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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思酿青红
步入厨房,见表妹桑木杼正帮着大舅洗刷锅碗盆,大舅桑春正坐着抽烟,看娘俩做事。乡村的就这样,女孩子仿佛天生下来就会持家做事,而男孩子到处野,偏偏父母的心血都倾注在男孩身上。还好,大舅家算比较开明了,可以让桑木杼继续读起高中,当然这也有母亲的因素在里面。
“给小文盛饭来。”桑春见丁文进屋喊着他的媳妇。大舅妈连忙从锅里温着的饭和菜端过来。
“大头表哥,怎么整天睡呀,有向胖猪发展的趋势哦。”桑木杼拿起洗干净的碗放到碗厨,指尖还在滴水。
“小丫头懂个什么。”丁文自仗着是表兄妹里面的老大,将表弟表妹都看做小屁孩,自然是教训的口吻。大大咧咧地坐在圆桌旁,望着面前的菜,疑惑地看了看桑春夫妇俩人。
圈养的小公鸡杀了?乡下这种杀鸡屠鸭的,也不是太寻常,除了贵客或过年过节的。金针菇炖鸡,一闻就是香,黄黄的汤让人垂涎欲滴;蒜焖小黄鱼,因加入酱酒,让鱼看起来更金黄。
丁文已忍不住动筷了,先盛了碗鸡汤吸了口,香中带甜。
“大舅,你们吃过了?”
“早吃过啦。”桑木杼坐在圆桌一旁,似对丁文甚为崇拜,“大头表哥,听我爸说你能赚大钱。”
丁文对这位鼻涕虫的表妹,视若自家妹子,“小丫头关心这做什么?好好读你的书吧,争取考个女状元,我到时就给你奖励。”
“人家都十八了,还叫小丫头啊。”桑木杼噘着嘴,看着丁文吃喝。
“小文喝点酒吧?”桑春转身拿出一坛青红酒,倒了两碗,推一碗到丁文面前。
庆贺一下也好,说实在一次性赚了这么多钱,还是第一回。若换成在公司上班那时,早召集同事们去疯狂了,现在似乎不怎么来劲的。许是经历了象洪荒空间这样奇异的事,更没有比那个更能激愤人心的。
喝下一碗酒,丁文叫大舅妈拿碗筷,说今天遇上开心事,大家都喝一点。
“大表哥,你若和木兰姐结婚,叫你表哥好呢,还是叫姐夫好呢?”
“这丫头,哪个亲就呼哪个,自然是按自家的亲缘称呼。”大舅妈替丁文解说了一番。
“早点结婚生个小宝宝,我也当姑了。”
想辈份高一截,这丫头......丁文敲了下桑木杼额头,“净想这些事。”
“小文,前几日桑三儿夫妇居然敢到你家,竟恶人先告状,说他的鼻梁骨是你叫人打的。大姐她没说什么,木兰却生气地将她爸赶出去。”桑春望着酒继续说,“真想将他的嘴给缝上。”
“有没叫人打,不是由他说了算,是由司法部门依照证据来审决的。”丁文暗起警惕之心,这个桑三儿也是靠不住的人,估计对方有这种打算工,当然想反咬一口。
“大舅,咱们赚正当的钱,您可不要到村里宣传。我怕大伙儿听到了,他们会闹出不爽心。”
“谁敢!”
“天天有人上门借钱吃得消么?”大舅妈顶了大舅一句。
乡里借钱讲的是人情、人面。桑春这些年被借走的钱只是一个小数目,可债务人不少,所以被他媳妇顶得没话说。
“咱们救急不济贫,当然也分对象。”丁文历来都奉行这个原则,见桑春若有所思,便朗说:“来喝酒,不谈钱的事了。”
桑木杼眨着眼,听着父母和丁文谈话,她就是不理解“赚正当的钱,还得闷声不说。”就好比考了好成绩不让家里人知道,同一回事似的。不过,她早悄悄地告诉桑木兰了。
“大头表哥,大姑说她们明年回来。”
“这丫头就藏不住话。人家木兰突然回来想给你表哥一个惊喜!”
呃,桑木杼很委屈,难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丁文哈哈大笑,笑后说:“大舅,您帮我留意一下,最近小黄鱼似又多了,估计是季节来临。如果有活的话,多贵都买回来。”小黄花鱼,是我国三大海产之一,每年三月至五月和九月至十二月,都会大量出产,近年才逐渐减少了。
“多贵都买?”
