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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生不得制墨!
六字如响雷,乍响在所有人的耳边,特别是古绯,她双眸蓦地圆睁,眼底蓬勃的乖戾像是无边无际的沙漠,随风一卷,就漫天氤氲不见底。
如果不是她双腿不便,这刻她几乎腾身而起。
封礼之也震惊地看着墨戈弋,俊美如玉的脸庞良久地回不过神来,那六字他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可这会从墨戈弋嘴里说出来,便听不明白了。
连同封溥羽,也是眼神锐利地盯着墨戈弋,明明身形干瘦的小老头从他身上刹那爆发出高山仰止的气势来。
“我与你相斗一场!”古绯冷言开口,她手握紧轮椅扶手,在袖中逐渐用力,素白似雪的面孔在初初的日光下透着深渊般的寒意,叫人心头一惊。
那想,墨戈弋嗤笑一声,他回身望着古绯,下颌一扬,就倨傲无比地道,“你?你是什么身份?你又何德何能!”
杏眼稍眯,心头心思急转,古绯揣测着墨戈弋的心思,他是要针对她,可却先从封礼之下手,故意相邀斗墨,比斗之后,提出那般要求,莫不是要她求他不成!
这当,两人彼此毫不相让的对视,谁也没再说一句话。
反倒是王怀远插话进来,“听说古五姑娘此前流落在外,数月前才被古家二爷古将接回的古家。”
话语中的意思,就差没直接说古绯是卑贱的“私生女”身份了。
古绯正眼都不瞧王怀远一下,她像头凶狠的幼兽一般,即便明知有所不敌,依然倔强地企图从墨戈弋身上咬块肉下来,“怎么?你不敢!”
墨戈弋毫不为古绯的激将所动,他冷笑一声,转而瞥了王怀远一眼,挑眉问,“古?她可不是什么古家的姑娘。也不是什么私生女,而是大京墨家长女墨卿歌……”
说到这,他顿了下,目光一扫全场。以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道,“身边的侍女而已!”
如果说刚才墨戈弋让封礼之终生不得制墨的话像是惊雷,现在这话一落,便是晴天惊雷。
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王怀远高声惊呼道,“难怪,难怪,难怪……”
他一连三个难怪,想不引人注意都难,在墨戈弋看过来时。他紧接着道,“难道她知晓那般多的墨丸配方,还说什么改善出了香墨,莫非那些配方都是从大京墨家偷的不成?”
一个“偷”字,像是从天而降的陨石。嘭地砸在古绯身上,叫嚣着就要将她砸进万丈深渊。
墨戈弋适时地皱了皱眉,不确定地道,“据墨某所知,在大京墨家的十年,墨家上下并不曾亏待,所以。绯妹妹,你要不要解释一下,那香墨配方是打哪来的,为何和墨家一种叫‘蝶香墨’的配方那般相似?”
如果说刚才王怀远的话只是毫无根据的揣测,那么现在墨戈弋的言词,便是在古绯身上给打上了偷盗的标识。彻彻底底地将之埋进地狱里,不得翻身。
然而,古绯只抿着唇,小而尖的下颌紧绷成冰雕般的冷硬弧度,她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墨戈弋做戏。口口声声将污水往她身上泼洒。
她瞬间了悟,之所以前天初见之下,他半点不说揭穿她身份,原来全是在这里等着,且还先将封礼之逼到绝境,再让她陷进千夫所指的四面楚歌。
让她除了求他,别无他法!
想通这点,她粉白的唇一勾,眼梢上挑,就肆意妄为地笑了起来,且越笑越大声,只叫那朗朗苍穹下的浮云都给震散了。
整个大典瞬间安静无声,所有的人都看着她,神色各有千秋。
“墨戈弋,你就只配玩点这种花样!”古绯轻蔑冷然,字字如刀,嗖嗖地扎到墨戈弋身上,带着玉石俱焚的凶狠劲,“鸡鸣狗盗,果然也只有你们两兄妹才一样。”
墨戈弋脸色瞬间阴沉,他眉目有怨毒地盯着古绯,若不是这么多人在场,他都要直接扑杀过去,一手掐断她的脖子。
古绯同样毒辣,她不断说声,“想让我求你,休想!”
“我倒要看看你逼我到绝境之后,如何出易州城,”她肆无忌惮,撕破那点脸皮之后,她懒得在同他虚以为蛇,“今日你若不与我斗墨一场,他日我定叫墨卿歌收到的只是你的一具尸体!”
她开始出言威胁,毕竟昨晚才将墨戈弋身边的人都给清理掉,论起发狠来,她还从没怕过谁。
“反正我就一墨氏分家的血脉,和你这堂堂嫡出身份相比,一命换一命,早够本了!”她加重最后一根稻草,她笃定墨戈弋比她怕死的多。
果不其然,墨戈弋皱眉眸色闪烁,好半天都没说一句话。
旁的王怀远像个小丑一样在那嚣张,“大胆,光天化日之下,清明大殷,岂容你一小小女子放肆,出口闭口要人性命……”
“聒噪!”古绯轻吐出这两字,轻描淡写地瞥了王怀远一眼,就让他像被人提捏这脖子的公鸭,再说不出半个字。
“与我相斗,亦或,”古绯面无表情地说着,“收回你刚才的话!”
