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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三章当代媒婆
在二层转梯口,三人又碰面了。
“冰棍女”提着拉着棕色的旅行皮包,那样式空姐常用的包。
李女士则提着牛仔布的包,似乎来渡假的,一脸笑嘻嘻地望着丁文,“丁先生,不介意吧?”
原来早做好在岛上过夜的准备,怪不得拉扯了一个下午,怎么觉得自己踩中一堆牛粪,只不过这堆牛粪很香很艳。
丁文很淡然地说:“叫我小丁吧。其实,不仅女人希望年轻,男人也一样。”双手提四捆紫菜转下楼去。
咯咯咯......象鸡圈里小母鸡叫的笑声从二楼走廊飘下来。
真逗,好像第一次听到男人这么说的。成熟、刚毅、沉着等等一大堆的词藻用来形容男人,就是找不出用“年轻”来标称自己。随飘云也莞尔一笑,却见李若琳已伏在走廊的栏杆对楼下喊。
“丁小弟,以后叫你丁小弟,这样称呼会更年轻了。“尔后更笑得花枝招展,一点都不淑女。
爬山藤,这位李女士就象它,扎根于岩缝之间,却能爬附悬崖绝壁、岩石灌木,甚至于高大的树木之冠,十足的附着力。丁文摇摇头,打开了仓库间。晒干的紫菜,用薄膜包裹得紧紧,尽量防止受潮。
晚餐,大舅妈仓促间准备的,还算丰盛。
乡下招待客人,一是热情的笑颜,二是丰盛的饭菜,这两点从大舅妈的言行举止中都具备了。
见鬼了这事,一个冷冰冰的“冰棍女”,另一个居心叵测的李女士,竟让家里的长者忙得殷切。若跟大舅妈说,那个“冰棍女”是煞门星,是仇人,她坏了桑家鱼庄的生意,不知她还会不会这么热情?
答案是肯定的,生性纯良的大舅妈心儿最软。记得有次乞丐讨上门,一位妇女跟着一个小女孩,大舅妈见到那个畏畏缩缩的小女孩可怜,听了小女孩所编的苦诉,也跟着抹起眼泪,最后掏了一百元,再加一顿饭菜打发这对母女乞丐。大舅回到家听说就责备,她却理直气壮说你们男人的心是铁打的。
何况,她一见咱进了厨房,就喊:“小文,刚才那位长得挺俏的闺女送我一盒东西,瞧瞧是啥子?”
cd香水,名贵的香水。
这礼物估计只有那位李女士送的吧,对于大舅妈来说,这无疑是奢侈品。丁文据实相告,“法国香水。”然后交还给大舅妈。
“外国的花露水,不知能不能去痱子?”大舅妈小声嘀咕,接过后慎重地放到橱子里。
丁文也不知道,所以不能给出答案,却忍不住有点儿想笑。
或许一瓶香水的价值远超过一蓝子鸡蛋,估计在大舅妈眼里,这东西还不如一蓝子鸡蛋。
笃,笃笃。一长两短,很有礼节的敲门声。
推门进来的,一位满面容光、一位冰霜绝艳,脱去了厚厚的外表,剩下的窈窕的身段。突然令人觉得满屋生辉似的,其实,增色的是人的眼睛。丁文注意到这位李女士,看上去比丁香还要青春。
小李,的确应该叫她“小李”。
“闺女,这天气冷,屋内没有暖气,别着凉了啊。”大舅妈赶紧替她们掩上了门,也把寒风挡在门外。
又坐在同一张桌子,又是面对面,不是冤家不聚头,有时就是这么凑巧,不过这次是一桌子的人。
随飘云和李若琳吃得文雅,俩人吃起地瓜片粥,象吃西餐一样,左手汤匙,右手筷子。若是左手拿叉右手拿刀多好,用切牛排的刀切地瓜片,多有创意!丁文暗笑,旁若无人吃喝而起。
但,桑春和包品之吃得拘紧,扭扭捏捏地不敢嚼出声音来,似也跟着文雅起来,都羡慕地望向丁文。
跟着,随飘云又皱眉望向他,李若琳抬头微笑望向他。
“你们怎么啦?”丁文惊讶了。
