽视了杨政的锋锐:“命运安排了这一切,我不过是遵从命运的安排。”
“谁是命运?”杨政冷冷说道:“它是虚无的。”
“你会明白的,命运一直存在。”修斯仰首望天,这时候落日最后一点余晖也被山影吞没了,平地里起了一丝冷风。
杨政恍然间竟有一种感觉,一双巨大的眼睛正在苍穹处注视着他。
这种感觉令他全身泛冷。
修斯的“命运论”像一张巨大的蛛网,一点点包缠住他,令杨政越挣扎越缚紧。
什么是命运,命运就是妥协,它躲在暗处看着人们挣扎咆哮,嘲笑他的无知与无畏。
修斯从怀里拿出一个宝蓝色的瓶子,递到杨政面前:“你会需要它地。这也是命运的安排。”
杨政想努力做出不屑的样子,甚至拒绝那个宝蓝色的瓶子,可是,冥冥中与修斯的眼睛一望……那个瓶子已经落在他的手中,修斯不知去向,杨政孤零零的站在钟塔之上,如果不是手中还拿着那个瓶子,他几乎以为这场对话就是幻觉。
瓶子传来温暖的热度。
杨政将它放到眼前观察才发现,这个瓶子不是宝蓝色的。宝蓝色地是瓶子里面的液体。
离开钟塔的时候,杨政看到了修斯站立的地方放着一本书。
厚重地黑色封皮充满沧桑的岁月之感,打开后一段文字映入杨政的眼帘……
蓝光镇的谈判依然如火如荼,此后地日子里。杨政再没有见到修斯。
一个星期
判终于出现眉目了。
双方唇枪舌剑的战了一个星期,一项项拟定的内容经过无数次的修改,化成了一张张薄薄地羊皮卷。上面刻着三国谈判后的最终协议。
边界重新界定,沧月西线各有一个重镇圈入流云和卫戎国的版图。
除此之外,流云国将获得五年地免税权,可以将优质武器不经过剥削地倾销到卫戎国和沧月国。同时每年能够低价从两国进口大批粮食。
沧月国按人头赔偿给卫戎国一笔巨额金币……
除此之外,
卫戎国和流云国要付出地代价竟是如此之少,保证三日内从西线撤军。并且五年内互不侵犯……
协议里。沧月国做出让步是巨大的。
连杨政也觉得不可思议。沧月王那么强势地人竟会如此大方。
只是,杨政只出席了两次谈判。随后他就以各种借口没有参与到谈判里面,也不知道这些协议究竟是如何产生的。无论如何,这一次流云国和卫戎国都赚大了,以至于在《蓝光协议》真正签订之后,杨政觉得流云国和卫戎国那些高层们看着他的眼神也充满了“感激”和一丝说不出的味道。
轰动大陆的《蓝光协议》签订于是年秋天,改变了整个大陆的格局。
流云,卫戎两个后起之秀隐隐有了与沧月并驾的资格。
南大陆再非沧月国独霸的局面,而不久后,卫戎国新王登基,斯帝安以十岁的幼龄登上宝座,而王后瑞秋代理摄政女王。
这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更让民众关注的,是魔神将军的去向。
他似乎从民众的视野里忽然消失了,他曾经任职的卫戎与流云两国,没有任何官方册封,未知的暗流在涌动。
莫冰云把玩着手中用竹子削成的笛子,惆怅的看着窗外。
门被推开了,阿雪闯了进来,当她看到莫冰云手中的竹笛时,眼泪就止不住的涌出眼眶。
“他走了……”
莫冰云同样看到了阿雪手中的竹笛,最后的一丝希望泯灭。
杨政真的走了。
否则他又怎么会让人转带了这两支竹笛来,竹笛上都缠着当初两女送给杨政的千心结。
帕兰山脉的深处。
恢复原貌的杨政穿着最简便的衣服,背上绑着猎血刀,一头黑发束在脑后,正攀爬着一处平如明镜的悬崖。
帕兰山脉横贯南大陆,是南大陆面积最大的山脉,连火莲花山脉也无法相比。
传说中帕兰山脉甚至是另一条到达北方盎格撒地区的道路。只是,从来没有人能够验证这个传说的真实性,灰烬沙漠和圣白石大草原风格断了南北两个大陆,使蓝风大陆变成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北大陆魔法者王国与南大陆武者天下是最不相容的两个磁极。杨政异世界旅程的起步就是帕兰山脉,如今他又要从这里去追寻另一段人生,未知的新世界等待着他的探索。
