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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桌与女桌相隔较远,落云曦的出现很低调,并未引起过多人的注意。夹答列晓
她接过宫女递来的茶,轻手轻脚放在花桌上,退在太后一侧,并不说话。
不一会儿,杜府安排的戏班子便登场了,在不远处的高台上唱起戏来。
戏文唱的是一名书生上京赶考,被公主看中,要选为驸马,大婚之日,书生在乡下的妻子找上京,告了御状,清官为其做主,赢了状子。落云曦看得好生无趣,台下的贵妇们也倍觉无聊,低低交谈起来。
太后突然侧头,问她道:“你猜这戏里的皇帝接下来会怎么做?榛”
落云曦一怔,看了太后一眼,确定她是在对自己说话,而不是问周围宫女,她当即笑着答道:“皇帝的心思怎是我能猜测得到的?”
太后高深莫测地一笑:“哀家看,这书生的妻子命不久矣。皇室定下的婚姻,不管有理无理,有情无情,都不容他人干涉,这岂不是自寻死路吗?”
她说到最后,声音夹杂上三分冷沉铱。
落云曦心头浮起一丝不适,总感觉太后这话针对性太强。
今晚是在杜府设宴,太后却叫她来相陪,虽说前段时间她在和月出尽风头,回天夜后,也炙手可热,太后召她,并非什么大惊小怪的事,但她始终有些不自在。
难道,自己和君澜风的事太后知道了?
她这是在警告自己吗?
看了眼远处桌旁的君澜风,他正拈了一只酒盏把玩,薄唇抿着,凤眸不时飘到她这里。
不管在哪,他总是会第一时间寻见她,落云曦的心泛起一丝涟漪,收回视线,装作没听懂太后的话,含笑回道:“太后说得是,鸡蛋永远是不能与石头相撞的。”
太后微抬下巴,脂粉面颊上,一双深遂的凤眸极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倒是很有见识,从前,哀家竟不知你也这般伶俐,什么都好,只可惜了……”
她并没有接下去,转头,似乎很认真地看起戏来。
落云曦抬眼,在园中转悠了一下。
“落小姐。”这时,一道柔美的嗓音在不远处响起,一袭裹着锦袄的女子脸颊削瘦,眼眶深陷,被两名侍女搀扶着进来。
杜晴烟的出现,吸引去了园中所有人的目光。
“烟儿,好些了吗?”太后含笑问道,向她招手。
“回太后,好多了。”杜晴烟极其乖巧地过来行礼,顺便给落云曦行了一个大礼,说道:“上次你救了我,我还没好好答谢你。”
落云曦淡然道:“这是我该做的事,不必客气。”
杜晴烟却一脸感激的神情,过来拉她的手:“落小姐——”
她还未碰到落云曦的衣袖,落云曦已不动声色地退了好几步,嘴角的笑容越发浓烈了:“杜小姐,您太客气了!”
杜晴烟愣了会儿,略显苍白的唇溢出一抹生涩道:“落小姐,虽然我身体有病,可也并不传染,你就那么怕与我接触,要与我保持这么大的距离?”
她的话,迅速引起园中不少人的同情与愤怒。
落云曦毫不理会耳畔传来的窃窃私语,笑容得体:“我身为大夫,就算是传染病也不惧怕的。只是我打小胃便不好,这段时间一直在服中药,方子中有几味药与杜小姐的病相克。”
她不慌不乱的解释令众贵妇不满的心缓缓平复下去。
原来是这样!
杜晴烟柳眉轻挑,嘴角的笑容有一丝勉强:“落小姐果然不愧是名医,能为我考虑得如此周到,我十分高兴。2”
她看了眼太后,眉眼一转,俏皮地问道:“太后老人家,坐您身边不打紧吧?”
太后拍拍座椅,笑道:“哀家可没服什么中药,过来丫头。”
此刻,颜国公也发现了落云曦的存在,眉头微动。
一旁的颜少卿笑着道:“父亲,九神医可是咱们家的大恩人,要不要请她过来?”
颜国公低声道:“九神医治好了烟儿的病,当仁不让的恩人,只是现在人多嘴杂,无法尽到我们的心意,等席散了吧!你注意着她。”
他的苍眸打量着落云曦,到现在还无法完全接受她是九云的事实。
落云曦感应到了几道炙热的目光,本能地抬头寻去,与颜国公的视线碰个正着。
后者冲她点了点头。
落云曦敛回视线,正想着要不要上前去打个招呼,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乱。
她急抬头,便见一道飞快的黑影晃过,一支利箭猛地在夜空中划过,带着些许弥漫的血腥味。
“啊!”女桌上的贵妇千金纷纷尖叫一声,同时起身,场面混乱不堪。
杜晴烟也跟着惊呼一声,顾不得其他,在椅背上借了把力,跌跌撞撞地冲向落云曦。
两人离得很近,一切发生在瞬间。
落云曦的双眼刚投向人群,冰冷地搜寻着目标,腰眼便碰上异物。她眉头一蹙,低头一看,竟是满面惶恐的杜晴烟。
她正要移步,腰肢却被她惊吓般地紧紧抓住,而那紧跟着的利箭带着强烈的破风之声,竟是直射向两人!