两个选择,墨戈弋都不想选,他走近古绯几步,缓缓弯腰,双手把住轮椅扶手,视线与之齐平,一字一句地开口道,“我若都不选,你拿我如何?”
“封家要么奉上捶法,要么封礼之不可碰墨,”说着,他也笑了起来,器宇轩昂之间,眼睑的妖痣若隐若现,带着邪恶的睿智,“再者,你求我!”
古绯几乎都要忍不住出手扇他一耳光,胸腔之中怒火熊熊沸腾,连同血液之中都带着滚烫的灼热,找不到宣泄口,那股愤怒再也强压不住杀意,强烈大负面情绪在她身上厚重地散发出来,几欲凝结成实质的巨兽。
“好,你待留着小命,能回大京才是!”就这几个字说完,古绯就感觉到口中鲜血的腥味散出来。
墨戈弋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古绯,像是在瞧一只可怜的蝼蚁一般,“你在我墨丸上做的手脚也够聪明,可惜。你前十年为卿歌做嫁衣,后十年么,不,也许你再没十年,既然出了大京墨家,便不能让你再活在这世上。
“你如何比的上卿歌……”
“恰如君意,”古绯以同样的话回击,“昔日之仇辱,我必不会让你们兄妹好过,包括我大哥的仇怨。不死不休!”
说完这话,她示意身后的夜莺去请封溥羽和封礼之。
今日到这般境地,她相护不了谁,唯有给封家最后一点退路可走。
封溥羽是明事理的有德者,他总算心知肚明墨戈弋是在觊觎封家的百变拂柳捶法。故而,得了古绯的提醒,上前拉着一直沉默不语的封礼之,就欲离去。
在经过墨戈弋身边之时,封溥羽抚着银须,面上无笑,十分严肃地道。“年轻人,还是谦逊点的好,巧取豪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终害己!”
说完,封溥羽带着封礼之转身就走,对这次的大典是半点都不惋惜。
古绯冷冷一笑。意味深长地瞥了墨戈弋一眼,转动轮椅,也跟着就回去。
王怀远一跺脚,大吼道,“兀那小贼。还不将从大京墨家偷盗的配方都给吐出来……”
尤二不知从何处冒出来,铁塔般的身形护在古绯身后,听闻王怀远的污蔑,他转头,铜铃大眼一瞪,从鼻端哼了声,当即让王怀远面色惨白的后退好几步。
等到人走的没影了,墨戈弋朝众人拱拱手,颇为唏嘘不已地摇头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当下就有人问出口,“敢问,墨公子,那古家五姑娘到底是何身份?”
这话问的,一旁还没走的古旻等人面色尴尬不已。
墨戈弋却是不回答了,只接连摇头。
“这事老夫再清楚不过,”墨宴单手背身后,抚着黑须站了出来,“十年之前,易州小墨家,老夫有名叫墨徽的堂兄弟……”
墨宴娓娓道来,话语中也没说假话,只是适时地隐瞒部分而已。
“就这样,她以五岁幼龄,被接到大京墨家教养。”墨宴说完,便看着墨戈弋,“后面的事,老夫便不甚清楚了。”
墨戈弋恰当的接口,“阿绯到了大京墨家,因与我胞妹卿歌年纪相仿,我祖母便将两人结成玩伴,阿绯的一应吃食用度,皆比照着卿歌嫡出的身份来,也算没亏待她。刚开始,两人确实好了段时间,后来卿歌制墨天赋初显,便被族里长辈誉为天才,估摸是在那时候,阿绯比之不上,心里有了不满……”
若是古绯在这,听闻这些话,不知会作何感想。
等墨戈弋说完,整个场中静了那么一瞬,紧接着便是接连好一阵的斥责古绯的声音,说古绯忘恩负义的有,恩将仇报的也有,更有甚至就开始将目光转到古家身上,阴阳怪气的问,上次古家的滴血认亲是怎么一回事。
这事古旻不清楚,只得古仲站出来,义愤填膺的道,“定是那丫头做了手脚。”
墨戈弋叹息一声,状若劝慰的道,“古老爷也不必自愧,阿绯她……她向来就心计深沉,手段层出不穷,不说你们,就是从前在大京,卿歌也是多有被算计的时候,以致于墨家诸多的配方都被她知晓了去。”
整个场中的氛围瞬时哗然,而古绯的名声在墨戈弋有意之下,半点都不剩,日后也堪比过街老鼠,那点好不容易在易州搏杀出来的片锥立足之地,再不剩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