离蓝光协议签订已经过了半个月,杨政从蓝光镇出发,一直向帕兰山脉深处行去。
道路在一个星期前就断绝了,杨政几乎像个原始人一样在帕兰山脉里乱钻。
不是他不懂在野外辨别方向,而是他几乎没有目标。只是纯粹的在原始丛林里探险,所以一个星期过后,杨政自己也彻底迷失了方向,不过正是这种未知给了他极大地行动力,他又变回了地球上那个无拘无束的冒险者杨政,沉迷于这个世界带给他的瑰丽感受。
与人类的复杂相比,丛林里的一切简单而又刺激。
这是杨政想要的生活,简单的,快乐的。
攀崖对杨政来说并不困难。好在帕兰山脉的陡峭悬崖千奇百怪,足以满足杨政地猎奇之心。
前几天杨政还在一块悬崖上发现了一个废弃洞穴,里面竟然有一具十几米长的龙骨,比狮鹫还要大上数倍。传说中的巨龙呀,虽然只剩下骸骨了,还是令杨政兴奋异常。
龙骨历尽不知多少年却保存得很好,杨政将最适合的龙牙挑出来。费了很大地劲做成一把龙牙匕首。看起来简陋到不行,可杨政还是有些小得意,这个世界上谁能像他一样拿龙牙匕首。
悬崖上,杨政正试着用匕首挖出一个支撑点。这块悬崖是他进入帕兰山脉里最陡峭光滑的一座,连杨政也要非常小心。
“……”远远的厉啸声传来,一个黑点在高空中浮现。向下俯冲而来。
“该死的!”杨政嘀咕了一声。扫兴地将龙牙匕首刺入岩石。原始丛林里野兽丛生,杨政已碰到多次袭击。
看来今天也不能幸免。
他试着在悬崖上转身。
猛的一阵尖啸。一团巨大的黑影扑杀过来,是一只非常庞大的狮鹫,体型绝对是杨政见过地狮鹫之冠,而杨政的眼角瞥到了一丝金光。
狮鹫骑士!
杨政心中大震,猛的抽出龙牙匕首,锋利地寒气就在他悬挂地地方炸起。
杨政抽出龙牙地时候,整个人已经从悬崖上滑下,落下十米后他再次用匕首刺入岩壁固定身形,天空中已接连的响起了刺耳地尖啸。
铺天盖地的狮鹫从远方飞来,数量足有上百,急速的靠近杨政所在的悬崖,刚才偷袭杨政的骑士手持一把金光闪闪的长枪,其盔甲也异常华丽,全身金色,立于狮鹫背上,如同一尊金甲天神。
“亚哥尔!”
杨政暗自呻吟了一声,沧月国最强的狮鹫骑士,曾经将一名剑圣刺死。
这样的人物杨政又怎么会不认识,而最不妙的是死在杨政手里的雷斯是他的弟弟。
一把小小的匕首在悬崖上勉强固定住他的身体,身下是足有百米高的深渊,强烈的崖风吹来,冰冷刺骨,上百只狮鹫转瞬就到,层层包围这座悬崖,这就是杨政目前的处境。
必死无疑!
是的,必死无疑,杨政脸色苍白,真正的绝望了。
在平地上他还有一分机会能逃掉,可在百米高的悬崖上,杨政简直就在自掘坟墓。
终究还是逃不掉呀,杨政涩然的想着。
杨政脑海里回响着修斯的话:命运安排了这一切,我不过是遵从命运的安排!
亚哥尔控制着狮鹫缓缓的下降,悬浮在杨政身前十多米处,冷冷的,微悯的看着这个名震天下的魔神将军,杀死自己弟弟的凶手眼里流露出绝望的神色。
这样的人物,最终也不过是死无全尸的结局,让自己效力过的卫戎国和流云国作为谈判的筹码换取最大利益,还有比这更悲哀的吗。
沧月王很大方,因为付出的代价换取的是杨政的死亡。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杨政绝望中仍然要想追寻一点希望,对人性的渴望。
然而残酷的现实将他仅有的一点期望打破,亚哥尔微微一皱眉道出真相:“你身边的人告诉了我们你的行踪,事实上,你身上被放置了一些药粉,我们可以根据这些药粉的气味找到你。”
“这么说,我又被出卖了!”
