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徐小溪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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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他侍卫听到这话,也都警觉了起来,自动自发的围成了一个圈,正好把福临和博果尔护在中间,各自将腰刀抽出来,直直的看着那个方向。

    天色还早,呼呼的风声里,一种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从四面的草丛中传来,让人格外不安。博果尔也从亲手猎到兔子的兴奋中回过神来,紧紧抓住福临的衣襟,小声问:“太子哥哥,出什么事了吗?”

    “我也不清楚。”福临将他往身后护了护,“你躲好,别乱动。”

    悉索的声音越来越大,领头的侍卫萨克忽然惊叫起来:“是狼!”

    就见草丛中逐渐钻出一群灰褐色的动物,长得和野狗一般,耳朵却是尖尖的竖得很高。萨克一咬牙:“保护太子,十一阿哥!”

    侍卫们个个陷入了极度的紧张中。他们都是有围猎经验的,大多是在草原上长大,都很明白冬天饿狼的可怕程度。一群狼有大概十五六只,而他们侍卫一共才六名,要杀光饿狼,还要保护弱小的太子和十一阿哥不受伤,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们的命交代在这里没有关系,可如果太子和十一阿哥出了意外,他们全家的性命也都完了。萨克握紧了手里的刀,道:“太子殿下,奴才们拦住狼群,您带着十一阿哥上马先逃!”

    福临拉着博果尔的手,吩咐身边的一个侍卫:“将我们抱到好一点的马上去。”然后一指自己的小马:“用它引开狼,你们也尽量逃。”

    这时候,群狼已经很有策略的分散开来,正好将这几个人困在中央。萨克一咬牙,一刀捅在福临的坐骑屁股上,马儿吃痛,嘶叫一声,往前奔去。几匹饿狼嗅到血腥味,齐齐扑了上去。趁这个机会,福临刚想逃,却发现自己和博果尔的小短腿连马镫子都踩不到。侍卫伊宁见状跃到马背上,道:“此马顽劣,奴才护送太子殿下和十一阿哥!”一挥鞭子,马儿如同离弦的箭一般,从狼群的缺口中飞驰出去。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将厮杀、呐喊和狼嚎远远的丢在身后。博果尔早就吓得脸色苍白了,紧紧的偎依在福临怀里,小声的问:“太子哥哥,狼会不会追上来?”

    “放心吧,不会。”福临拍了拍他的脑袋,抚慰道。萨克几人为了引住狼群,定然会血战到底,至于他们的安危,只有听天由命了。眼下,他只希望自己赶紧回到营地,喊足人手,前去将萨克等给救出来。

    骏马一路不停,福临只觉得颠簸不堪,再看周围的树木甚是眼生,地面上的雪也很是平整,没有被踩踏过的痕迹。

    天色已近黄昏,头顶上鸟儿嘎嘎叫着往巢里飞去。福临心中一动,抬头四处张望,却见他们的右手边树木的缝隙中,露出一轮桔黄的夕阳。

    营地在西边,他们的方向错了。福临靠在伊宁身上,感受着他强健有力的肌肉,皱了皱眉。

    “伊宁,慢一些吧,我有些难受。”

    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伊宁有些不安的道:“太子殿下,后面说不定会有狼追来,我们还是尽快赶回营地的好,还请太子殿下忍耐。”

    福临点了点头,忽然惊呼道:“快看,天上有什么?”

    伊宁和博果尔都反射性的抬头望天,除了朵朵白云外什么都没有。博果尔奇道:“太子哥哥,你让我们看什么呀?”

    “就是那里!”福临小手一指,博果尔眨了眨眼睛,依旧什么都没有看到,他刚想继续发问,就听福临一声高呼:“十一弟,闭眼!”

    被管得很习惯的博果尔立刻很听话的将眼睛闭上,忽然感觉有一股热热的水滴到了自己的脸上,还带着一股腥气,随后,便是噗通一声,寒风一下子从背后吹了过来。

    “太子哥哥,到底怎么回事?”博果尔不敢睁开眼,一只手往后摸到了福临的衣襟,便紧紧攥住不肯松开。

    福临抓住缰绳,将马儿停了下来,低声哄道:“先松手,我们身上脏了,下来用雪擦一下。”

    博果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连拉带抱的被福临弄下马的,当他睁开眼时,看到的是满身血的福临以及摔在一旁伊宁的尸体。

    “太子哥哥……”博果尔什么时候受过这么大的惊吓,小嘴一扁就要哭出来。福临忙着用地上的雪擦干净头脸的血迹,又捧了一捧雪直接擦到博果尔脑门上。博果尔打了个寒颤,泪汪汪的看着他,一脸的可怜兮兮:“太子哥哥,冷。”

    福临丝毫没有被他打动,不断的给他擦着,一直擦得差不多了才住手,正色道:“伊宁欲对我们不利,已经被我杀了。我们不认识路,最好的办法就是爬到树上,等人来救。”

    博果尔这才看向伊宁的尸体,瞪大了眼睛:“杀,杀了?”

    “没错。”福临点点头。

    伊宁是成年人,力气大会武艺,如果一对一的打,十个自己捆起来都不是对手。所以,他先用天上的什么东西来吸引伊宁的注意,然后探起身,直接用匕首割断了伊宁的喉管——这个方法的优点是,人死得干脆利落,而缺点就是,血会喷射得到处都是,对于这座有野兽的树林来说,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福临大致将自己也擦干净后,剥下伊宁的外套,又在他的尸身里找到了火折子、散碎银两和一些肉干,将这些东西打了个包,用马背上挂着的绳子扎好,背在背上,扭头问博果尔:“十一弟,你还能爬树吗?”