“在外地有人用淡水转化海水饲养石斑鱼获得成功,咱们这里离海近,取来海水又不是很难,最近闲下来便想试一试。”丁文暗想可惜了那个养殖场,除一季养九节虾外,可以再养其他东西。
桑春听后才了然,他现在说十分信任这个大头外甥,那脑袋瓜也不知装着啥这么多主意。
酒喝到酣处,丁文突觉得若洪荒湖水来酿制青红酒不知道会有什么奇异之处?这青红酒酿制工序不复杂,在前一天夜里将糯米用水浸上一宿,翌日将浸好的糯米盛入大号的杉木蒸笼中蒸熟,然后把糯米饭倒在一个极大的竹筛匾里,摊开,待米饭凉透。
等大竹筛匾上的糯米彻底晾凉之后,就拌上一定量的红曲,通常一包红曲可配四十斤糯米。接着入缸,加入清水,再把酒缸密封好,每隔一周左右翻搅一次。大约一个月后,就沉糟出酒了。酿出来的酒色泽晶红透绿还带点微黄,顿时满屋飘香。
酿成的大缸青红酒,沉淀后,还须得分坛封装好。一坛一坛的青红酒层层叠在屋里的阴凉角落里,那间屋子总是散着浓浓酒香,经年不散。这酒入口香浓绵甜却又不冲,无水气,无苦尾,而其后劲却是很足,不识酒性者往往因其好入口不上头,贪杯多饮而醉倒。
丁文记得小时候,夏末秋初外婆酿青红酒的时候。自己围在大竹筛匾周围,翘首等待出笼的糯米。抓一把饭,烫得不住吁气,左右手反复颠着。好容易搓成一个圆饭团,高高兴兴地吃下去。
那时记得冒着热气的糯米,很有韧性,米香扑鼻。
听母亲说,外婆的祖籍在闽省,每逢酿酒的时候外婆总特别专注。人走了,把这个简易的方法留了下来,在全村传开了。
“舅,我想用那水酿青红酒,刚好在过年大家回来的时候,一起喝喝。”
在桑家坞没有人比桑春更眷念青红酒,那是一份母亲的怀念,喝了些酒的桑春动情地说:“还是你外婆手上酿的酒最好喝。那时怕挨骂,总偷偷地喝,结果喝到过节的时候,整坛只剩下半坛。你外婆总说,又是那只小耗子贪嘴,把盖掀了缝,酒气都跑光了。”
其实,丁文还是最喜欢吃酒糟鱼。那酒糟含着酒香和米香,用来拌红烧肉、炒花蛤等别有风味。取一条鲜肥的草鱼切块煎熟后,取一个瓦钵,一层红酒糟一层鱼块地码好,钵口用牛油皮纸和塑料膜扎紧。熟后,渗入鱼肉,那鱼肉呈枣木红,其色泽即有一种沉醉的美。
“成,明天叫人寄来上好糯米,明晚就蒸。”大舅妈连忙帮着说,引得桑春投来感激一瞥。
“舅妈,多籴些来,我还得用来陈酒呢。”丁文加了一句。
这时,憨憨鬼头鬼脑地探进来,还是桑木杼眼尖看到了便喊,“小憨,你又野到哪儿去了?”
憨憨一脸沮丧地走进来,坐在她母亲的身边,“表哥,你明天去买电视和锅盖回来好么?跑到村子里看多不方便。”
“买,明后天叫人送来,现在这电器也便宜了。”丁文想想也是,在这儿小孩是最闷的,没有网吧,没有游乐园,没有许多新奇的东西,这小小的要求还是很容易满足的。
“天天只记得看电视,这学期成绩落下了不少。”桑木杼在县城的时候,却是当上了憨憨的监护人一样,对憨憨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
一听成绩不行,桑春开始板起脸。
“明年考个好成绩,我送一台电脑给你;考不好的话,你就别说是我表弟。”丁文一说完了,看憨憨马上就叫着去做作业,估计主要是怕了他父亲的责骂。
坐在对面的桑木杼也在望着自己,目光充满期待和羡慕。丁文自然又抛出许诺,暗叹咱不能厚此薄彼啊。
这两天因为台风的影响,云层掩住了微弱的娥眉月,酒喝得虽未尽兴,但桑春有些醉了。丁文跟大舅妈说以后就在桑木兰的房间内住下,免得每天来回跑不方便。桑春却坚持回去,步履有些轻浮地前走,害得大舅妈和桑木杼连忙跟上搀扶。
水泥路还没修好,这池塘前边的路该挂一些路灯了。丁文关上了厨房的门,望着三人消失夜色中,做起这个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