杨政的嘴角弯起,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第几次被卖了。
“任何人都可以用等价的东西收买,我们为了杀你付出了不小地代价。两个西线重镇,还有那么大额的赔偿金币,流云国和卫戎国没有理由不答应,不过我觉得他们也挺蠢的,少了你,他们换取的利益,终究还是要回到我们手里。”亚哥尔冷冷的话语昭示着沧月国强大的野心并没有因为这场战争而湮灭。
杨政默然了,他自己最清楚,让卫戎国和流云国真正起杀心的是他扑朔迷离的身份和鼎盛到极点的声威。
他这样一个外人。获得这么大地权威,无论对哪个国家的掌权者,都是一个巨大威胁,哪怕沧月王不杀他。卫戎和流云也不会让他安然活着,既然死前还能将他卖一大笔钱,两国又岂会不答应的道理。
上百只狮鹫汇聚与此,还真看得起他杨政。
杨政的目光忽然流露出决然。另一只手抽出了背后地猎血刀。
亚哥尔大喝一声:“杀了他。”
同一时间,百只狮鹫狂啸嘶声,震得帕兰山脉里如雷翻滚。
金色的枪尖化成一道激烈的弧芒,杨政忽然放开了双手。整个人像鹰聿一般扑腾出去,亚哥尔的金阳枪与猎血刀凌空撞在一起,轰地一声。狂风骤起。
杨政像炮弹一样反弹回去。在悬崖上撞出一个大坑。
而亚哥尔的震惊绝对不小。杨政只凭单人力量竟然能硬抗狮鹫,还是没有借力点的情况下。他的金阳枪上竟然出现了一道印痕,狮鹫也在空中一个趔趄。
杨政从悬崖上翻滚了下落十多米。
亚哥尔拔高狮鹫地身子,发出一声厉吼:“射箭!”
上百只利箭飞速的扫向杨政,在空中翻滚的杨政根本没有可供躲闪地借力点,挥舞着地猎血刀只能挡下一部分箭,几波箭射过,杨政身上已扎了十多支劲箭。
“狮鹫队,联杀!”
天空中盘旋地十多支狮鹫飞舞而下,疯狂的向杨政发动了攻击,一边承受着下坠地重力,一边和凶横无比的狮鹫抗争。
每一次狮鹫的冲击都从他身上抓下血淋淋的一块肉。
有时候,几只狮鹫一涌而上,抓起杨政的身体在空中抛飞。
瞬间他变成了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
杨政已经奄奄一息,亚哥尔冲飞而下,金阳枪再次出击。
已经陷入半昏迷的杨政勉力格挡了一下,猎血刀格飞而出,金阳枪顺势桶入,杨政在天空中咳喷出一大口鲜血,凄厉的惨嘶也只在喉咙口闷闷的化做一点回响,然后头一垂,再无声息。
亚哥尔高高举起金枪,四周的狮鹫骑士轰然发出高呼。
堂堂魔神将军,最后的结局竟是如此之惨。
亚哥尔抽出腰上铁剑,横手一挥,砍下金枪上杨政的头颅,他抓起那具杨政死不瞑目的脑袋,暗暗叹了一声,控制着狮鹫飞向地面,即使是敌人,杨政做为近代最杰出的将领,亚哥尔也不能让他曝尸荒野。
将那颗脑袋放入早就准备好的金盒,亚哥尔指挥着狮鹫队抓起一块块石头,将杨政的无头尸体掩埋。
谁能想到,一代名将,最后惨死在这帕兰山脉的深处。
人死如浮云,那身前的一切繁花似锦,功名利禄,几年后,又有谁还会记得。
亚哥尔默默注视着那隆起的坟包片刻,他所能做到的,也仅仅如此了,他抽出佩剑竖于额前,行了一个军礼,然后控制着狮鹫缓缓升空,一声令下,上百只狮鹫腾飞于空,不多时,便走了个干干净净。
沧月王在第二日就看到了亚哥尔送回的杨政头颅,而这个消息也在稍晚时候传到了曼奇和雷特林手里。
魔神将军死了!
这个消息传出去的时候,南大陆几乎翻天了。
瑞秋是在迟些时候收到的消息,魔神将军遇险身亡,得到这个消息后她躲进深宫里几日几夜没有见人,再次出现在人前时,瑞秋整个人清减了许多,她头上缠着白带,不管所有大臣的反对,亲自为杨政带孝,她的脸上依然是那淡淡的神色,可是眼神却幽深的可怕,仿佛藏着什么刻骨的怨恨似的。
莫冰云和月如雪却几乎傻了一般,可是这两个女孩子倒比寻常人要坚强,她们是不相信杨政会死的,那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多少大灾大难都闯过来了,怎么会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几日后,这两人竟然齐齐的失踪了,无论沧月王室还是天华宝阁花费了多么大的人力物力,她们竟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杨政的忽然暴毙和池云的忽然失踪简直有如出一辙的效果。
两个在战争史上惊才绝艳的人物,都以这么奇诡的方式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遗忘总是人类的天性,无论杨政和池云,终究也抵不过时间洪流的一次转弯,他们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唯一留给人们想念的就是那一首首赞美的诗歌,一个个可供吟游诗人白讲不厌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