“菜煮得不对胃口?”大舅妈随之问起。
不是不对胃口,而是某人的吃相影响了人家的胃口。随飘云默然不语,李若琳朝丁文笑笑不说。
菜有好几样,都家常菜,有些还是市场面上少见。但显然不是菜的问题,而是吃饭人的问题,不过这个问题不会困扰她们俩许久,丁文喝下一碗地瓜片粥,美美地吃上几团油炸坛紫菜,抹了嘴走人。
哼哼,要风度不管温度,要文雅不顾温饱,咱不陪你们耍了。其实,若是闲心情,冲一杯咖啡,一边喝一边观着这她们吃饭,倒不失饭后一种消遣。
包品之和桑春也草草填了肚皮,趁早溜之大吉。
这八仙桌只剩下三位女人,话自然多了起来,话头自然由多嘴的小李先提出。
李若琳问:“桑家嫂子,吃过您这一顿饭菜,我回城里对其他饭菜可咽不下喉,因为这饭菜的味道太特别,连开水都不一般。这桑家坞真是山好、水好、人更好客啦。”
大舅妈听这称道呵呵笑起,却客气地说:“哪有说得这么好,吃得了多吃点。”
“家家户户都喝上这样的水么?”李若琳但怕象丁文那样不开口,对方一开了口,就能顺杆爬。
“各家各户都打了水井,基本上都打出淡水来。”在大舅妈心里,水只有淡水和海水之分,虽然也听说矿泉水之类的,喝过一次矿泉水觉得与井水没啥不同,在潜意识里仍将它列为淡水。
“家家户户!”随飘云与李若琳对望了一眼,从对方的眼里都可以看出惊喜。一块青石价值不下八百万,那方圆这么大的笔架岛满山都是青石,这价值将是天文数字。随氏企业转型,这将是一条康庄大道!
李若琳不动声色地问:“这个场里喝的水也是打井抽上来的吗?”
大舅妈觉得这城里净是大惊小怪的,连喝的水都问个不停,但还是认真给予解答,“那井得打多深?是从前面的池塘抽上来的。”
池塘,果然是池塘!
喝的是池塘水,养鳗用的是池塘水,养鱼则在池塘里,这一切都指向了池塘。
随飘云已下定决心将这方池塘拿下。
李若琳试探问:“听说,有的村民们对承包池塘有不同意见?这些人怎么就净眼红呢?”
大舅妈听到这事便没了吃饭的胃口,放下筷子,擦了嘴后说:“还不是有人在背后挑唆?天杀的这个人。以前承包这个池塘的人都亏本,现在转为小文承包,见他赚了些钱,就有人跳出来乱嚼舌头。没有小文承租金、赞助,哪来的石板路,哪来的水渠...”
见她说得义愤填膺,随飘云低下了头。
李若琳依然面不改色。在她眼里,只关心的是雇主的利益,只关心是否合乎法律程序,就是替一个杀人犯辩护,依然想尽办法为其寻找开罪或减轻刑罚的可能。她眼里只有律师的职业道德,其他均是参考因素,所以李若琳是一个理性的人。
夜是冰冷的,看似外表柔和的李若琳,心是铁打、冰冷的。
俩人回到宿舍,就商定明天确实实际情况后,应该直接找到丁文摊牌,加快实施随氏进驻笔架岛的计划,因为今天刚好是招商公告的最后一天。
旭日东升,阳光驱散了早晨雾气的阴霾,雾气散尽让眼前一新。
罗元昨晚半夜赶来了桑家坞,特地将钱送来。
章守志夫妇已在昨天下午还了银行贷款,也连夜跟着回来,他们一刻也不想呆在那座城市里。在刚破晓时分,章守志就摸黑起床,为喂食那些鳗苗而忙碌,心情本来如今天天气一般好,但自碰上随飘云俩人后,变得很不好,暗暗思量丁文怎么会留宿这俩人呢?把心里的闷气化作抽烟的烟气,一根接一根默默地抽着烟。
没有特殊原因很少早起的丁文,下楼见到蹲在台阶上的章守志,和台阶下十多个烟头,“老章,你一大早起来就污染养鳗场的空气啊。”然后俯身低声说,“你总不至于叫我将两位娇滴滴的姑娘家赶到芦苇丛中吧?”