落云曦没有半丝犹豫,抱住杜晴烟的身子,一蹲身,在地上连滚开去,锋芒毕露的十数箭在空中划开一道圆弧,直打人身八大穴道!
落云曦几番滚避,险险避开,熟练老道的身法引起周围一阵叫好。
“烟儿,要不要紧?”落云曦与杜晴烟刚从地上爬起来,颜国公、颜容娇、杜大学士、颜程等不少颜杜两家的人全围上来问东问西。
杜晴烟愣了好半晌,似乎是受了惊吓没有回神。
良久,她才反应过来,嘴角勾起笑容,可凭谁都看得到,那笑极为勉强,眉宇之间压抑着痛楚之色,“筋骨怕是伤到了,休息下就好了,落小姐好本事,幸亏有她在。”
“嗯,她的本事向来极好的!”端木离缓缓走过来,笑道,“要不是她,刚才的场面就太危险了!”
他行到落云曦身旁,正要问话,一道低沉的嗓音先一步插了进来:“你们没伤着吧?”
那磁性的男子低音,正是君澜风。杜晴烟听到他寒嘘问暖的声音,脸色漾起惊喜:“表哥——”
一抬头,却看到君澜风那幽深的凤眸正望着落云曦,虽然君澜风很快就收回眼神,若无其事,可那一眼,仍叫她浑身一震。
谁也没有留意到,杜晴烟那本就有些苍白的面庞突然间变得惨白如纸。
见杜晴烟不回答,落云曦怕气氛尴尬,便摇了摇头,退了好几步,眯眸朝远方瞧去。
端木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眼色一冷,喝道:“站住!”
脚步一错,修长笔挺的身姿已直飞过去,踏上矮花丛的枝叶,借力跃起,猛一下便将暗处一名中年男人揪了出来,反手重重摔在地上。
“唔!”男人捂住左臂,痛呼一声。
众人急忙撤开,将男人所在的地方留出一块大空地,他们也看得更加真切了,地上,一摊鲜血,男子右手五指张开,捂着左臂,汩汩鲜血自他的指间漫出,形状十分可怖。
他飞快地看了一眼杜晴烟,又看看天空,唇角溢出一道蜿蜒的红色,头一歪,便没了气。
“不好!”端木离惊叫出声时已然晚了,他绝计没想到,这人竟然会选择自杀。
落云曦并没有特别的反应,缓缓松开紧握的右拳头,手心已经布了一层冷汗。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刚才,她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杜晴烟忽然抱住她的腰,面对一个病重之人,本能之下,不会朝她的方向逼去,那样只会踩倒她,她只能往后退。
而那中年男子似乎预料到了这一招,后面的十数箭提前封锁好了她的移位,她一个人还好躲避,可带着杜晴烟,还要分神照顾她,那就危险得多了。
幸得前世有过魔鬼般的训练,急乱之中,她仍没有忘记朝男人放出一根银针,刺穿他的左臂,阻止了他的进一步行动。
那头,杜晴烟因男人突然自杀身亡的场面吓得双腿一软,身体摇了几下,站立不住便要倒下。
“烟儿!”杜学士焦急地唤了一声,正要去接,肩膀却被颜容娇一抓,她低声说道,“别急!”
杜学士一愣间,便看到女儿一手紧紧攥着君澜风的衣袖,脑海中什么东西电光火石般一闪而过。
而杜晴烟周围人也瞧得清楚,全都有眼色地退了几步。
君澜风眉目划过一丝冷沉,眼睁睁看着杜晴烟即将跌倒,他终于探出右手,在女子腕上一得力,便将她扶了起来,杜晴烟如找到了依靠般,本能地倚在他的臂弯内。
君澜风睨了眼落云曦,低下头,转身说道:“杜学士,赶紧送她回房!”
