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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水月人家歇业后,邢战留了盏灯,照亮了二楼的一方角落。
桌子上铺满了写好的符篆,红色的朱砂在灯光下像干涸的血,扭曲的比划勾成奇异的符号,看上去既神秘又古怪。
邢战端坐在桌前,一手按着符纸,一手握着蘸了朱砂的毛笔,凝神静气地落下一笔,随着手臂的轻移和手腕的转动,一个怪模怪样的符篆完成了。
搁下笔,邢战拈起符篆,自我欣赏了一番,冲宫牧一笑,原形毕露:“怎么样!我的鬼画符还不错吧!像不像真的!”
宫牧只能用斜视来表达心情。
“我觉得我也有大师风范了,有没有!”邢战得意万分,将写好的“符篆”放在一边晾干。
说好要开坛做法的,总要弄得像样一点,他特意去问了宋游玄一般他们施法需要什么道具,结果宋游玄说修行在身,不需要任何外物。
这怎么行呢?没点特效怎么能显示出大师的实力呢?怎么能让人乖乖地掏钱呢?
于是邢战凭着看小说的经验和自己的臆想,跑去买了点糯米、空白符纸和朱砂,自己在茶坊里画啊写啊。今天白天给王春旭的那张就是他邢大师的杰作,他提前塞给苍泊,苍泊出门后也根本没有去找宋游玄,而是在外面逛了一圈,再回来将事先编好的台词说出来。
邢战揉了揉手腕,又拿起毛笔,他的面前放着一台笔记本,屏幕上全部都是搜索出来的各种符篆图案,他盯着看了半天:“小苍,过来帮我换点图,都画腻了。”
“哦,来了!”苍泊应了声,但是没有动弹。
他面前的桌子也铺得满满的,全部都是钱,他正捏着一叠百元大钞数得兴奋:“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
“快点过来!我叫不动你了是吧?”
“三十二、二十三、二十四……嗯?哎呀,战哥你吵什么呢,我又数错了!”苍泊抱怨着小跑步过来将电脑刷新了一个页面。
宫牧又投去一个鄙夷的目光,不明白为什么苍泊这个正经天师道出身的人要帮着邢战画山寨符篆。
“你数什么呀?有什么好数的?”
“难道你不想数清楚他到底给了多少钱吗?”
桌上的全都是王春旭拿来的现金,刚刚从银行里取出来的,一捆一捆整整齐齐。
“还用得着数?一捆一万一共十捆十万块钱,一眼就能看出来。再说了,要是怕少张数或者有□□,我楼下收银台里有点钞机啊,滚一遍不就行了?你是榆木脑袋吗?”
“战哥,你耍我呢?看着我数了半天也不早点告诉我?”忙了半天都是白忙活,苍泊快要被自己蠢哭了。
“我以为你沉迷于数钱的乐趣中呢,我这么善良的人怎么好剥夺你的乐趣?”邢战坏坏地笑。
苍泊撇了撇嘴,不过看到一桌子的钱又高兴了:“有十万呢!十万!这么多钱你想怎么花?”
邢战抓了一叠冷哼一声:“怎么花?这钱沾着血呢,你看不见?”
“哎?有血吗?”苍泊又要去背包里翻眼药水。
“把钱收好,我有用处,你看你摊得满桌都是像什么样!”
“十万元够了?”宫牧幽幽地问。
“怎么可能?十万元只是起步费。”
苍泊:“你在跟谁说话?”
邢战冲苍泊勾了勾手指:“王春旭从医院讹了多少钱?”
苍泊正色道:“三十万。”
“这么说,你准备把这三十万都要来?”宫牧道。
“怎么可能?我哪有那么贪心,差不多拿出个五六十万就够了吧,我都被自己的大方感动哭了。”
苍泊:“你到底在跟谁说话?”
邢战将符篆叠成一沓,收好符纸朱砂,长叹了一口气:“小苍啊,你还是乖乖听你老祖宗的话,别混天师这个行当了,祖师爷没赏你这口饭啊。”
“我是有天分的!只是对灵体的感应比较弱罢了,人总是有缺点的嘛!”苍泊不服气地辩解,猛然意识到邢战刚才的称呼,“你、你说、什么、么老祖宗……”
“难道不是吗?”邢战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苍泊还想再隐瞒,可被他盯了一会便受不住,像一只漏了气的气球一样瘪下来:“这都能被你看出来啊,其实他是我太叔公。因为他是有道行的人,所以看上去很年轻,如果我叫他太叔公被人听到会很麻烦,所以我就对外人说是我大哥。”
邢战摸了摸腕上的珠串:“你老是宋大师长宋大师短的,在你看来究竟是你太叔公强还是宋大师强?”
“那肯定是我太叔公!”苍泊毫不犹豫道,“我太叔公可是清玄派千年一遇的奇才!他的道术是我所见所闻里最高的!门派的典籍里至今还记录着他年轻时斩过的妖魔!战哥,你可千万别往外说哦,太叔公要是知道我跟人提他,他一定会生气的。”
“我能跟谁说呀。”邢战摆手,“行了,赶紧回去吧,别赖在我这儿了。”
苍泊恋恋不舍地离开,邢战收拾了一下准备休息。
小屋里的空调还没有修好,邢战根本不着急,一人一鬼躺在床上,邢战只觉清凉无比,还很省钱,第一次发现养个鬼还是件不错的事。
“今天要让他们早点回来吗?”宫牧问。
他指的是何文斌和钱老太,天一黑他们二鬼又去缠着王春旭,但今晚宫牧要求他们只在门口制造噪音,不得入门。
邢战打着哈欠:“早点回吧,关键是明天。”
“明天?明天姓王的会再来求宋游玄帮他驱鬼?”
“明天他肯定不会来。”邢战断言,“他那样的人我见得多了,坐井观天,鼠目寸光,他今晚得了甜头,明天肯定会抱有侥幸心理,所以明晚至关重要,一定给他多吃点苦头,我要让他自己把钱送上来。”
“你要做什么?”
“明晚你能不能多招点孤魂野鬼,都赶到王春旭家去?”
至少只有两个鬼,就把王春旭吓得魂不附体,要是再多些捣乱的野鬼,岂不是要屁滚尿流了?
宫牧斜斜地瞄他:“你现在使唤起我是越来越随便了。”
“我也是在驱鬼啊。”邢战摸着下巴偷笑,“驱使的驱。”
如邢战所料,第二天王春旭那边果然没有任何消息,好像根本就没有遇鬼这件事,连声招呼都没有。
晚上宫牧依照邢战的计划,将游散在外的野鬼都赶到了王春旭家,从他家门缝里钻进去,从窗户里钻出来,闹得不亦乐乎,一整晚不消停。
到了第三天清晨,邢战从公园回来,远远的就看见水月人家门口蜷缩着一个人。
王春旭两眼青黑,目无焦点,也不嫌肮脏,像个乞丐似的坐在地上。
邢战调整了一下表情,笑容满面地迎上去:“王总,你这是怎么了?”
王春旭虚弱地抬起头,哆哆嗦嗦地起身,手里还拎着个包:“邢老弟……宋大师呢?”
就在邢战想先安抚安抚他时,宋游玄出现在视线里。
无人的街道上,他一个人撑着伞,像一缕袅娜的青烟款款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