“嗯?那最好,”章守志扔了烟头,转忧为喜地站身来,风趣地说,“最好来一次《红高梁》那片段,就叫芦苇荡一石二鸟记。”
“看来你这人挺黄挺暴力的。”丁文笑着捶了下章守志肩膀,打发说,“好啦,吃过早饭后,等会儿去趟养殖场,叫那帮人趁早滚蛋。”
章守志哈哈大笑,自是欣然答应。
“丁先生,咱们谈谈。”李若琳一脸严肃地说,跟昨天换了个人似的。
丁文随眼瞥见这位李女士,着一身黑色的裙套装,提着一方黑色的公文包,显得端庄肃穆,淡淡道:“我喜欢直来直去,有什么就说吧。”
李若琳打开公文包,从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了丁文,“我是随氏的专职律师。”
“很遗憾,我还以为李女士是位推销员,看来是我走眼了。”丁文扫了下手中的名片,自嘲地笑了笑。
“其实,我今天是来做媒。”李若琳不苟言笑地说。
做媒!章守志只觉得怪异,想笑可笑不出。
“想寻找随氏和丁文有没有合作的可能性?”
企业联姻,丁文皱起了眉头,却说起与企业联姻无关的话题,“从前有个媒婆,看到女方的姑娘缺了只胳膊,便对男方的家长说,‘姑娘家手头不方便。’男方以为女方经济不方便,答应只要订了婚都好说。但媒婆看到男方的小伙子塌了鼻子,心想坏了,又找到女方的长辈说,‘小伙子眼下缺了点东西。’女方也以为男方手头紧,催促媒婆玉成此事。
谁知成亲那天,一切都露馅了。男女双方都寻到乡里的里正,都告媒婆骗了他们,但媒婆振振有词地将这番经过说了出来,双方都心服口服,没想到媒婆倒成就了一段美满姻缘。”
章守志忍不住地快意大笑,而李若琳已气得脸色铁青。
“丁先生在说我在搬弄是非喽。”李若琳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已不善地说,“那个池塘,按每年纯利十万,五十年的总利润五百万,我想这个数目,丁先生应该很满意吧。”
“的确很满意。”丁文转头望向那池塘,在蓝天晴日下,宛如一块蓝宝石镶嵌在笔架岛上,“我这人有个脾性,卖家不对绝对不卖。”
李若琳闻言面色不变,似乎早预料到这个结果,或许也希望得到这样答复,仍表示遗憾地说,“随氏的合作大门永远为丁先生敞开,但我不得不提早通知丁先生,就相关事宜,我已经接受渔澳镇的委托。”
“干脆叫人来抢算了,搞出那么多事干什么?”章守志已闷不住,讥讽地说。
“这位先生说话请谨慎一些,随氏投资这座海岛也是按照法律程序办事。你若从中造谣生事,我们一样告你诽谤。”李若琳觉得这位老头没必要客气。
“滚!”那语气似冷到冰度。丁文非常厌恶这种自以为是的女人,胆敢欺上家门口,在自己面前摆起谱来。
朋友来了,用美酒招待;豺狼来了,用猎枪。乡村的人热情是有对象的,忍耐也是有限度。
“老章,咱们一起去养殖场看看。”丁文搭上章守志的肩膀往外直走。
李若琳已气得咬牙切齿,没想到谦谦君子的丁文给她扔下这么一句话,但很快稳住了自己情绪,转身上到二楼。
在厨房里的大舅妈,将外面的事听得一清二楚,从橱子里拿出那瓶“外国花露水”,急匆匆奔上二楼,直找到随飘云,将香水交还了,“姑娘,咱乡下人用不惯这东西,你你还收回去啊。”
退出房间,只是疑惑地回看李若琳,这姑娘昨晚还温言笑语的,今天却变成了玉面罗刹,微叹一声:这姑娘怎地翻脸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