“我没事,让我静一下,静一下就好了。”杜晴烟摇摇手,低声坚持。
“我看看吧。”落云曦沉静的面庞突然一变,她几步走了过来。
君澜风的心跳不由加快了频率,有些紧张地看向她。
杜晴烟的耳朵离他的胸膛不远,能听得清男子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察觉他的心跳突然变得快而无规律,她极是震惊,瞟了落云曦一眼,又看了看男人起伏不停的胸膛,那是他少有的情绪波动。
心一沉,她的眼光,突然间便黯淡了下去。
落云曦伸手把住她的腕,杜晴烟想要避也已来不及了。
好一会儿,落云曦才面无表情地放下手,说道:“没大事,杜小姐要好好休息,没事别出来行走。”
杜晴烟低头应了。
落云曦薄唇微勾。
适才抱住杜晴烟时,她便觉得哪里不对劲,手感很硬,杜晴烟体内像是穿了什么特殊的衣服。
杜晴烟晕倒时,她透过领口,看见了她颈处的白光一闪,借着把脉,看得越发清楚。如果没猜错,杜晴烟穿着一件软甲,这件软甲正好能抵抗飞箭等武器。
她好端端穿这个做什么?想到刚才那男子正是放箭射杀两人,落云曦心下有些骇然。
如果说杜晴烟全都安排好了,拖住她,任由她被乱箭射死,那她的心简直太可怕了!
“咦?这是什么暗器?”突然,端木离柳眉轻挑,弯下腰,径直在男子的臂膀上拔了一件物事,在月光下银光闪闪。
落云曦心头微愕,双手不自觉地摸向自己的腰间,顿时一呆,她竟然将千魄寒针当作普通银针给射了出去!
端木离将千魄寒针拿在手指间,他的手指修长莹润,雪白如葱,寒针夹在他的指间,倍显通透雪亮。千魄寒针比普通银针长了一个尺寸,通身透亮,耀着月光,泛出雪一般的白。
“千魄寒针!”端木离忽然失声叫道。
与他同时叫出声的,还有君澜风。
“什么?”虽然那两人同时认了出来,可反应最大的并不是他们。颜国公厉喝一声,伸手拨开君澜风,身形一闪,直接飞到端木离身边,夺下寒针,满脸震惊。
老头子虽然年纪大了,可刚才使出来的身手,竟然半点不输年轻人!
落云曦见此,眉头紧皱,看了下君澜风。
刚被颜国公一推,他主动让出路来,这一移动身位,杜晴烟不知何时已经躺到他怀里去了。
君澜风也发现了这个问题,眉眼一冷,冲身旁颜程叫道:“颜程,接住!”
他将杜晴烟径直推给了他,颜程一触到中山王那如浸了寒霜的眼睛,心便吓得缩成团,哪里敢不接?
君澜风怀里一空,顿时大步朝端木离走去,暗暗地松了一大口气。
别说抱杜晴烟了,就是与她的身体相触碰,那感觉都是万分不舒服!
颜国公拿着千魄寒针,放在月光下,隔得远远地打量,这才能看得清楚些。
一寸的针身,锋利的针头,白雪般的针身,针头上淡淡的绿色,果然是那枚千魄寒针!
千魄寒针世间罕见,就算有,尺寸样式也不可能相同,他不可能认错!
“就是这枚,是它,是它,我没有花眼,就是它!”颜国公一脸激动,不停地喃喃。
四周不知何时变得寂然无声,秦侯爷与杜学士都走近了来观察这枚寒针。
颜少卿也快步走近,瞥了眼落云曦,凑到颜国公耳畔,低声道:“父亲,您忘啦,落云曦是颜悦的女儿,这针在她手上,也很正常。”颜国公一愣后,炯炯的目光登时盯住落云曦,声音一刹那变得冷沉:“不可能!你娘怎么会将这针给你用?她怎么敢!”
落云曦听得他的语气相当不善,情知他十分看重这根针,立即回答道:“国公爷,我娘说,要我用这根针去扶医济世,行善从良,这样才能体现它最美好的价值,不辜负制针人的心意。”
这话,自然不是三姨娘说的,是她根据三姨娘的话瞎编出来的。
效果很好,颜国公的脸色很快就缓和下来,看了眼寒针,说道:“这针不是你娘的,是她从我们颜家带出去的物事,现在,物归原主了。”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将寒针收进腰包。
落云曦无语。
颜国公如此不避讳地收起寒针,旁边这么多人更没有表达不满的,落云曦知道,这针,多年前,只怕真是颜家的了!
然而,她娘好不容易留了枚寒针给她,怎么这么容易就送进颜家?
这针还有扎穴辅医的作用,她用起来正得心应手,又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地给了别人?
她一定有办法将寒针取回来!
出了这样的事,大家也不逗留宴会了,太后第一个打道回宫,接下来便是客人一个个告辞。
太后一走,落云曦便自由了,打了声招呼,极快地走出府,坐上自己的马车,春柳正缩在车夫位上打瞌睡,在阳城乡下那一年,她已经学会驾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