    博果尔一直呆呆的看他的动作,木然的点点头。福临左右张望了一下,拉起博果尔往不远处一棵最高的树走去,道:“你先上。”

    “哦。”拜经常在御花园捣乱之赐,爬树掏鸟窝之类的是博果尔的强项,可现在他却手脚酸软,怎么都爬不上去。

    福临在下面使劲托住他,道:“十一弟,若是你爬不上去,说不定会有狼,说不定会有坏人,我可打不过他们。”

    “骗人,太子哥哥最厉害了!”博果尔一下子反应过来,嘟起嘴。

    “对,对,可是在爬树上,我可没有博果尔厉害。”

    这句夸奖起了效果,博果尔立刻信心万丈,蹭蹭蹭的,很快便爬到了树顶,坐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气喘吁吁:“太子哥哥,看,我爬上来了!”

    “嗯,好棒。”福临也努力的手脚并用,爬到了博果尔身边,将身上的包袱解下交给他,“十一弟,拿好了。”自己却小心翼翼的朝树梢的方向爬去,将一些比较细小的枝条折下来,用绳子捆好。博果尔好奇的看着:“太子哥哥,你在干嘛呢,我们不去找营地吗,我好冷,还饿了。”

    “放心,会有人来找我们的。”福临用伊宁的大衣把他裹住,又拿肉干喂他吃,“乖乖的等在这里,有我陪着你呢。”

    “嗯,”博果尔很乖的点了点头,“额娘也跟我说,让我跟着太子哥哥的。”

    “好,博果尔是听额娘话的乖孩子。”

    “我也听太子哥哥的话!”博果尔忙不迭的挺起小胸膛。

    日头渐渐的沉了下去,树林里的景象慢慢模糊起来。博果尔往福临身上靠了靠,小声道:“太子哥哥,我困了。”

    “那你就先睡一觉,有我呢。”

    博果尔点点头,只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声音也越来越小,终于靠在福临身上睡着了。

    到底是小孩子,福临长长的叹了口气,望着天边出现的几颗星星发呆。他并不是很担心野兽,毕竟这里是为皇帝准备的猎场,基本是不可能出现凶猛的野兽的,他担心的是人。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上最为可怖的是人心。他并不相信巧合,那群狼绝对是人为造成的,伊宁也是——当然,也有可能伊宁是在抄近路,但他不能用自己和博果尔的两条命来赌这个可能性。杀伊宁是趁其不备猝不及防,但若是面对另一个准备充分的杀手,他和博果尔都可以再去投胎了。

    伊宁是他两辈子亲手杀掉的第一个人,没有紧张是不可能的。福临知道现在他已经接近脱力,只是靠一口气撑着。同时他也明白自己不能睡过去,毕竟他身边还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

    天渐渐的黑了,博果尔依旧睡得很熟,福临用力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精神了一些,继续警觉的关注着周围的动静。而这个时候的营地早就炸开了锅。

    太子与十一阿哥出去打猎,到现在都音讯全无,甚至他们身边的侍卫都没有回来。皇太极异常着急,立刻安排人手在围场里进行地毯式的搜寻,多尔衮则是直接跳到马上,带着一票人马亲自去寻找。

    “十一弟,看,火把!”福临远远的看到几道蜿蜒的火光,兴奋的坐直身子,摇醒了博果尔。

    博果尔揉揉眼睛,有些疑惑:“这是有人来救我们了吗?我们要不要下去?”

    “还不着急,”福临稳住了他,“再等等。”

    火把的光越来越近,福临晃亮了火折子,将手上的树枝点上。无奈树枝并不干燥,只能冒起浓浓的烟。博果尔被呛得直咳嗽,不过依旧很乖的没有说什么,只是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多尔衮一马当先,听人传来消息,说是找到了重伤昏迷的萨克等人以及一堆野狼的尸体,可并不见太子和十一阿哥,马少了一匹,应该是他们先逃走了。

    “那为什么还没有到营地?”多尔衮有些急躁——离开皇宫的时候,布木布泰可是特意将福临托付给他的。

    多铎见一向冷静的哥哥露出这种神态,劝道:“太子福大命大,绝对不会有事的。”

    “啊,希望如此。”多尔衮不耐烦的指了指南边,“这里有没有人去?”

    “禀睿亲王,前方发现一道烟!”一个手下快马回报,“只是风大,看不清楚。”

    “去看看!”多尔衮一提缰绳,冲着那个方向飞驰而去。

    “太子哥哥,为什么他们还没有来找我们呢?我们要大声喊吗?”博果尔紧了紧身上的大衣,“我好冷,嗯,又饿了。”

    福临将他抱得紧一些:“再等等。现在我们喊了他们是听不见的,白费力气。”

    “嗯。太子哥哥,等我们回去了,我要吃两大碗饭。”

    “好啊,吃多少都行。”

    “还要喝汤。不过不要吃太子哥哥的点心,太甜。”

    两人就这么一搭一句的说着话,博果尔的困意慢慢消除了,忽然间叫了起来:“太子哥哥,我听到有马蹄声,有人过来了!”

    真的。纷沓而来的马蹄声越来越清晰,福临竖起手指“嘘”了一声,侧耳倾听着。

    没有多久,便有人发现躺在地上伊宁的尸体,一阵兵荒马乱之中,福临只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快去附近找找,太子殿下和十一阿哥不可能走远!再去找找哪里有点燃的火堆!”

    是多尔衮!他不知有多庆幸这一刻来到这里的是这个人,当即探出半个身子,放声大喊起来:“叔父,我们在这里!”博果尔也配合的扯着小嗓门跟着叫。

    多尔衮抬头,见树上的两人已经在慢慢往下滑了,顾不得叫别人,只身纵马过去,猿臂轻伸,将两个孩子一起搂到怀中。